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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东华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眸突然凝滞,心中一痛,咬咬牙劝道:“已等了那么久,既等不到便不用等了!”
“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个?”东华反攥住她的手臂,紧蹙着眉问,“你是不要我了么,小白?”
“不是,只是……”
“那为什么不让我等?是怕我等不得?”
“也不是,东华……”
“小白,若我做得不对,你说出来我一定改,但别说这种话,这个我受不住。”他刻意放软的语气中有一丝慌乱。
凤九臂膀被他攥得生疼,正要说话,却见东华蹙着的眉峰不自觉地一抖,握着法器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脸上现出一抹痛楚之色,虽随即隐去,面色却白了两分。
早先的她或许会忽略,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自然知道东华是在隐忍什么,不由抚着他的脸庞问:“疼吗?”
东华顺势抓着她的手贴到心口,抵着她的额角执拗地说:“疼!小白,所以你别说这样的话……”
凤九望着他受伤的眼神,深切感受到了这些年来他的心结。星光结界像道分水岭,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对于她的怀恋,却又在才得到回应时迎来令人绝望的戛然而止,如短暂的昙花一现,又像一场绚烂却匆匆落幕的烟花,瞬息的温情背后是无尽的冷寂,不禁叫人心生悔意,不是后悔曾经有过,而是后悔为何要虚掷相遇前的光阴,以致来不及拥有未来。
回想自己的过往,同样是星光结界,凤九也曾怨过东华当初为何要让她忘却,如今自然是懂了,活着的人总要更苦些,忘却虽然遗憾,却也许是对他最好的方式。
她又想,他让她等了五百年,她却让他等了四万年,虽是不同的世界,也已足够了。当初的凤九许是不确知会有怎样的结局,想用这样的羁绊阻止他的决绝,哪里想到会让他苦了这么久。既让她出现,她总是舍不得他受苦的,便让她来做个恶人吧。
想到此,凤九平复了情绪,抚了抚东华有些黯淡的发丝,柔声说道:“小白不想你将光阴虚耗在等待上,东华,若你再这么折磨自己,小白会宁愿永远未曾说过那话!”
身边的凤羽花似在应和她的话,缓缓漾起涟漪,烂漫的花海静默地摇曳,散落的微光随之起舞。
凤九的手被东华压得更紧,她嘴唇发颤,顶着东华如有实质的目光,奋力扯出一丝笑容:“假如,假如很痛就忘了吧,小白不会怪你!”
“你在说什么,小白?”东华困兽般红了眼,“是要与我告别吗?不,我不会放手的!你难道不知……”
凤九见他口唇发白,一时连话都说不周全,想是情绪激动又叫心疾加重几分,心痛中进退维谷:“东华……”
可事情显然也容不得她犹豫,随着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铮鸣,无数光点从她的指尖、鬓间逸出,如同她被无声无息地带来,此时她又将被无声无息地带走。
眼看着自己被东华攥着的手掌渐渐化为虚无,凤九不由苦笑:竟连相遇都如此短暂。但此时她唯有抓住最后的时光安慰眼前人:“东华,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一直看着你!”
嘱托随着乍然迸溅的光团消失在了空气里,徒留孤单的人对着空落落的怀抱不能自已,他捂着发窒的胸口艰难地吐出未完的话语:“……你难道不知,忘了才会更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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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梦扶桑(五十)
东华甫见凤九消失,虽已算反应迅捷,但十指张合未及寸缕、六识俱开杳无讯息,一时竟分辨不清,到底是自己微醺后的错觉,还是多日思念而生的虚幻。
凤九来得玄妙,去得也突然,然指尖温热、怀中柔软,每一桩都如此清晰,即便隔了四万余年他亦不可能忘怀。
她一定是来过的。
可一旦确信了这件事,分离便显得更为冷硬。为什么!怎么能?不过须臾,他想要牢牢抓住的人已芳踪渺渺,这无常天道是否对他们格外苛待!
无人解答的疑问化为一腔愤怒,他拔出苍何欲指苍穹,剑气四溢激荡不已。那一刻,他只想撕碎无谓的平和假象,问一问天地洪荒。
戾风骤起,星辉半掩,东华衣衫飒飒,苍何蓄势待发,顷刻便是天翻地覆。
而此时,就在他周围,月下凤羽幽幽,点点萤火未熄,却似久违的绕指柔情,将他于疾风骤雨的爆发边缘拉了回来。
“你一定要好好的!”她如是说,“我会一直看着你!”
像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上快要沸腾的血脉,将一腔澎湃的热潮平复,理智慢慢浮上来:他不能,破坏何其容易,可这一剑下去,便连最后的希望都将失却。
执剑之手从未如此犹疑,这一刻却还是颤抖着放下。
一声伤痛之极的嘶吼,伴着剑身的清脆撞击,回荡在碧海苍灵的月夜里。
东华将犀照点了一夜,直至最后一缕青烟随着零落的光点消散在黎明的曙光里。
重霖行色匆匆拉着折颜来时,他已平静了许多。只是,泛着青白的面色和唇边隐约可见的血痕,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无事。
折颜踢了踢翻倒的酒瓶,又见苍何被随意扔在一边,气极反笑:“墨渊来了也说不动你,那还叫我做什么!”
他原以为东华仍旧会怼回来或是无视,谁知他幽深的眸子扫过来,其中掺杂的哀恸与不甘叫他一凛。更让他惊讶的是,东华说:“把药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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