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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一撞,他不但受了内伤,后腰也结结实实撞到了栏杆上,不用让人看他都能猜到,这会儿八成已经青了。
其中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询问:“纳兰大人,要不属下帮您上点药?”
“暂且不必。”揆叙道,“万一接下来还有变故,又正赶着上药时来了,咱们如何应对?”
另一个侍卫乖觉地去法保的床上拿了一个靠枕,给揆叙垫到了后腰处,让揆叙能够靠住,省些力气。
“好了,你们也坐下吧。”揆叙靠在软枕上,轻轻吐了口气。
三个人一刻也不敢松懈,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干等着。
可是这一次,他们一直等到胤禛带着人回来,也再没有任何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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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胤禛带着人翻过的院墙,不用再寻那水迹,掌柜的便自告奋勇地说:“还是我来为诸位领路吧。”
法保不悦地哼了一声,“你还说你不知道?”
掌柜的只是摇头叹息,并不辩驳。
胤禛没让法保再出口伤人,直接说:“那就请老先生前头带路吧。”
“不敢当先生二字。”掌柜的忙还了礼,“诸位爷,这边请。”
一行人跟着他走街串巷,左拐右拐,一直走到了城郊外。
眼见他这路径越领越偏,法保心里起疑,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喝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这位爷的暴躁脾气,掌柜的可是领教的多了。
他也不敢反抗,只是苦笑道:“你们有这么多人,小人却是孤身一人。便是我真的有害人之心,不是以卵击石,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吗?”
胤禛看了法保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法保却是心头一紧,讪讪地放了手,与那掌柜的陪笑,“是在下失礼了,老先生快请带路。”
掌柜的哪里敢与他计较,连说了几句“无妨”,重新领着众人往前走去。
只要法保别再找他的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赶想着法保向他道歉?
此时此刻,在掌柜的心里,胤禛和法保的关系,已经变成了年长的奴仆和年幼的主人了。
——因为主人年幼,所以辖制不住仆人,让仆人屡屡失礼于人前。
又走了约摸二里地,掌柜的说:“前面就是了。”
众人跟着他走了过去,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坟堆,光秃秃的连个墓碑都没有。
胤禛觉得奇怪,便问道:“这是谁的坟,怎么连个墓碑也没有立?”
掌柜的神色有些黯然,带着回忆说:“当年埋它时,家父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如何为他立碑?”
不知道名字,却还为对方立了坟,胤禛顿时肃然起敬,拱手道:“想不到,令尊还是一位义士。失敬,失敬!”
“谈不上什么义士,家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老板罢了。”
掌柜的对着坟堆叹息了片刻,转身对胤禛道:“诸位若是想知道那怪物是不是小人认识的那个,就请挖开这座坟墓,看看里面的尸首还在不在。”
“这……”
一听说要挖坟掘尸,胤禛就迟疑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唯心主义的世界观下,打扰死者安眠,不太好吧?
掌柜的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四爷放心,这里面埋的并不是人。”
只是他心里又暗暗补充了一句:虽然不是人,却比人更加知道忠义。只可惜时运不济,遇见了那么一个主人。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了法保一眼,暗暗思索法保与坟里这位的主人究竟有何关系?
这位埋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从来就没闹出过动静,为什么法保才来了不久就被这东西找上了?
若说没有关系,他是半点不信的。
听说不是人,胤禛心神一松,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挖开吧,不过小心些,不要伤了里面的东西。”
他们出来得匆忙,也没有带铁锨之类的,几个侍卫只能抽出腰刀当做铁锨用,小心翼翼的把那座小坟包给挖开了。
大约挖了有三尺有余,其中一个侍卫感觉自己的刀砍中了腐木,急忙道:“我碰到棺材了,大家都小心点儿。”
坟包周围插了一圈的火把,三四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把棺材上的浮土清理了,卸掉了钉棺材的楔子,掀开棺材盖一看,里面除了一件旧衣裳,什么都没有。
掌柜的叹道:“果然是它了!”
胤禛忙追问道:“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去袭击法保?”
“此事说来话长了。”掌柜的又叹了一声。
本来做生意的人是忌讳唉声叹气的,据说是会把财运叹走。
但是提起这件事,由不得他不多唏嘘几声。
却原来,几十年前,他才四五岁的时候,他们家的店里来了一个回京述职的高官。
那高官不但行李颇多,队伍后面还远远地坠着一个似人非人似猴非猴的东西。
高官一直让驱赶它,它也不走。
那高官显然是不愿意带它一起回京,见它不肯走,就拿鞭子抽它。
实在抽的狠了,那东西就躲了出去。待那高官转身进屋了,他又小心翼翼地从躲藏处出来,就在店门口守着,哪里也不去。
掌柜的老父亲看那东西可怜,就端些剩汤剩菜给它。
索性那东西虽然长得吓人,却并不伤人,也不挑食,给什么它就吃了,吃完之后还会双手抱着,学人作揖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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