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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已是痛哭失声。
比之方才的伪装,现在的狐女,才是真的又痛又悔。
揆叙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却不想她用力过猛一下子扑倒在地。
“蓝公子……”狐女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忍不住露出了委屈之色。
揆叙见此原本要去扶她的手立刻收回,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夫人……不,姑娘还是先起来吧,你这样,我们也不好说话。”
他跟在胤禛身边时间久了,在私情的处理上,难免受胤禛影响。
而且,他觉得胤禛说得很有道理:既然不喜欢人家,更不准备把人抬回家去,那就不要给人半点无谓的希望。
在这种时候,无情才是最大的温柔。
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如此明确,狐女心头的希冀彻底泯灭。
也是,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蓝公子如玉君子,皎皎如月,又岂能看上像她这种满身污秽的妖物?
狐女亮踉跄起身,深深看了揆叙一眼,转身面向胤禛,敛衽施礼,“小狐因一己私欲,给四爷添了许多麻烦,在此向四爷赔礼。四爷放心,从今往后,小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与蓝公子的面前。”
玄真道长虽心中有气,但见她有悔改之意,便忍住怒气侧身不看她,算是默认了胤禛要放她一马。
他之所以除妖,为的就是惩恶扬善。若是能令妖物改邪归正,岂不是比简单地将妖物除去,更对这世间有宜?
看见他的态度,胤禛也明白了他的妥协,对他感激一笑,抬手虚扶了一把,神色缓和道:“姑娘能想明白,那真是再好不过。
须知爱情固然美好,但狐生一世,却不能只有爱情。姑娘既然已经挣脱了束缚,何不好好看看这世间,用心感悟一下世情?
或许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世间还有许多东西,比爱情更加美好,更加值得你为之付出。”
去吧,大好的青春,搞事业去吧!
你好歹是个有修行的狐狸,干点什么不好,干嘛非得纠结于情情爱爱?
苦女苦笑一声,再次施礼,“多谢四爷教诲,小狐一定谨记于心。”
她欲要告辞,却又万分不舍。双眸凝视着揆叙,一步一顿退到门口,却又疾步走了回来。
“蓝公子,从今往后,相见无期,小狐可否求您最后一件事?”
揆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请讲。”
狐女道:“妾身就是一只偶然得道的野狐狸,并非出身狐中大族,也从来不配拥有姓氏。蓝公子可否将您的行事赠予我,让妾身余生以此为戒,积德行善,为……四爷祈福。”
其实她想说的,是“为蓝公子祈福”,却又清楚地知道,以揆叙的为人,应该不愿意再与她有所牵扯。
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转了个弯。
揆叙淡淡道:“我们家的姓氏并非独有,哪有不许旁人用的道理?”
一字一句都撇得十分清楚,当真是不给旁人半点误会的余地。
但是这一次,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狐女却没有被打击到,而是直接就当他答应了,再拜谢道:“纳兰絮多谢公子赐姓。”
然后,不等揆叙作出反应,便要夺门而出。
“哐!”
她撞门框上,被符咒构成的结界弹了回来。
胤禛眼皮子一跳,若无其事地说:“哦,我忘了把锁灵符和困神符揭下来了。”
说完他伸手一招,贴在门窗上的符咒便纷纷飞回了他的掌心,摞成了厚厚的一沓。
“絮儿姑娘,请吧。”胤禛从容地请她走人,直到人闪身而去,他才露出些不好意思来。
隆科多急忙出声打破他的尴尬,“行了,画皮鬼也抓住了,狐女也改邪归正了。我这就带人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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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的天气燥热异常,在午后越发毒辣的阳光下,连野外的风都卷成了滚滚热流,吹得人心浮气躁。
纳兰絮从客栈里狼狈逃出,半刻也不敢在县城停留,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城门。
从今往后,她是真的要死心了。
或许,这个强求来的姓氏,将是她余生唯一的念想。
纳兰絮苦笑一声,任由爆裂的太阳光扑洒在身上,全然不顾裸-露的肌肤隐隐作痛。
她本就是属阴的狐女,最近几年又执迷于私情,做了不少错事,身体早被阴邪之气侵染。
阳光对这野外的植物来说,是生命的源泉,与水分一样不可或缺。
但对如今的纳兰絮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阳光中自带的正阳罡气,就像是一柄柄细小而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肌肤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碎的口子。
这些伤口若说是痛,又勾出自内而外的痒意;但若说是痒,那绵绵密密的痛却又挥之不去。
又痛又痒,痛痒难当,却又无法可解,无计可施。
可她却倔强地扬着脸,任由那些利刃落在脸上,刺进心里。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在远山的尽头映出一抹暮山紫,那滚滚热流终于退去了它不该有的温度,重新幻化成了柔软清凉的微风。
微风拂过,抚平了他浑身上下的痛痒,似乎也将她心头的伤痛一并吹去。
纳兰絮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日后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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