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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到草原后 第76节

      第一百一十章
    迁往临山后, 家里的事理顺了,就接到了扈家的帖子。蜜娘跟巴虎前一晚给其其格和吉雅洗头洗澡,第二天换上新衣裳, 手上带了叮当作响的小镯子。到了正堂就被扈夫人给留下了,说是这么白净喜庆的孩子要留她身边帮她招待客人。
    有赵阿奶在一旁, 蜜娘跟巴虎把孩子丢下自己躲出去转去了, 来之前两人就玩笑说今天就只带了两张嘴来吃席的。事实也是如此,扈家的客人多半是官府里的,不是官府里当值的也是沾了点关系的,比如钟齐。
    他像只花蝴蝶转悠在人群里, 又像个小厮在各个席位上斟茶倒水,看到巴虎和蜜娘也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他也挺能舍下脸。”巴虎剥了花生递给蜜娘,换成他,他宁愿苦死饿死累死也不愿意来卖笑脸。
    蜜娘嚼着花生没作声,她挡开巴虎递来的花生, “我想吃些点心,看看扈家的厨娘怎么做的,我回去也试试。”
    巴虎把花生扔自己嘴里, 低声说:“钟齐污蔑过你, 你也逮着这个机会撒撒气。”意思是劝她别避而不谈。
    “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是说了岂不是也跟他一样嘴贱了。”越是计较越把他当回事,想起一次气一次。她以反杀苏合为傲, 钟齐不定也以他游鱼入水般的结交关系为傲。
    她捻了个半指长的金黄面点递给巴虎,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烤的,一点都没焦。”
    眼瞅着要上菜了, 巴虎眼疾手快藏了一个, 饭后去接孩子的时候, 他厚脸向扈夫人讨问是用什么器皿烤的。扈夫人又喊来厨娘,厨娘得了信掂了个类似盘子的铁钵,上下各一可以扣在一起。
    “至于外层的金黄色,那是刷了鸡蛋酱烤出来的颜色。”
    ……
    出了扈家,巴虎一手抱其其格,一手拎了那个烤糕点的器皿,蜜娘说他也不怕人笑,哪有人上门做客还要掂着锅走的。
    “钟齐都不怕人笑,我怕什么?笑一笑也不影响我得好处。”巴虎理直气壮,“又不是外人,你没见师母也挺高兴。”话说完就破功了,耳垂发热,他撇过头说:“我就想试试,我果然不是干这种事的料。”朝人伸手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脸上烧起来了。
    尤其是在伸手要锅时都没敢看厨娘的眼神。
    难怪钟齐在投靠了前任县令后,现任县令还在用他,他这种人用着顺手啊,能屈能伸又识眼色。
    到家后孩子睡了,蜜娘给擦了手擦了脸放在床上,她出了毡包就打水把拿回来的烤锅泡在盆里。巴虎在给狗和山狸子做饭,羊肉在锅里煮的半生不熟,捞出锅剁成肉沫拌了烫熟的野菜倒在食槽里。
    “大斑小斑过来,你俩还敢凑过去抢?”他敲着盆子,两只舔着舌头的山狸子跟着他跑。大斑小斑现在已经解了绳子散养,家里的狗也算认可了它们,出出进进不像撵兔子一样撵它们了。
    但不是一个种族,不接受吃一个碗的饭。
    “你们这边有没有给孩子过周岁要讲究的习俗?”算着其其格和吉雅快周岁了,蜜娘想摆个几桌。
    “有,讲究点的会请个萨满来念念经。”巴虎是打算请的,虽然蜜娘不信萨满教,不信长生天,但他也只是想给孩子求个平安。
    这要是搁蜜娘身上,她怎么都不会同意请个穿着怪异的人来念叨她听不懂的经文,但轮到她孩子身上,她还是宁可信其有。
    “临山没有萨满法师吧?”
    “没有,你要是同意我就先去找。”巴虎把沾着碎肉沫的盆子涮干净,水也倒在狗盆里,狗喝水的时候还能舔一两个肉沫。
    蜜娘同意了,在巴虎去寻摸萨满的时候她在琢磨办席的菜,夏天的草原上不缺青菜不缺菌子,骑马跑远一点还能找到酸酸甜甜的野果子,荤菜就是鸡肉羊肉牛肉。巴虎是打算宰两只羊宰头牛的,待客剩下的肉可以灌了肉肠挂在毡包里晾着,蜜娘也能烤成牛肉片去哄临山小孩的嘴。
    “巴虎?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赛罕从银匠铺子里出来,手上还捏了支红玛瑙点缀成一片叶子形状的簪子。
    巴虎喊了一声,也仅仅是喊了一声。
    赛罕叹口气,“你来戌水有事?怎么不往家里去?这都晌午了,去吃顿饭吧。”
    巴虎刚打听到往西北十里地的地方有萨满门派,他急着去一趟,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家。
    “我已经吃过饭了,在街上买了几个羊肉包子,已经吃饱了。小叔你忙吧,我还有点事。”
    他明显不想多说,奈何赛罕像是瞎眼了,非要刨根究底,“什么事?你说说,说不准我还能给你帮上忙。”
    “我要去找萨满法师。”
    赛罕听了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厚着脸皮问:“可是我孙子孙女要过周岁了?”不等他回答,又问是哪日,“我带你娘也去看看孩子,不能孩子过周岁,我们这当阿爷阿奶的不露面,外人看了要笑的。”
    露面了反倒要笑,巴虎不想让外人谈论他家里的事,瞥了赛罕一眼,一声不吭地骑马跑了。
    “小兔崽子。”赛罕也不气,悠哉悠哉地转着红的耀眼的簪子往家走,路上碰到阿古拉,这也是个不待见长辈的瘪犊子。
    “又乱花钱。”妇人看见红彤彤的簪子爱不释手,又低声说她老了,衬不起这个好颜色。
    赛罕给她插在发髻上,夸道:“好看极了,相信我的眼光。”又说他家业丰厚,又没用大钱的地方,好不容易找了个能让他花钱的人,求她给个妆点她的机会。
    妇人红了脸,咬着下唇没再说话。
    ……
    七月初二,巴虎先把牛羊都宰了,晚上的时候拎了只羊洗去血水后他给放在洗刷干净的牛皮上,家里的锅盆桶都装不下一只整羊。一捆野葱加水搓成汁,兑上炸好的花椒油,大把的盐,两勺蜂蜜调味,蜜娘舀了料汁洒在羊肉上,巴虎大力地揉搓,里里外外都抹上料汁。
    “行了,腌一夜,明早我就生火烤。”牛皮把羊包起来放进厨房里。
    两人睡的晚,起的早,蜜娘先淘了米混上酸甜可口的果子给倒进羊肚子里,巴虎再拿针线把羊肚子缝上。等艾吉玛过来的时候,家里家外都生了火,也冒出了香气。
    “今天早上没做饭,等我把羊肉炖好了我们仨先各舀一碗填肚子。”蜜娘给艾吉玛说,“今天其其格和吉雅就辛苦你照顾了。”
    “不辛苦的。”是真不辛苦,家里的猫猫狗狗太多了,又都是好脾气的,大斑小斑陪其其格和吉雅玩毛球都能玩好久;巴拉和阿尔斯狼能把孩子驼起来跑外面去玩,还有七只跟大黄差不多高的狗崽,有它们看着,其其格和吉雅跑都跑不远,只能抓些地上不干不净的东西往嘴里喂。
    白梅最先过来,她刚进灶房,盼娣、兰娘和莺娘也来了,送的鞋袜衣裳帽子在蜜娘眼前过了个眼,就撸起袖子帮她洗菜切菜,莺娘只管烧火。
    有她们帮忙,蜜娘轻松了一大截,在赵阿奶和婉儿、宝音一家和木香过来的时候她还能腾出空去迎一迎。
    木香是一个人过来的,没带钟齐,免得在大好的日子惹主人家不痛快。
    她怀有身孕,蜜娘没让她帮忙,让她跟宝音娘和赵阿奶坐一起说说话。
    “我去帮你看孩子。”里面坐的是两亲家,她插进去也没话说。
    “那你只看着,别动他俩,我家里的狗和山狸子都护崽子,你是生面孔,小心它们咬你。”蜜娘小心嘱咐。
    木香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被狗围着的两个孩子了,她走近了才看明白,其其格和吉雅扶着狗站着颠颠地走,被脚下的草绊倒了还有狗咬着他们的衣裳给拽起来。
    除了孩子脏点,大人还真是省心。
    …
    “这就是巴虎的家啊?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赛罕从马背上跳下来,扶着马车里的妇人下马,见巴虎满脸油光的出来,他笑的得意,“大侄子,不会不欢迎吧?”
    不欢迎你也来了,巴虎扯出个笑脸,这还是他娘来他这里第一次坐马车,可能没风吹日晒,精神看着好极了。
    “娘,小叔,屋里坐吧,我还在烤羊肉,没空招呼你们。”
    “都一家人,不用你招呼。”赛罕还问要不要他帮忙,得知不用又问两个小寿星呢,他掏出个比脸还大的盒子,“这是阿爷阿奶送两个孩子的。”
    这时蜜娘洗手也出来了,“娘,小叔,你们屋里坐,顺便帮我招呼下客人。”她去外面找孩子,两个孩子滚了一身的黑黄灰交杂的狗毛,她直接给扒了最外面的衣裳,让艾吉玛进屋把新衣裳拿出来。
    “娘。”
    “娘,抱。”
    前一个是吉雅,后一个是其其格,两个孩子都会说会走了,都说起话来也吵人。
    换了衣裳在河边洗了手洗了脸,抱一个牵一个往回走的时候招呼木香,“走啊,进屋了。”
    “刚刚那是你婆婆跟小叔?”木香走在一旁问,“你小叔看着还没三十岁。”她婆婆看着也年轻了几岁,苦相都淡了几分。
    蜜娘点了点头,刚刚打个照面,她险些没认出来人,不像新丧的寡妇,倒像是才过门的新妇。
    “这个是阿奶,这个是叔爷。”蜜娘牵孩子进去先让孩子叫人。
    赛罕眼巴巴地看着,听到一声叔爷反倒有些不喜,递出两个花里胡哨的金项圈,失望道:“孩子嘴巴挺巧的。”他还想着才周岁的娃拐不过来弯,他能混个爷当当。
    蜜娘把孩子放屋里又去灶房忙,过了一会儿听巴虎在外面说话,心想应该是萨满来了,木香就进灶房说:“你们还请了两个萨满法师?”
    “漠北的习俗。”萨满法师念唱打坐后就可以放席吃饭了。
    “走,我们都出去瞅瞅。”蜜娘盖上锅盖,领了几个人出去。
    但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孩子还被头插鸟毛,脖带兽牙,腰上还串了各种骨头的叽叽哇哇的两个法师吓哭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巴虎不喝酒, 是赛罕坐在席上陪宝音爹、牧仁大叔和朝宝喝马奶酒。巴虎切了烤全羊给端到席上,肉香四溢的米饭吸饱了野果子的酸甜,三桌席面都摆了一盘子。
    两位萨满是单独开席, 饭吃到中途他先去把银钱结了,刚巧两人吃饱了说要走, 送走了人巴虎把那桌的剩菜都倒了喂狗。
    赛罕喝胀了肚子出来放水, 见状站在一边说:“家里的狗养的不错。”
    口中喷出来的酒气让巴虎皱眉,“别劝酒了,别把人喝醉了。”他厌恶那喝得醉醺醺的人,更担心他小叔喝醉了也有他爹那臭毛病。
    “没劝了, 都在吃菜了。”赛罕心里也有数,他劝酒也只是热个场,他提着裤腰带往外去。巴虎把碗盆放进灶房,毡包不隔音,里面的说笑声清晰可闻, 他洗了洗手也往外走,站在河边等撩水洗手的人。
    “等我?”
    巴虎应了一声,两人个头差不多高, 不偏开头就是眼对眼, 两双相同的眼型里闪着不同的光。巴虎冷然地问:“你这下可如愿了,不止戌水的,今日过后, 临山的人也都知道你跟我娘在一起了。”
    “这是事实, 有什么好隐瞒的。”赛罕扯了个笑,“你把我想岔了, 我今日过来只是喜欢孩子, 你是我侄子, 也算我儿子,你的孩子过周岁我想来看看。”
    巴虎嗤笑,他还真没看出来他小叔喜欢孩子,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可都不受他待见。又问他可知道有人传他为了强夺嫂子杀了兄长的事?见他点头,问他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外人想咋说随他们嚼舌根去,谁又有证据?反正我们一家过得好好的。”赛罕不在意,他杀了仇人,后院有了女人,变相也有了儿子孙子,他高兴着呢。
    巴虎沉默了一会儿,瞥了眼他胯,说:“谣言也能杀人,从你不能人道后你听了多少鄙薄羞辱的话你自己清楚,要说没受影响不可能,不然你也不会在老头子死的头天就嚷嚷着要了我娘,更不会张扬地带着我娘招摇过市。”
    赛罕不承认,脸色都变了还强扯出笑,“我只是觉得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能影响我们自家人过日子……”
    “我不管你怎么想。”巴虎打断他的话,“我娘跟了你精神好多了,我乐意见她有好日子过,但实话实说,我不乐意跟你们再有过多的来往。我的孩子才一岁,正是学舌好热闹的年纪,我不想其其格和吉雅走出去了被人拉住问你们的破事,更不想他们回来了问我阿爷是不是叔爷按水缸里淹死的。”
    巴虎尝过被风言风语排挤的苦,哪怕他跟蜜娘能为孩子撑腰,也不想其其格和吉雅受到丝毫的影响。
    赛罕脸上的笑终于绷不住了,他想到他才受伤的那两年没敢出过门,就连家里的仆人也都赶走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巴虎得到了明确了回答,抬脚往屋里走,偏头问脸上又挂出笑的男人,“传你为夺嫂子杀兄长的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在漠北,小叔子娶寡嫂实在算不上罕见,如果不是有这个似真似假的风流韵事传出来,没多少人有这个兴致一直盯着外人屋里的事。
    “我没查,不外乎也就族里的人。”
    “别是你自己放出来的吧?”巴虎怀疑,最初听到传言的时候他怀疑是阿古拉,但在今天见到赛罕了又怀疑是他,二十多年的深仇大恨,他来不及折磨仇人,仇人就进土了,难保会不甘心。
    赛罕否认,“我闲疯了给自己没事找事?”
    巴虎不置可否,进屋了就绝口不提,接过了其其格抱在怀里给她喂鸡蛋羹。
    赛罕看着两个活泼的孩子,眼里闪过羡慕,他要是有孩子,也想做个像巴虎这样的好爹,可惜这辈子都没机会。
    饭吃到尾声,赛罕放下筷子,举杯说:“我们路途最远,就不跟你们坐这儿唠嗑了,我们先走,你们多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