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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而冯老也脸色微微发白地迟疑了一下,道:“初七,下到阴间,真的能见到茹月么。”
    我老实地点头:“只要我带你赶到枉死城,就能找到她的亡魂,不过,不过我还从來沒有使用过这个下阴府的术,沒有十足的把握下得去,这也是我最为为难的地方啊。”
    冯老颤颤地问:“如果能下去呢。”
    我苦笑一声,道:“只要能下去,那剩下的都好办,我担心的是,既下不去又回不來,卡在阴阳之间进不得退不得,那我们俩估计就得撂那了,冯老,我实话跟你说,我的本事还沒学到家,我可以运用下阴府的术帮你,但这个术对于我來说要冒一些险,我倒是很想帮你,就是怕沒帮到你还给你弄一身麻烦,最后撂那可就更加不值当了。”
    “值当,谁说不值当,当然值当,为了能见茹月一面,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当,初七,我沒事,反正这把年纪也活够了,我不在乎冒险不冒险,倒是你,如果真不行,你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第十一章淡淡的味道
    我想了想,微笑道:“我尽力去做,冯老不用为我担心,不过下阴府不是普通的术法,需要有人在旁护法,不然若是中途被破了法,那我们就真是倒了大霉了。”
    冯老惊愕地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我沒有应承,直接看向对面的张小花,并说道:“小花,就由你在旁护法吧。”
    “我。”张小花腾地站起身,连忙挥舞着双手道:“不行不行,我怕,万一我护法护不好坏了事怎么办,我我,我不敢。”
    我皱起眉头,轻叹一声道:“小花,此事不简单,但也不复杂,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出任何状况,这里只有你值得我信任,若是找别人,我真会担心呢。”
    冯老眼眶微红地点头道:“花花,你就帮帮老舅这次吧,算是老舅求你了。”
    张小花见冯老相求,不免震惊地连连道:“舅舅,我帮我帮,这次我一定帮你们护好法,您别说这样的话,我我,我听着心里难受。”
    冯老欣喜地点头:“还是花花好,老舅沒有白疼你,呵呵,初七,现在护法的人有了,我还需要准备什么么。”
    我立刻慎重道:“当然需要,在天黑前务必要准备好几样所需材料,香烛、黄纸、百家扫一把、油灯一盏,所谓百家扫,就是大街上常被人使唤的笤帚,只等子时一到,我们便做法入阴府。”
    “哎呀。”冯老猛地拍了一记脑壳,急道:“今晚苏打小子要來吃饭,会不会影响我们的事。”
    我也想到了这件事,略一思忖,道:“他來就让他來吧,只要子时之前将他打发走就是了,我们的事照常进行。”
    说完,我缓缓坐下,其实我对今晚的事还是沒有多少底,中途可能发生很多变数,只希望不要影响到我做法才好,这个法事对我來说太冒险了啊,
    冯老忙笑道:“该吃午饭了,我亲自下厨,你们只管等着吃就行,呵呵,对了初七,我这里有很多关于宗教类的书籍,你不妨看看打发一下时间,花花,你就代表我招待一下初七吧,呵呵。”
    我起身向谢,或许是即将可以见到别离几十年的妻子,冯老的笑容打开后便未再合上,乐呵呵地做饭了,外面听到又是杀鸡又是洗菜的声音,我不免也是一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不知道这次真的是喜事吗,
    张小花双手捧着一本书籍嘻嘻笑道:“初七,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定神一看,张口便道:“那是,哦,那就是你早上说的什么清的散文集是吧,呵呵。”
    张小花嘟嘴瞥了我一眼,道:“是朱自清散文集,笨,对了,我教你写字吧。”
    一听说学写字,我老脸一红,沒想到长这么大还要学写字,迟疑了一下,我嘿嘿笑道:“好。”
    “初,七。”
    我用毛笔写完自己的名字后,看着那一笔笔龙飞凤舞的笔划,简直和我画的符有一拼,啧啧~~画符的时候一笔一划中规中矩的,沒想到用在写字上却总是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
    张小花憋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來:“哈哈哈~~~你那是写字么,分明就是鬼画符嘛,笨蛋,我來教你。”
    柔软纤细的手掌轻轻抚在我的手背上,然后用力抓住我的手指控制着笔杆,这一刻,我突然有种被雷击的感觉,全身麻麻的,老脸一红,我忍不住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张小花,她的面容粉红如桃花一般娇艳,
    突然,张小花红着脸瞪我一眼,洁白的贝齿轻咬着嘴唇嗔道:“看我干嘛,看你手中的笔,好好写。”
    “哦哦。”我脸色发烫地低下头,这时,笔尖微微运动,还别说,张小花对于握笔的力道拿捏真是极准,每一笔每一划都是透着一股子清秀淡雅之气,我心里暗暗吃惊,若是师父还在世,指定会夸赞小花的字写的好,当然,师父的字也是一流,
    不知为何,我在张小花面前竟有种忘乎所以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师父教导徒弟的那种严厉,更加不是朋友之间的交流,总之,我迷茫了,
    难道这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我心神一抖,手指不禁猛地用力,纸上立时出现一条大黑线,我咂了咂嘴,缓缓看向张小花的面容,谁知她脸色也一片绯红,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我看去,她立时瞪眼道:“还看。”
    我忙低下头,吞了吞口水,继续写字,
    这就是喜欢一人的感觉吗,如果真的是,那也太奇妙了,我心里美美地想着,一丝丝清雅的芳香自张小花的身上飘來,我带着负罪感深深嗅着,我是修道之人,怎么可能有女儿私情呢,不可能的,不可能有儿女私情啊,
    何况我还要完成师父的遗愿,找齐镇山八宝,弘扬茅山正道,
    但在张小花面前,我渐渐有些无法自拔了,手掌任由她控制着,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写着,写着,我很陶醉这种感觉,真想一直这样下去,但,
    “你会写啊。”
    不知何时,我如梦方醒,一看我正一只手行云流水般的在纸上写着,而张小花的手却早已收回,这时正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兴师问罪般的盯着我,我暗自吞了吞口水,这下露馅了,
    “小花,我。”我放下笔,很想解释一番,也不知为何,我打小沾着个什么东西就能写两笔,不管在地上乱画还是在水中比划,都能有模有样的写出一些字出來,好像我天生就会什么似的,缺乏的只是看那一眼,只要让我看一眼,再随便比划一下,那指定就记住了,而且我敢肯定比原本的还要好,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莫名的能力,要说学写字,我的确沒有受到一位正规的教书先生教过,要说自己会写,也说不上來,总之,
    场面有些尴尬,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着张小花,我脑壳里几乎一片空白,也或许是一片浆糊,唉,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噗~~”
    哪知,张小花突然掩嘴一笑,然后又瞪了我一眼,低声嗔道:“坏蛋,骗子。”
    “呃,啊,我。”
    我刚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正巧这时堂屋传來冯老的声音:“花花,初七,开饭喽。”
    饭桌上,张小花红着脸低着头只顾着吃饭,而我也不好意思说话,也一个劲的扒饭吃,冯老奇怪地看了看张小花,又奇怪地看了看我,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聊什么聊的饿成这样啊,慢点吃,多着呢,呵呵。”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看着冯老堂屋内的古朴钟表,才感觉时间观念确认很重要,以后我也应该弄个怀表带带,以便准确的拿捏时辰,
    吃过饭,冯老便忙活着去寻找今晚所需的材料,我和张小花又独处一室,但一个下午,我们都沒有说什么话,几乎一句话也沒有说,她斜靠在走廊上的栏杆上看书,我则翻阅着一些宗教类的书籍,气氛恬静且又有些压抑,我隔着窗户看向外面,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书,看着她,似乎在看一幅淡雅幽静的画卷,她就是画中的仙子,超凡脱俗,而我,却是趴在田间地头的癞蛤蟆,陶醉地仰望着,
    “啪。”
    “哎哟。”后脑勺突然被一个硬物砸中,刺痛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痛呼连连,我猛地扭头一看,竟是身后的书架上掉下的一本硬皮古书,嘿,不偏不倚地砸中我的脑壳,这是算什么事儿啊,
    “噗~~嘻嘻~~”
    正在我思虑着是不是祖师爷警告我动凡心的时候,外面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了耳朵,我窘态百出地整了整仪容,尴尬地向外面打招呼道:“见笑了哈~”
    “笨蛋。”
    张小花毫不客气地送了一个优雅的称号给我,我鼻子一阵发痒,伸手抓了抓,老脸通红地继续埋头看书,
    临近傍晚时分,冯老回來了,同行的竟还有派出所的苏打小子,苏打小子提着两条鱼兴致勃勃地來到,进屋就笑道:“冯老今晚不要忙,我來下厨做两道拿手小菜,哈哈,今晚咱们几个要好好的喝两杯。”
    冯老的心事苏打小子不知道,也不跟苏打小子客气,慌忙打下手,很快,一顿可口的晚饭就做好了,
    席间,我也算是和苏打小子交了个朋友,陪他多饮了几杯,几杯酒一下肚,苏打小子就是一通兄弟长兄弟短的叫,说什么以后有事招呼一声就是,能帮上忙的愿赴汤蹈火芸芸,当然,这些话中并未提到以公职之便而帮忙,完全处于青川人的豪爽大气的直性子,若非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做,我还真想好好的和这位青川的汉子喝个痛快,
    吃喝罢了,冯老看了看时间,正值十点多几分,忙招呼苏打小子出门,苏打小子热茶还未喝完便被冯老连轰带撵地赶出门路,苏打小子自然是问怎么个情况,冯老不说,还特意将其送上大街,才小跑回來,
    待冯老回來,我已经摆放好所有材料,正准备上香开坛,
    第十二章明魂灯
    点燃三柱清香入香炉,我行礼叩拜,布告天地神祗以及茅山列位祖师,仪式完毕,我立刻向身边的冯老言道:“点灯。”
    冯老当即打火点燃油灯,我单手掐出剑指隔空连点灯火,口中急急念道:“一盏明灯通阴阳,幽冥指路,鬼神不阻。”
    两指一开一合,掐出一缕火苗急点冯老的眉心,冯老虽是一惊,却沒有闪避,火苗一闪沒入冯老的眉心,我翻手再点自己的眉心,只觉一股炽热气息直入眉心,很快便再无感觉,
    我扭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张小花,慎重地道:“小花,我们下阴府期间,你一定要守好门户,如果顺利,五更鸡叫我们会准时回來,但若是不顺利,你切记守好这盏油灯,它可是关系到我们能否安全回來,千万别让它灭掉。”
    张小花惊恐地问道:“那,那要是不小心被风吹灭了会怎么样。”
    我苦笑一下,道:“那我们就再也回不來了,不过一般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你只要看好它,另外别让任何人进來打扰,不管是谁,都得等我们回來后才能开门,小花,你的任务就是这些,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张小花浑身一颤,还是坚强地点头道:“嗯,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会让任何情况影响到你们的,大不了今晚我不睡了,就一直盯着这盏灯,直到你们回來。”
    我沒有再说什么,端起桌案上的一碗清水便走到法坛前,再次道:“小花,等会儿我念完咒语,你就用笤帚打向我们的头顶三下,然后就将笤帚藏起來,不管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
    张小花一脸谨慎地拿起笤帚,诧异地问道:“真,真打吗。”
    我苦笑道:“轻轻点三下即可,不可多不可少,冯老,待会儿你就按照我的方法做,我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切记一旦入阴,便不可多说话,直到我们成功地进入阴府才能开口,切记。”
    说完,我未再理会张小花和冯老惊愕的表情,轻点一指打出一丝清水,口中急急念道:“神水过乡,一遍,二遍,三遍,即念即灵,井中舀來五龙排位之水,路上带來草鞋之水,江边讨來长流之水,河中舀來五鬼之水,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的同时,我已经喝下第四口水,猛地喷向地面,而此刻,地面上的水渍已经形成一个模糊的太极图形,只是太极图中,少了阴阳两点,我抬脚迈进图中,盘膝而坐,冯老也即可跟着在我对面坐下,我们现在的位置,才算形成一个完整的太极图,
    我单手掐出剑指,冷喝一声:“打。”
    张小花自是聪慧之人,随之扬起笤帚当头打了三下,我沒有犹豫半分,指尖一翻,往地面一点:“开。”
    “砰。”
    双耳冷不丁传來一道闷响,我只觉全身一沉,直往下降,眼前也瞬间一片漆黑,
    烈烈阴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來,我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蒙蒙灰光,看不了多远,再远就是漆黑一片,上下左右前后都是如此,我错愕地道:“难道这就是阴间。”
    身子一晃,不经意看到手中提着的一盏散发着炽白色的灯笼,眼前的景象再度一转,我看到了远处的茫茫大山,脚下,是一条青石小路,路不宽,但也不窄,弯弯曲曲,延伸到天边尽头似的,
    扭头看向一旁颤颤巍巍的冯老,他手中也提着和我一样的白灯笼,此刻他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牙齿有些不利索地打着架:“初初,初七,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们,我们手中怎么会提着灯笼呢。”
    我笑着安慰道:“冯老,不要害怕,我们已经來到阴间,至于我们手中的白灯笼,乃是我们來此的凭证,此乃明魂灯,但凡执掌此灯者來到阴府,一般阴兵鬼将便不会前來盘查我们,路上更不会有冤亲债主來骚扰我们了。”
    冯老脸色微微平和下來,笑道:“这么好。”
    说完,冯老宝贝似的往身前拢了拢,生怕被人偷了去似的,随即问道:“初七,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见到茹月呢。”
    我想了想,道:“她被关押在枉死城,我们要见到她必须赶到枉死城才行,不过我们现在的位置要赶到那里,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冯老苦着脸道:“那什么枉死城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又在哪里啊。”
    我咧嘴一笑:“我们,自然是站在黄泉路上了,而枉死城乃是地藏王菩萨为受无妄之灾而死的鬼魂所创造而于地狱创造的城市,其地位居酆都大帝殿的右侧,毗邻奈何桥、血盆苦界,主管枉死城的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我们如果走这条路前往,必须经过望乡台、恶狗岭、野鬼村、迷魂殿、幽冥背阴山、奈何桥等七个地界才能到达枉死城,所以,需要的时间不短啊。”
    说着,我们俩便提着灯笼快步走了起來,
    冯老还特意算了算,立刻道:“那么多,多地界,不对啊,不是才六个地界么,怎么会是七个呢。”
    我苦笑一声:“眼下的黄泉路岂不是七个地界之一吗。”
    “砰,砰。”
    “快走。”
    刚说完便看到前面不远处两个阴差押送着一个鬼魂慢慢前行,阴差手中拿着一把红头黑漆棍,那“砰砰”闷响之声,正是打在鬼魂身上的声音,让人好不心惊,
    所谓黄泉路上无情面,这是一句老话儿,意思是说:不管生前是达官贵人还是雄霸一方的霸主,死后都会像普通的鬼魂一样,被阴差押送到地府阎罗殿受审,赏善罚恶,走在黄泉路上,更别想动什么心思讲什么情面,
    冯老震惊地瞪大眼睛,颤颤地低声问:“初七,是不是人死了都会被这样带进地府阎罗殿啊。”
    第十三章野鬼村的香味
    我安慰道:“当然不是,你看那个鬼魂身上缠着的大铁链,且满身怨气,这样对待的鬼魂,一般都是在阳世间作奸犯科为恶一方的大恶人,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满身罪孽,阴差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了,现在他是轻的,若是一旦定了罪下到十八层地狱受刑,剥皮抽筋上刀山下油锅那才是真的惩治呢,呵呵,不过若是良善之人,阴差也会以礼相待,不会为难的。”
    冯老深深松了一口气:“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举头三尺有神明,世人做事要分清,果然不虚,都说天道不公,要我说,天道才是最为公道的啊,呵呵。”
    最后的一声笑,是冯老自己对自己的苦笑,或许也是看破俗世的感想吧,
    我们提着灯笼快步走了过去,并超过了它们,冯老仍然有些惊恐地低声道:“初七,那阴差怎么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啊,是不是我们该先向它们打声招呼呢。”
    我缓缓摇头,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