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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韶宁和垂下眼眸,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伶舟偷眼打量对方,他虽然一直硬着嘴皮子与韶宁和硬杠,心中却在暗暗打鼓,韶宁和不会是想跟他一刀两断了吧?
    却听韶宁和低低开口道:“好,我会……试试看。”
    “哈?”这回轮到伶舟目瞪口呆了。
    第五十三章
    伶舟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向前倾了倾身:“你刚才说什么?试试看?什么试试看?”
    韶宁和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你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伶舟被他这一脸的别扭样逗笑了,刚要扑上去抱他,却被韶宁和先一步拦下了:“我话还没有说完。”
    “还有什么话?”
    “我只是说试试看,没有说正式在一起,所以,在这段时期内,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还、还约法三章?”
    “第一,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吻我。”
    “……”
    “第二,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霸王硬上弓。”
    “……”伶舟听得嘴角直抽,韶宁和你能更受一点么?
    “第三,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是传了出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希望你能对外人保密,包括万木。”
    这一点伶舟倒是深以为然,爱情原本便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徒增麻烦。
    不过,韶宁和那一句“对外人保密,包括万木”,俨然是把万木划入“外人”范畴,而他则已经晋升为“内人”了,一想到这一深层含义,伶舟便心中直乐。
    韶宁和见他一脸花痴样自得其乐,忍不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笑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伶舟摆手道,“不能随便吻你,不能霸王硬上弓,不能对外人道嘛,我记住了。”
    韶宁和对着他伸出了小指。
    “又拉钩?”
    “拉钩才算生效。”韶宁和严肃而执着地看着他。
    伶舟无奈地伸出小指,心中却忍不住吐槽:韶宁和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勾手指什么的真心对不起你那张成熟英俊的脸。
    两人勾完手指,伶舟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这试用期是多久呢。”
    “等到我觉得可以正式在一起为止。”
    伶舟不乐意了:“怎么都是你说了算?这不公平!”
    “因为你太狡猾了,不这样做,我怕到时候我制不住你。”
    “……”对于韶宁和的坦言相告,伶舟彻底没了言语。
    此时万木在外头扯着嗓门问:“少爷,伶舟,你们在里头谈完了没有啊?有贵客来访啦。”
    韶宁和起身去开了门:“哪位贵客?”
    “杜大人咯。”万木朝院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韶宁和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杜思危静静站在院中,背着双手似在欣赏风景。
    此时伶舟也已经跟着来到了门口,见来人是杜思危,心中便犯了嘀咕。
    听万木的语气,似乎对杜思危丝毫不陌生,但据他所知,当初他们寄宿在周长风府邸时,鲜少与杜思危接触,万木时怎么认识杜思危的?这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在他离开后的这小半个月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韶宁和看见杜思危,不敢有所怠慢,整了整衣冠,便踏出去拱手相迎:“原来是杜大人,有失远迎。”
    “不必远迎也无妨,”杜思危清淡一笑,“反正我已经对你们家熟门熟路了。”
    熟门熟路是什么意思?伶舟用眼神质问韶宁和。
    当着外人的面,韶宁和只好暂且对伶舟眼中汹涌的醋意视而不见,笑道:“杜大人此次造访,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宁和,我来此地是何用意,你应当心知肚明才是,难道我三番五次的诚意还不能打动你?”
    伶舟继续瞪着韶宁和:心知肚明什么?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韶宁和被瞪得眼皮直跳,但当着杜思危的面,他只能继续故作镇定:“下官才能微薄,杜大人说笑之言,下官又怎会当真。”
    “宁和,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杜思危板起脸来,故作愠怒,“廷尉府诚意相邀,你竟当做戏言,你这是将堂堂廷尉府视为儿戏么?”
    韶宁和一怔,想不到前几次一直与他客客气气打着太极的杜思危,竟会突然用廷尉府来压他,一时间被驳得哑口无言。
    伶舟却在一旁插了嘴:“请恕草民无知,廷尉丞大人何时能越过廷尉顾大人,代言整个廷尉府了?还是说,其实杜大人已经默默地由廷尉丞之职升到了廷尉?”
    他此话一出,韶宁和立即出言阻止:“伶舟,不得无礼。”
    杜思危却是心下一惊,伶舟这话问得十分犀利,暗指他越级办事,罪名可不小。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伶舟,这名小厮他有些印象,半个多月前开棺验尸的时候,他便对韶宁和起了拉拢之意,却是这名小厮因为天热中暑而闹着要回家。
    这半个月来,他数次造访韶宁和家,都未再看见这名小厮,也就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不想今日他又无端冒了出来,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杜思危压下心底惊诧,淡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奉了顾大人之命?官府办事,岂容你一介草民多嘴。”
    伶舟冷笑一声:“官府办事若是按部就班,我一介草民的确无权置喙。但我家少爷好歹是丞相大人亲笔推荐给光禄勋的人,你们廷尉府若想要人,可请廷尉顾大人直接去光禄勋交涉,派个廷尉丞来官员私宅里纠缠不休算是怎么回事,你们将光禄勋置于何地,将丞相大人置于何地?”
    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倒真是将杜思危驳得无话可说了。他原想拿廷尉府唬唬对方,不想却被对方揪住了辫子,连着整个廷尉府一起骂。
    说起这私下交涉,本是他稳妥起见的一步棋,他原计划先说服韶宁和,再通过廷尉府向光禄勋要人,想必光禄勋人才济济,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名不经传的议郎而与廷尉府翻脸。没想到却被伶舟说成了是对丞相和光禄勋的不敬,这么大一个罪名扣下来,他可万万消受不起。
    但杜思危也不是容易被唬住的人,他面上依然遮掩得滴水不漏,当下不屑再与伶舟言语纠缠,只是慢条斯理地向韶宁和拱了拱手:“如此,杜某叨扰了,下一次,我们官事上见吧。”说罢,拂袖而去。
    待杜思危走得没了影,韶宁和转过头,轻拍了一下伶舟的脑门,呵斥道:“你这没大没小的,此番得罪了廷尉丞,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伶舟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放心,今后他不敢再来纠缠了。”
    韶宁和皱眉:“你这么确定?”
    “确不确定,等着瞧咯。”伶舟耸了耸肩,转身回房。
    其实他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冲撞杜思危,是因为他心中笃定,顾子修并不知道杜思危私底下的这番动作。
    想当初,闻守绎将韶宁和推荐到光禄勋做个没有常务的闲职,明里是升迁,实则是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于控制。说到底,对于韶宁和的复仇心思,他还是不得不防的。
    而闻守绎亲笔推荐韶宁和一事,在朝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作为闻守绎心腹的顾子修,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他又怎么可能在不请示闻守绎的情况下,擅自将韶宁和挖去廷尉府呢。
    所以伶舟十分断定,杜思危想要韶宁和这个人,首先就过不了顾子修这一关。
    第五十四章
    入夜之后,韶宁和如同往常一样,秉着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习惯,亥时不到便回房歇息去了。
    韶宁和不在,伶舟也觉得意兴阑珊,与万木闲聊了几句,便也回了自己的屋,心中不满地嘀咕,他这算是跟韶宁和确定关系了?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好么!
    关上房门的瞬间,便听房梁上传来轻微异动。
    伶舟抬了抬头:“鸣鹤,别藏着了,下来吧。”
    话音即落,一袭黑影便悄然落下,单膝跪在伶舟面前:“大人,您能安全归来,属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伶舟摸了摸后颈,这一路倒是挺顺利的,除了最后发生的那一点小意外。但显然鸣鹤并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在以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会让鸣鹤去彻查偷袭他的人,但今天是他与韶宁和关系迈进了一大步的好日子,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好心情,他也就暂时不追究这件事了。
    他抬手示意鸣鹤起身,然后懒洋洋地倚床而坐,随口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闻相府可有发生什么变故?”
    鸣鹤躬身道:“回大人话,闻相那边一切如常。”
    伶舟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有件事,需要你替我跑个腿。”
    “大人请说。”
    伶舟却没有说话,而是取过一张信笺,在上面寥寥写了几行字,然后折叠好递给鸣鹤:“将这封密信亲手交给顾子修,叮嘱他,阅毕即焚,切勿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鸣鹤接过密信收入怀中,却没有立即告退。
    伶舟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皱眉问道:“还有事?”
    鸣鹤犹豫了片刻,垂首道:“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且说说看。”
    “大人,您与韶议郎……您是认真的?”
    伶舟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韶议郎毕竟是韶甘柏的儿子,大人与他走得太近,只怕……”
    伶舟淡淡打断了他:“鸣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我的私事了?”
    “属下知错。”鸣鹤再度跪了下去。
    “即便知错,也一定要问出口,是么?”伶舟说着,缓缓站起身,踱至鸣鹤跟前,伸出两指抬起他的下颚,俯视着他的双眼,“鸣鹤,你在担心什么?”
    鸣鹤只是与伶舟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便又匆匆垂下双眸,不敢直视:“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内心有些惶惑。”
    伶舟松了手,半晌没有说话。鸣鹤虽然性格直率而单纯,对于某些事物却异常敏锐,他所感到的惶惑,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的惶惑。所以鸣鹤的这个疑问,他回答不了。
    良久之后,伶舟才轻轻叹了口气:“鸣鹤,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我与闻相之间选择一个主子,你会选择谁?”
    鸣鹤一怔,抬头迷惘地看着伶舟:“大人不就是闻相么?”
    “但是现在,我与他已经是不同的身份了。”伶舟凝视着他,“鸣鹤,告诉我你的心里话,如果有一天,我与闻守绎只能留一个,你会选择谁?”
    鸣鹤眼中迷惘未散,更添了几分苦恼:“属下……难以抉择。”
    伶舟沉默片刻,蓦然一哂,轻轻拍了拍鸣鹤的脸颊:“起来吧,这么难的问题,连我自己都回答不了,又如何能指望你来给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