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乌伏与枭
    “如此美的夜色不懂得欣赏，竟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地哭泣，还算是一个男人吗？”一个奚落的，略带磁性的声音自沙丘后面响了起来。
    “谁在那儿？”洛克立刻警觉起来。
    “刷”，一个黑影掠了出来，跟着就是一道白光，当头罩下。洛克也不闪避，硬生生地捱了一下，就听“铛”的一声便有东西飞了出去。
    “咦？你是铁打的吗？”
    一个身着青色披风的少年出现在洛克的面前。少年正满脸惊讶地凝望着洛克。
    洛克把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少年有一头蓬松及腰的长发，很随意地束在脑后，那些丝丝缕缕的黑色正随着夜风肆意地飞扬。脸颊两旁竖立着一对青色的毛茸茸的尖耳朵。上身几乎是赤裸的，除去胸口、肩头、肘和腕部着青色的硬甲之外，其它地方都是健壮的古桐色的肌肤。
    洛克的心里掠过了一丝很怪异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嘛，我叫枭，是它们的首领。”
    枭一挥手，“刷刷刷”，从沙丘的后面涌上来一群黑影。洛克定睛一看，那都是一些长着四条腿，浑身毛茸茸的，并且拖着一条大尾巴的东西。它们起码有几百个。
    “它们又是谁？”
    “它们叫‘乌伏’，都是我的族人。”
    “乌伏，你的族人？”洛克一脸的迷惑不解。
    “是啊，它们跟随我已经有几百年了。”
    “哦，是这样。”
    少年拉着洛克坐了下来。两个人坐在沙丘上聊着天儿。说着说着，两个少年就熟络起来，好像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一样。从和枭的谈话中洛克知道了，除了西土大陆以外，还有中土大陆、东土大陆、极南大陆、极北大陆......很多地方。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有神祗、死魂、魔族，还有妖族和人类，那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人类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洛克不禁向往起来。
    枭看见洛克不作声了，突然问道：“洛克，方才我那一刀砍过去，你为什么不躲开呢？难道是想寻死吗？”
    洛克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枭只当作洛克是默认了。突然，枭拉起洛克的手，眨着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保管你舍不得再寻死。”
    其实，枭的那一刀砍过来时，洛克就已经知道了，那只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兵刃，他才懒得去闪避。洛克是谁啊？魔王的儿子。单凭感觉，洛克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一个略通幻术的妖怪罢了。
    唉，纵然是万千繁华，也终有落尽之时，也罢，就让一切回归沉寂吧！洛克在心里轻叹一声，然后，他一挥手，手里爆出了一片光影，身后的漫漫黄沙在光影的驱动下流淌回来，倾刻间便覆盖住了那一片废墟。曾经威振一方的梭哈魔国，从此便永远地埋在了黄沙之下。
    枭拉着洛克的手，两个少年纵跳如飞般地向远处跑去了。他们欢快地奔跑着，雪白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了沙地之上。
    那些沙粒细细的，软软的，在月光下闪现出斑斑点点的金色，两个少年在它们的上面踩下了深深浅浅的脚窝。带着些许暖意的夜风轻轻地拂过洛克的脸庞，那种感觉就像母亲温柔的手。枭望向洛克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洛克看了看枭，又抬头望向星空，他也笑了。这一刻，洛克突然觉得孤寂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不久，枭在一堵断墙前停了下来。
    洛克定定地看着那堵断墙，那上面有斑驳的青苔，也有锈蚀的琉璃。洛克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拂去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记，那上面依稀可辨的青砖还残余着熟悉的气息。
    一刹那间，洛克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副副杂乱的画面，那些画面里有刀光剑影，也有腥风血雨……
    “嗷！”枭的一声长啸将洛克缥缈的思绪又拉回到了现实里。
    “吱扭扭”，伴随着“刷刷刷”沙子倾泄的声音，墙跟处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开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洞口。枭率先跳了进去，洛克也跟着跳了进去。
    落定后，枭一挥手，头顶上的洞口又合拢起来，它把月色和星光全部挡在了外面。两个少年沿着石阶拾级而下。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洞口，穿过石洞是一条清幽幽的河流，河水虽然也是在无声无息地流淌着，但是，却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不像冥水那样，给人一种死气森森的感觉。
    河水里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它们有露出水面的，也有没入水里的，它们排列成一条曲折的天然小路。两个少年蹦跳着踩了上去。洛克突然看到，河里时不时地会有一些黑影掠过水面，想来是一些存活于水中的生物吧。
    过得河来，又是一个略大些的石洞，进得洞去走了约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呈现在面前，高耸的石壁上参差地悬挂着颜色各异、形状奇特的石钟乳，在某些个小小的角落里还有不知名的东西，它们时不时地闪现出璀灿的光华，应该是宝石吧。再往远处看去，沿着河岸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洞，那些天然的石洞一个连着一个，蜿蜒盘旋着，足足有数十里。
    枭拉着洛克钻进一个洞口。洛克环视了一下四周：在一张略呈方形的石桌两旁排列着一些石凳，石桌子上摆放着石瓮和石碗，想来是用于盛放水和食物的吧。正前方石壁上挂着一张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硕大的头骨上翘着一支尖尖的角，嘴角上暴出两根尖尖的利齿，只有细长的尾巴尖上长着一撮鬃毛。洛克盯着那张皮看了半天。
    “咳咳，有客人来吗？”一个身体干瘦，头发灰白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里面的石洞走了出来。
    枭急忙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族长，他今年已经九百多岁了。”
    见过礼后，洛克也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老族长颤微微地坐定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洛克，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此时的洛克虽然已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是，他那对闪着红光的眸子里，却透射出一股只有王者才有的霸气。
    “听老族长讲故事喽！”枭一边嚷嚷着，一边往石碗里倒着水。
    洛克被枭给摁到了石凳上。
    “老族长，老族长，你知道的故事最多了，快讲个故事给我们听吧？”这个单纯的少年，嘴巴里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唉，你这孩子！”老族长叹了一口气，“讲什么呢？我知道的故事都已经被你听完了。”
    “那你就讲‘乌伏’和‘丘柏’的故事嘛，虽然我已经听过几百遍了，但是我的朋友没有听过啊？对了，我再去找些水来，水不够了。”说着，枭往里面的洞口走去了。
    丘柏？洛克浑身一震，他想起来了，丘柏是自己的族人。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洛克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并且还刮着暧暖的东风，他去找母亲，想让母亲陪自己放风筝。洛克东找西找，怎么找都没有找到母亲，后来，洛克跑去了摩勒宫。
    小小的洛克躲在宫殿的柱子后，探头探脑地寻找母亲。
    “丘柏，你们好大的胆子！”一声暴喝，吓得洛克差一点儿跌倒在地。洛克看到父王怒目圆睁，就连头发都飞扬了起来。在洛克的印象里，父王一向是和蔼可亲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父王发过这么大的火。洛克心里疑惑了：是谁惹父王生气了呢？
    洛克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他看到了漂亮的哥哥姐姐，他们都跪在大殿前。哥哥姐姐们一定是犯了错。洛克心想。
    “陛下，陛下，请您息怒！”说话的是皮埃罗老师。
    “哼！你们把我魔王琪澳的脸面都给丢光了，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属下？”父王指着漂亮的哥哥姐姐们，怒气冲冲地说。
    “陛下，念在他们是初犯，您就宽恕了他们吧！”皮埃罗老师继续说着。
    “宽恕他们？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吗？他们已经被女神诅咒了，就算是留着他们，迟早也是个祸害！”
    “陛下，陛下，请您饶恕我们吧！我们绝不会去害人的。”洛克看到那些漂亮的哥哥姐姐们在哭着请求父王。他突然觉得他们好可怜。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呢？会让父王生这么大的气。洛克一脸的迷惑不解，他继续探头探脑着。
    “念在他们以往的功劳，就请陛下宽恕他们吧！”
    “请陛下宽恕他们吧！”
    忽啦啦，殿前跪下一大堆的族人。
    洛克好奇地看着，他看到皮埃罗老师也跪在里面呢。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我魔族中人。你们现在就给我滚，滚出西土大陆，滚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许回来！”
    “是是是！谢陛下不杀之恩！”
    父王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然后，洛克看到那些漂亮的哥哥姐姐们急匆匆地走出了宫门。那时候，洛克还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数了数，他发现离去的是六个哥哥和六个姐姐。
    在此后的几天里，洛克没敢再去找母亲，因为他看到母亲一直陪在父王的身边，父王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洛克不知道那些漂亮的哥哥姐姐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们给小小的洛克心里留下了一个不解之迷。
    可是，丘柏们和枭的族人之间……
    “水来了！”
    突然一声吆喝，打断了洛克的思绪，枭已经端着石瓮回来了。
    “讲啊，您快讲啊！”枭一边往碗里倒着水，一边催促老族长。
    “是啊，老族长，您就讲一讲丘柏的故事吧，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过呢？”洛克说道。
    “好吧，那我就再讲一遍。”老族长看了一眼挂在石壁上的头骨和兽皮，神色黯了一黯，他接过枭递来的石碗，饮了几口水，然后讲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第八十六章    狻和猊
    一万年前，在东土大陆辽阔的平原上生存着一个巨人种族，人们称他们“乌伏”。
    乌伏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外表。他们的平均身高在三米左右，他们性情温顺，喜欢群居。他们的食物是从山涧上流淌下来的泉水，还有生长在峭壁上，并且能散发出异香的花草。他们身材魁梧，体格强健，擅长奔跑和跳跃。他们中的首领叫“狻”。他们在那片平原上平平静静地生活了几千年。
    有一天，人类来了。他们在平原上建造房屋，开垦土地……为了祭祀天神，他们还圈养起马、牛、羊……乌伏只是远远地看着，从来都不会去打扰他们。
    突然有一天，人类圈养的马牛羊不知道被什么生物给咬死了，它们的血液都被吸干了，肉也被吃掉了，只剩下干瘪的皮囊。这样的皮囊谁又敢用来祭祀天神呢？人类四处寻找凶手，却始终没有查到线索。最后，人类认定是乌伏干的，他们便肆意捕杀乌伏。狻去和人类交涉，结果，狻被狡猾的人类设计陷害。在一个月圆之夜，狻被残忍的人类给烧死了。
    由于没有祭品供奉给天神，天神就要降下瘟疫惩罚人类，人类为了逃避惩罚，便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乌伏的头上。
    天神勃然大怒，便诅咒乌伏：从此四肢着地，终生嗜血，永远与最低等的爬虫为伍。
    狻的儿子猊为了替父亲洗刷冤情，便对着美丽善良的阿尔忒弥斯起誓：一定要找出凶手，还乌伏的清白。于是，猊带领着族人向丛林深处藏匿，他们一边躲避人类的追杀，一边查找相关的线索。
    猊带领着乌伏们从东土大陆往西搜索，途经黑暗沼泽的时候，大部分乌伏被不知名的妖魔给吞噬了。他们跋山涉水，在穿越浩瀚如海的莽莽丛林至中土大陆时，又遭到食人鸟和蟒怪的攻击……尽管一路上困难重重，乌伏们也伤痕累累，甚至死伤惨重，但是，猊和乌伏们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目标。猊带着为数不多的乌伏，经过长达上百年的追踪和查找，后来，他们怀疑凶手是一种叫丘柏的生物。
    终于，在中土大陆的一个山谷里，他们与丘柏遭遇了。
    那天夜里，几个族人出去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猊带着族人到处寻找，最后，他们在一片湖泊边上发现了那几个族人的尸体。他们的喉管都被撕裂了，身体里的血液都已经不知去向。猊确信，凶手就在附近。
    猊带领着族人，隐藏在岸边的丛林里，密切地监视着这一带。谁知，这一守就是近百年。
    那一夜，月亮又大又圆，银色的月光洒在湖面上，倒映在水里的山和树的影子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夜风吹拂着树叶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不知名的昆虫伏在草丛里嘤嘤地哼唱着，就像催眠曲一样。空气暖暖的，湿湿的，还含有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淡淡的、甜甜的，直往鼻孔里钻。
    猊把剑倚在树干上，他靠着树干坐下来，不知不觉间打起盹儿来。
    第八十七章  丘柏
    “啪啪啪……”持续扇动翅膀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的，响声越来越大，传入了猊的耳朵里。猊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开眼睛。一股异样的气味钻进鼻孔，猊翻身跳起来，看到了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片乌云一样的黑影从远处飘浮过来。“啪啪啪”，扇动翅膀的声音震得丛林嗡嗡作响。所有的乌伏都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那些黑影飞到湖面的上空，盘旋了数圈以后，似乎确信没有什么危险了，就都收拢翅膀，降落在了岸边。好家伙，这东西生得真是够丑样的。它们有一颗像牛头一样的巨大脑袋，脑袋上翘着一根尖尖的角，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又圆又大。嘴角上龇着两颗尖尖的利齿，上面还滴着殷红的血液。它们有粗壮的躯干和四肢，背上生有一对翅膀，除了细长的尾巴尖上长着一撮鬃毛外，其它地方都是光溜溜的皮肤。猊数了数，不多不少，总共有十二个。
    接着，猊看到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那些怪物用尖锐的利爪撕开自己的胸膛，一声声惨厉的怪叫之后，从破裂的皮肤里面生出了和人类一样的俊男美女。他们赤身裸体的在湖泊里嬉戏、笑闹，戏耍够了之后，他们就在湖边的草地上淫乱起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猊的脸颊流淌下来，他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出，他有一种预感，它们就是导致狻惨死的幕后真凶。
    终于，淫乱够了，那些俊男美女又恢复成丑陋的样子，拍着翅膀，一个接一个地飞走了。猊记住了它们飞去的方向。惊魂未定的猊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乌伏，这才带着它们返回到住所。
    猊的心乱了，他对那些怪物一点都不了解，它们体型庞大，相貌凶恶，长于飞行，又擅长变幻，力量一定很强大。猊看看自己，又看看手下百十号的族人，他沮丧极了。思前想后，猊决定冒一次险。
    几天之后，猊带着两个年轻力壮的乌伏，朝着丘柏们消失的方向搜索。经过数月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峭壁上发现了丘柏的巢穴。
    猊和乌伏偷偷地守在峭壁的底下，密切地监视着丘柏的动向。渐渐的，猊发现了它们的生活习性和规律。它们出去的时候，总是避开阿波罗的太阳车。有时候，它们是单独的一个出去；有时候，他们又是三五个结伴而回。白天，它们就隐匿在巢穴里，只有到了月圆之夜它们才会倾巢出动。
    猊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决定以身试险。
    当热浪滚滚的太阳车从天空经过的时候，阿波罗背上的金箭总会发射出万道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