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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齐珍的三个儿子中,滕祁岳绵软好性,天真方正,滕祁川聪明有余,机灵不足,滕祁逸柔弱骄纵,资质都不算十分出众。除了滕祁逸性子像齐珍,支持齐珍外,滕祁岳和滕祁川对母亲为他们不断去争的行为只觉得惶恐,委婉劝过几次反而被斥责后,他们也不敢再说了。
    可是齐珍得罪齐敏,滕祁岳的房里因此多了两个轻不得重不得的女人,够让滕祁岳头大了。齐珍视她们为洪水猛兽,严禁滕祁岳亲近,但也奈何不了她们,得好吃好睡供着。
    滕祁岳体内流着建康滕家的血,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抱有强烈的好感,根本不想接受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忍了这么久终于没忍住,对齐珍道:“母亲,孩儿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与娇妻爱儿一同侍候您……母亲,孩儿不想争了。父亲和大哥不会亏待我们的。”
    但齐珍怎么甘心?她半辈子的努力遭到否定。
    但她拼命推着上去的儿子率先表示不干了。没有儿子们的配合,她努力再多也是枉然。
    齐珍向齐敏服软了。
    她自请到滕家祠堂为齐敏祈福一月。期间抄经抄到指甲断裂出血,跪到双膝青肿。她出来时,滕祁岳身边的两个女人不见了。
    齐敏生产前,滕祁岳与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林大人的妹妹,十六岁的林氏定亲。滕海对这桩婚事很满意。齐珍依然觉得林氏的身份配不上滕祁岳,但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婚事定在来年三月下旬。总裁强宠,缠绵不休
    这是亲生儿子的婚事,齐珍事必躬亲,比当初滕祁山娶公主时要慎重得多。当然,那时滕祁山成婚,即使齐珍有心插手也不劳她费心。宫里和汝南王府都派人来,帮滕祁山布置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滕祁岳成婚没有这个待遇,由着齐珍操办。
    安国公府和公主府之间的气氛因此改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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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辉月的弟弟滕辉然在太安九年的夏天出生,一个足月的强壮婴儿,重八斤八两。许是在怀孕期间折腾母亲折腾够了,齐敏生他十分顺利,只用了三个时辰。
    滕辉然这个名字是他的哥哥滕辉月改的,小名十六也是滕辉月改的。
    滕辉然很小已经开始认人,虽然没有他哥哥小时候那样,碰到不喜欢的会哭个不停不给抱,但也不遑多让。他最喜欢自己的哥哥滕辉月,见着了肯定要巴住不放。
    滕辉月拿齐明铮当弟弟练了一段时间“如何成为一名好哥哥”,虽然齐明铮基本是他的应声虫,他说是马他绝对不会说是鹿,但从齐明铮的反应来看,他对待弟弟的方法应该是正确的……吧?
    可是滕辉然太黏他了,滕辉月很苦恼。
    耐着性子陪了滕辉然一段时间,滕辉月终于扛不住,逃回宫里了。
    齐敏抱着已经三个月大的滕辉然进宫,滕辉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追着哥哥的身影转,不时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十分兴奋。
    郑太后笑道:“十六如此喜欢哥哥,不如跟着哥哥在宫里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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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反对
    “不好。”
    郑太后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声音同时道。
    滕辉月快七岁了,身高有了进展,从明帝的大腿长到明帝的腹部,五官越发漂亮精致,眼里仿佛盛了一缕阳光,流转间灵动潋滟,令人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放到他面前,博他一笑。
    他对明帝黏性坚强,即使已经成为哥哥,在弟弟滕辉然面前,还是自动自发地爬到明帝膝上坐着,牢牢霸占着自己专属的位置。
    明帝伸手环住他的小腰,让他在怀里靠得舒舒服服的。有了身份相当的滕辉然在,滕辉月似乎有了危机意识,变得更加缠人了。明帝完全不觉得困扰,反而觉得甚为有趣,对他极为纵容。
    别说明帝对滕辉月有过“宠他最多”的承诺,就算没有这个承诺,明帝对滕辉然也全然没有对滕辉月那么亲近。尽管小小只的滕辉然也憨态可掬,圆润讨喜,但明帝就是觉得他没有滕辉月半分可爱,没有一丝想要抱抱他的冲动。而且看滕辉然对滕辉月的黏糊劲儿,想来也是个会想尽办法要吸引滕辉月注意力的主儿,就像他的大儿子齐明曜和小儿子齐明炎一样。
    明帝一直认为他与滕辉月的感情比亲生父子更胜一筹,因而格外保护滕辉月。在他看来,滕辉月是金尊玉贵的文子,随着年纪渐长,该与齐明曜之类的小少年保持距离了。他的宝贝儿可不能轻易交给那些毛还没有长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滕辉然虽然没有这层顾虑,但也是一个男子,应该从小习惯避嫌。齐明曜他们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养成这良好的习惯,如今才见天儿地追在滕辉月身后跑。
    为此,明帝已经在考虑让锦墨宫那边分开授课。男子与文子女子,七岁该不同席了。
    所以郑太后说让滕辉然跟着进宫,不只是滕辉月不乐意,明帝也不乐意。甥舅俩同时出声反对,说完了,滕辉月扭头看了看明帝,微微弯起唇瓣,还蹭了一下明帝的胸膛表示满意他的表态。明帝垂着眼看他,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
    福康长公主齐敏当然也是不同意的。她的阿樾如今几乎等于送给了明帝做儿子,时常不着家,住在宫里,和明帝比父母还要亲近。明帝和滕辉月极为投缘,齐敏争抢不过,不得不罢手。好不容易等到滕辉然出世,又要养在宫里?绝对不行!安国公滕海和驸马滕祁山一定不会同意!
    往大里说,滕辉月以元徵雍主之名养在宫里,受尽郑太后和明帝的宠爱已经是宫里的独一份。所有人皆看在公主府和安国公府的面上,以及滕辉月的文子身份上,没有丝毫异议。但若换成注定要继承安国公爵位的滕辉然,恐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不过她反对的话刚到嘴边,那边理所当然地坐在一起,亲密得彷如父子的明帝和滕辉月已经默契十足地一同出声了。
    其实郑太后只是开玩笑。她又不是无知的老妇,哪会不知道滕辉然没有可能养在宫里?
    但看到明帝和滕辉月一起反对,她不禁一乐:“怎么不好了?阿樾是哥哥了,要让着弟弟,知道吗?”
    滕辉月皱起小脸,转身抱住明帝道:“舅舅不让!”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滕辉然不知发生什么事,见其他人笑了,但哥哥没有笑,还一脸不高兴,于是跟着皱起脸“啊啊”地大叫几声,生气勃勃的模样仿佛在说“不准欺负我哥哥”!
    一直在旁边笑而不语的林凡道:“看来十六已经知道心疼哥哥了,和阿山一个模样,这也是另一种‘虎父无犬子’吧!”
    汝南王世子妃钱氏去世一年后,世子齐澈的贵侍林凡被扶正为世子妃,他的儿子齐嵘正式记为汝南王府嫡长孙。按照惯例,每月十五他得入宫向郑太后请安。
    这两年郑太后突然喜欢上听经,但她不喜欢请那些有名的大师入宫专门为她讲。刚好林凡之父是太学酒祭,林凡家学渊博,所知的经书如数家珍,讲起来如顺手拈来。他的性子又宁和柔顺,很得郑太后赞赏,便隔三差五地召他进宫讲经。
    林凡这次来,正好碰上齐敏带着滕辉然入宫请安,明帝也带着滕辉月过来永安宫。
    汝南王齐梁在兴帝登基,坐稳帝位后已经识趣地交了兵权,到世子齐澈时也只是挂了个不轻不重的职位。可以说,这个王位是用齐梁一脉的安分守己换来的,看着风光尊崇,实际上却在淡出权力中心。直到齐嵘这一辈,因为各种原因,他得到明帝的重用,成了明监司的三大主事之一,专门负责暗中纠举百官违法犯罪之事。齐嵘的这一职并不易胜任,稍有不慎便会开罪人。可是齐梁和齐澈都支持齐嵘出任。林凡也知道这是重新振兴汝南王府的一个契机,虽然心疼儿子,也不能阻止他的发展。
    他尽心侍奉郑太后,正是为了帮齐嵘在皇室这边多留一些好印象。
    齐敏对林凡还是挺给面子的,闻言笑道:“我们阿樾确实是个好福气的,以后只管让人宠着即可!”滕祁山宠滕辉月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如果以后滕辉然长大了,像父亲一样保护照顾自己的哥哥,可不是“虎父无犬子”?
    “娘亲,我会的。”滕辉月抢先道,毫不迟疑认下“让人宠着即可”这句话。
    如此不害臊,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偏偏明帝还理所当然道:“谁让阿樾受委屈,朕饶不了他。”
    “舅舅啊!舅舅最好了!”滕辉月高兴了,使劲儿地在明帝怀里扭动。
    明帝含笑任着他闹,伸手捏捏他白嫩的耳朵,而后看着他的耳尖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粉红起来。
    滕辉然看得眼热,“啊啊”地朝哥哥挥动小手臂,讨抱。他生得特别壮实,那兴奋的劲头连齐敏都有些抱不住他。
    刚好明帝和齐敏比邻而坐,滕辉月伸手拍了一下滕辉然的小手,教训道:“老实点儿。”
    滕辉然愣了一下,抱着小肉手歪头眨巴着眼睛看滕辉月:“啊?”
    “要乖哦。”滕辉月摸摸他的头。
    滕辉然仰起脑袋盯着哥哥的手,声音低了八度:“啊……”然后果真窝在齐敏怀里,老实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乖巧又无辜。
    “嗯,弟弟很乖。”滕辉月又摸摸他的头,以示赞许。
    滕辉然高兴得笑弯了眼,吮着手指去蹭哥哥的手。如果他有尾巴,恐怕已经摇个不停。大家都被他这一副仿佛小动物被驯服的小模样逗笑了。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郑太后笑叹道。
    “可不是!十六平时顽皮着呢,只有阿樾能降得住他。”齐敏道。虽然口上如此说,但她还是非常乐见两个儿子和睦友爱。
    “阿樾一天比一天大,他的婚事,你可要早作打算……”郑太后突然有感而发。她年纪越大,越觉得岁月催人老,开始期待孙子一辈成家立业,为皇家延续下一代。
    “母后,阿樾才不到七岁。”明帝道,英挺的眉不以为然一扬,“这些事言之过早。”
    齐敏毕竟是郑太后的女儿,母女连心,闻言心里一动,若有所悟地看了郑太后一眼。
    林凡则想到家里那个一提起滕辉月便能开心半天的傻孙子齐明铮。不过这个时候明显轮不到他插话,他选择沉默。
    “哀家只是说说,看你急得……”郑太后嗔道,“你和驸马提起阿樾的事都一个样儿,哪里知道文子和女子与你们这些鲁男子不同?”
    明帝断然道:“阿樾的婚事,朕自有主张,母后不需费心。”
    郑太后脸一沉:“皇儿!”
    这几年她和明帝的母子关系缓和,少有被明帝如此直接顶撞的时候。郑太后不禁有些动怒了。她本是一片好心!
    齐敏道:“哎,皇兄,母后只是一心为阿樾好。母后,您知道皇兄一向疼爱阿樾,怎么也不会委屈他的!而且阿樾年纪确实还小,我们有时间从长计议啊……”
    郑太后还是有点悻悻然,哼了一声:“你们不领情便罢!丑话说在前头,若以后有人委屈了阿樾,哀家可是不依的!”
    “外祖母,阿樾不要嫁人,要一辈子侍候外祖母!”滕辉月大声宣布!
    郑太后闻言顿时没绷住,扑哧一笑,指着他道:“你先从你舅舅的膝盖上下来!哀家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小没良心的就只喜欢你的舅舅!长大了只会孝顺他,才不会孝顺哀家!”
    “才不是!才不是!阿樾也会孝顺外祖母的!”滕辉月七手八脚从明帝身上爬下来,跑到郑太后跟前,殷勤地抡起两只小拳头开始给她擂腿。
    郑太后哪里舍得他做宫女太监的活儿,揽住他揉搓了一顿:“小滑头儿!”
    “阿樾有孝顺外祖母的,是不是?是不是?”滕辉月不依不饶。
    “是、是……阿樾最孝顺了!”郑太后呵呵笑。
    明帝和齐敏看着滕辉月对郑太后撒娇卖乖,对视一眼,皆失笑了。不过见郑太后重展笑颜,似乎把刚才提到的事儿完全放到一边,他们兄妹俩一时拿不准郑太后只是无心提起,还是真的有所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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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猛兽
    尽管郑太后没有再提起滕辉月的婚事,但明帝依然在不久后,正式把滕辉月和安敬令主王承坚从锦墨宫分了出来,不再和其他小孩一起上课。
    太傅应桂纶对此又是欣慰又是惋惜。元徵雍主滕辉月绝对是他教过的学生中天资最好的。可惜是个文子,还无心向学,在锦墨宫里过着横行无忌的日子,偏偏成绩始终处于中游偏上,让应桂纶连个找茬儿的借口都没有。唯一可以对滕辉月施压的明帝对他又狠不下心,见他学得不错了就可以了。明帝从没有指望过滕辉月会成为学识渊博的名士,也舍不得滕辉月去吃那头悬梁锥刺股的苦。所以应桂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好苗子天天在跟前晃,却一直长不成他期望的那种参天大树,心里的郁卒简直无法言喻。
    好不容易等到滕辉月要走了,应桂纶又觉得甚为不舍。单论长相而言,元徵雍主可是锦墨宫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虽然年纪小也极为赏心悦目。元徵朝的文人信奉相由心生,十分推崇面相学。他们认为美丽的人,内心必定有十分美丽的一面,所以他们喜欢貌美之人。能天天对着美人,他们的心情也会变得非常不错。应桂纶骨子里有着文子的固执,同样很颜控。滕辉月无疑是应桂纶坚持授课的重要动力之一。
    相比于应桂纶纠结的心思,学生们的心思倒是浅现易懂得多。喜欢和讨厌滕辉月的人两极分化。二皇子齐明渊,诚策郡王齐华的嫡子齐明安,江阳郡王齐涧的嫡子齐明毅,安亭县主齐惠的独子凌茂元,这三个齐氏的宗室子弟,对滕辉月能如此得宠非常不以为然,平日相处不过是面上的客气,和滕辉月玩不到一处。其他孩子则因为各种原因都很喜欢滕辉月,只是除了大皇子齐明曜、四皇子齐明炎,滕辉月的两个伴读王承坚和齐明铮,以及硬凑过来常常被教训也不退缩的南阳侯陆夔嫡子陆展云,滕辉月对其他人都不怎么理搭。
    齐明曜、齐明炎和齐明铮都很舍不得滕辉月被分出去。可是圣命难违,而且私心里说,他们更愿意滕辉月多些和他们单独一起玩儿,而不是时常被一堆小屁孩团团围住。
    滕辉月却非常欣喜终于可以脱离苦海!天天和一堆小孩子一起“刻苦”读书实在把他憋坏了!他觉得很多事他都耽搁了!
    不过他显然高兴得太早。之前明帝一直把滕辉月当男子养,纵容他习武学策论,可是经郑太后提起他的婚事,明帝似乎突然真正意识到滕辉月是一个有别于男子的文子,需要学习一些文子和女子必须学的东西。所以滕辉月平时学习的重点转移到琴棋书画上。明帝还让一名宫里的老嬷嬷教授滕辉月药理毒理,并且让另外一个女官选择性地给他讲一些后宫和内宅琐事。
    滕辉月离开锦墨宫后,日子反而空前地忙碌起来。
    他的书和画有上一世的底子在,又经明帝亲自教导,已经略有小成,琴棋的水平则一般。但上一世时,他对药理毒理不甚感兴趣,学得很马虎,如今意识到重要性了,有机会补救,立刻学得很认真。连王承坚这个一板一眼的小牢头都被惊到了。在滕辉月的带动下,本来就认真刻苦的他变得更加认真刻苦。
    无论滕辉月的表现如何,明帝都是满意的。当然,看到滕辉月那么认真,明帝觉得他必须给点鼓励。
    明帝带他去珍兽园骑了一回雪狮子。这头叫“苍露”的雪狮子是稀有的名种,通体雪白,高傲暴躁,金黄色的眼睛总带着一股睥睨的神气,只认明帝为主。滕辉月第一次被明帝带着骑它的时候,被它扭着头狠狠瞪了几眼,它原地打圈一副很想把他甩下来的样子,只是因为明帝在,它没那个胆子,但也不是十分驯服,连连低吼。
    明帝索性把滕辉月抱下来,放到苍露面前。即使以滕辉月的大胆霸道,那时也微微白了脸,用力抱住明帝的脖子,缩在明帝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