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 第277节
没走两步,就听见酒楼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寒期起拿着酒趴在窗棂上,手伸得老长,不让张学夺他手中的酒壶。张学生怕他醉酒翻窗棂摔下楼去,抱住他,努力把寒期起往回拉。寒期起以为张学要抢他的酒,更加努力把身子往外凑。
拉扯间,张学已经精疲力尽,他扯开嗓子喊道:“小二,小二,来帮我拉住这个酒疯子!”
这一喊,直接喊得楼下几个魁梧大汉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
那些人对视一眼,两人直接脚下猛然一跺,身子立即平地而起,踩着身旁人的手,被身旁人推上了一楼的屋檐!
张学看着眼睛忽然多了两个人,吓得手一抖,松开了寒期起。寒期起作势就要往下坠,下意识地松了手中的酒,一手抓住一个人柱子,定了身形。
他迷糊着看了一眼他手上抓的人,只觉得这些人长得凶神恶煞,当即手上用力,又把人推下了楼!
那两人从楼上落下,楼下的人掌上用气,又把那两人送上了一楼屋檐。
那个头戴白色围帽的男子也纵身而上。
这一来一回跟变戏法一样,寒期起眼睛也看花了,他闭起眼睛,甩了甩头,随手关上了窗户。
张学愣愣地退到门口边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寒期起靠小窗户上,有些想吐。外面的人一直用力推窗,却怎么也推不动。寒期起到底是没忍住,“哇”的一口把方才吃进去的菜全给吐了出来。这一吐,窗户就松了,窗外的三个人立即推窗而入。
寒期起受力,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张学附近。
来人凶神恶煞,盯着张学眼睛发亮。
张学再傻也知道这些人是来找他的,他当即吓得就跪在了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别杀我!别杀我啊!我爹是翰林院的翰林大学士,我们家有的是钱!你们要钱,我给你们便是,千万别杀我啊!”
围帽男子似是有些惊讶,看张学是这个怂样,而且口无遮拦,当即改了主意,他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直逼张学而去。
张学吓得魂不附体,爬起来推开门就往酒馆下跑去,便跑边喊:“救命啊!别杀我!我家有钱!我爹是翰林大学士!我爹有的是钱!我给你们钱,你们别杀我,救命啊!”
张学就这么喊着,一路跑出酒馆跑上大街,喊得几乎人尽皆知。围观人群不敢上前,却又不想错过任何事情,纷纷躲在街道两边议论纷纷——
“哎?那不是张翰林家的大公子吗?怎么被人追杀?”
“那个纨绔子弟,成日里不是赌钱,就是去妓院,谁知道是不是在哪里惹了风流债,让人挂了黑市悬赏?”
“张翰林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有意思啊,这是欠了多少钱啊,才能让人追了一条街?”
“张家大公子说他们家有钱哎?即便是吃国家俸禄,那能有多少钱啊?”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张大公子的爹爹已经主持了三届会试了,想弄银子哪里弄不到啊……”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这届也有举子给张家送银钱了,只是临时换了主考官,张家这回有的赔了!”
“谁说不是呢!这次临太傅当主考官,两朝帝师,这些不学无术之人怎么可能考得进去?”
“……真是有个傻儿子,当爹的几条命都赔不起啊。”
街上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把张家暗中收受举子贿赂的事情说了个清楚。看来这事只是没传到朝廷里,坊间倒是流传甚广。
第279章 劝说 ◇
◎兄长执意要与我为敌?◎
那围帽男子为首的五个人一直穷追不舍, 每次追到张学,就一剑刺过去,不是刺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就是刺在他躺着的青砖上。
张学每一次死里逃生,求生欲就更加强烈, 他连滚带爬往张府跑去, 近乎于疯魔一般的喊叫。
一路喊回去,竟然也平安无事地到了张府巷外的胡同口。
这一喊来, 早就惊动了许都的街上巡逻的警卫军。
围帽男子低声道:“一炷香的时间,抓不到就撤!”
在他身旁的四个男子应声,脚下用力,一跃竟跨出去一丈多,没两步就追上了张学,两人一起伸手, 抓住张学双肩, 张学吓得惊呼:“救命啊——爹爹救我!”
张学瘦得跟一只小鸡一般, 哪里挣脱得了这几个壮硕之人的臂力,只能被这些人架住, 封住了嘴,呜呜直哭。
这群人架着张学往更偏僻的小巷中拖,张学即便是瘦弱,也死命挣扎, 挣扎间塞在嘴里的布团居然掉了出来, 他大叫:“我爹是张翰林!你们这群肖小,居然敢绑架我!若是我爹爹知道了, 必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围帽男子回眸:“打晕。”
在张学身旁的男子扬手照着张学脖颈就是一刀, 倏地一道白光横空出世, 笼在张学周身。
那些架着张学的汉子见白光,当即下意识地松了手。
“哎——”
张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把他从壮汉的人群里给拉了出来,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抬起头看见他的身前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那少年用锦缎束发,长发高高束起,成马尾状垂在身后。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剑,剑指对面五人。白衣少年的衣袍一角别在腰带上,露出他与肩同宽的步伐,黑色的鹿皮软靴紧紧地抓住地。他的腰带之上坠着一块白色的玉佩,在轻微晃动。
“少侠!”张学见状立即爬起来,躲在白衣少年身后,“少侠救我!少侠救我!”
白衣少年侧目睨了张学一眼,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对面五人中那个带着白色围帽的人。
围帽男子缓缓后退,那四个壮汉知道这是要自己上前。四人分别从自己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剑,然后展开队形,逼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纹丝不动,等着那四个人的到来。
张学哪里见过这种气势汹汹地拼杀?见那少年不动,他立即又怂了,连连后退,躲到了一堆货箱的后面。
四个壮汉瞬间围住白衣少年,摆出阵势,两人攻击上盘,两人攻击下盘,章法有序。白衣少年一个起身回旋,错开攻击,踩着一个人的肩头,直奔那个围帽男子而去。
少年身法轻盈,若春风扶柳一般,瞬间已经飘至围帽男子身前,剑光划开空气带着破空之声刺向那个围帽男子。
围帽男子也不慌张,举起手中的短剑,作势格挡。
哪知那个少年中途变招,剑尖横扫,剑气荡开,瞬间在空中拉出一道白色的弧线。
那围帽男子反应过来脚下用力一点,向一边退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剑气已经荡到他的身前,“刺啦”一声,他围帽上的白色纱布就已经被削去大半,漏出男子精致的下颚。
那男子站定,侧目看向白衣少年,轻声道:“飘渺剑?”
白衣少年冷声道:“缥缈峰飘渺剑,凌乐。”
凌乐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个围帽男子是谁,根本没把身后那四个杂鱼放在眼里,四个壮汉看见凌乐剑指主子,吓得冷汗直冒,顾不得许多,一击不中转身扑上凌乐。
凌乐好似身后有眼睛一般,他俯身躲过,顺势翻了一个跟头,两脚打开,两脚踹在那两人左右腋下,直接把人踹翻在地。凌乐侧翻起身右手回身一扫,“当当”两声,剑尖扫在壮汉的短剑之上。
这看似薄如宣纸的剑身,居然在相交的时候有这么大的威力,震得那两个男子虎口发麻,逼得他们后退一丈,双脚在地上拖行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他们才稳住身形。
凌乐一招击退四个男子,回身看向围帽男子,问道:“还打吗?若还要打,我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就在这时围帽男子好像听见了什么,打了一个呼哨,五个人便做鸟兽散,跃上屋顶,消失不见。
凌乐本就是来救人,没打算去追。他解下系在腰间的长袍,收好飘渺剑,转身看向身后藏在货物堆里的张学。
张学第一次看见武艺如此高强的少年,当即崇拜的两眼放光。
凌乐走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张学先是点点头,然后是摇摇头,喜笑颜开:“我没事没事……”
“寒……三在哪里?”凌乐蹙眉。
张学想了想道:“哦——少侠是问那个贪酒的?他还在玉金台外面的酒楼里呢!”
“多谢。”凌乐抱拳,要走。
张学连忙拉住凌乐,凌乐回身看向他,张学道:“少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把我送回家吧!我定会重金酬谢少侠的!”
凌乐缓缓道:“巡警来了,他们送你回去便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不一会巡街警卫就出现在巷子口。张学跟见到亲人一般,哇地哭出来,扑向领头的警卫。
凌乐转身,去了玉金台外面那家酒楼。
刚进就酒楼就看见寒期起趴在柜台上耍酒疯,他与张学用饭没人结账,酒楼的老板自然是抓住他不肯松手。
凌乐轻叹一声,走过去,一把把寒期起从柜台上拉起来,问道:“多少银子?”
那老板见凌乐穿着不凡,立即拿出算盘拨弄了几下,回道:“一两二钱银子!”
凌乐从怀里掏出一个二两的小银锭,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老板立即喜笑颜开地收下,并道:“客官常来啊。”
凌乐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拿出一颗解酒的药丸塞进寒期起嘴里。
寒期起从未吃过这么酸的药丸,张口就要吐出来,凌乐反手就把寒期起手拧住,寒期起痛得大叫,一张嘴,药丸直接进了喉咙。
寒期起个头不小,也是经常在家举石狮子,身材健硕。凌乐背不动喝醉的寒期起,只能就近找了个酒桌坐下。
寒期起趴在桌上好一会,药效散开,他才稍微清醒一点。
“凌小公子……”寒期起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好渴……”
凌乐递过一碗茶来,寒期起接住一口喝完不够直接拎起茶壶,往嘴里倒,咕嘟咕嘟喝了一壶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张学,四下看过去,没看见张学当即一拍大腿:“糟了!人丢了!”
凌乐缓声道:“人回府了。”
“啊?”寒期起断片了,自然想不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给送回去了。”凌乐略过了自己一挑五的过程。
“哦……”寒期起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事。”
凌乐想了想,还是把刚才有人追杀张学的事情说了一遍。
寒期起眉宇紧蹙,低声道:“看来他们是准备把这事封死在张翰林的身上。确实,拿银子都是张翰林一人所为。所非要说是他做的,把证据做死,也无不可。只是这样,我们就查不到想查的人身上了。”
凌乐望着寒期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跟我去一趟宁王府,这都两天,我让宁王殿下帮我监视的东西应该有眉目了。”寒期起说罢就要起身,谁知道他脑子已经清醒过来,身子却还是一滩烂泥,根本站不稳。
凌乐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半日吧。”
寒期起用手按住自己的脑门:“我再也不碰酒了!真他妈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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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帽男子从小巷出来混入人群中,就把围帽摘了下来。围帽之下露出一张酷似许安归的脸。方才围在他身侧的壮汉已经散去,墨染跟了上来。
许安桐把围帽递给墨染,墨染接过来,抬眸看见许安桐脸上有一处血迹,当即心中一颤:“主子,你脸上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