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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皱了皱眉,随即便收回视线,再次落在眼前莲子上。
许是剥的多了,还总是在日头底下站着,二皇子额上已然汗涔涔的,手上也破了道小口子,可瞧着却丝毫没有让小太监接手的迹象。
这就怪了。
更令人生疑的是对方那动作不仅并不生疏,还反常的有几分可圈可点。就像...刻意习过一般。
平王哪里知道,这是萧禄剥的第无数棵莲蓬。
察觉到他看来的目光,二皇子顿了下,勉强应了一句:尚,尚可。
正说着,萧禄脑子里却又浮现出先前亭中所见那幕来。
早在一刻钟前圣驾就回了养心殿,连带着姜岁绵也一同走了。
虽说他后来也知晓不过是小姑娘不小心摔了罢了,但再剥起莲子时,二皇子脑中仍不受控制闪过少女依在他父皇怀中的模样。
海棠醉日,腰肢如柳,如似掌中花般,我见犹怜。
那姜家女儿...生的着实貌美。
若平王再细致些,便能从二皇子话中听出对方那十分难言的情绪。可平王此时的思绪拐到了另一处。
他看着旁边箩筐里被剥好的莲子。
莲子,怜子。
谁能让养尊处优皇子如此惦记几颗莲子,甚至亲自动手呢?
是了,除了雍渊帝,又能有谁。
只是不知二皇子此般行径是因为圣上亲下的令,还是他自发之举。
老王爷更倾向于后者。
若雍渊帝真有这等兴致,便不会因不思饮食孱弱至此。
二殿下当真是有心了。
短短瞬息,他心中思绪便几番轮转。萧禄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能出口。
与其说是为了那姜家女,还不若说是呈给父皇的呢。
二皇子拿着划开莲皮用的小刀,沉默地将满满一碗莲子放至小太监托着的瓷碟上。内侍弓了弓身子,便朝养心殿的方向稳稳当当地跑了去。
虽没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但平王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只笑了笑,又夸了二皇子几句。
日头晒人,平王稍站了会,便拄着手里的龙头拐走得远了。但他临走前,恰见一宫人匆匆忙忙地赶了来,附在人耳边说着什么。
白花花的莲子滚了一地,有的顺着小石重新滚入了那荷池之中,发出轻微的噗呲一声。宫人的话平王听不太分明,只依稀觅得林家几个字,可二皇子言语中的怒意却是明晃晃的。
我说那抱厦住不得就住不得,林家乐意本殿不乐意了不成么?芙蓉殿不还空着,把那姑娘移到那边住着就是,哪那么多话。
再留在那,还想给他留把柄叫人捏着?
林家姑娘...平王眸色一深,停住的步子重新有了动作,慢慢走远了。
等他出宫回到王府,又是一个多时辰的光景。
彼时老王妃正坐在桌案旁,手里握着一颗莲,迟迟没有动作。
见平王进来,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肉眼可见的松缓下来。等不及对方走近,她便迫不及待地道:王爷,刚刚内侍送来了一整碗剥好的莲子,说是今上赏的。
虽是赏赐,但她话中并没多少得了赏欢欣之意,若真较起来不如说是紧张更来的合适些。
平王倏地顿了顿,莲子?
他皱着眉,不待细说便快步走到桌前,仔细往那碗上一瞧。
与他之前所见一般无二。
这是二皇子剥的。他缓声道。
二殿下?王妃攥着手里有些滑手的圆莲,言语存着几分掩不住的慌乱:那圣上这...
又是何意呢?
平王也想不清楚。
他捏起一颗放入嘴中,是浓到化不开的苦意。
平王的眉紧紧皱着,险些没直接吐出来,却顾忌是御赐之物,只好硬生生将其咽了下去。
他心下万千思绪一闪而过,最终却突然定格在了自己与萧禄所言那句:
二殿下当真是有心了。
刹那间,平王身上的短衫被涔涔汗意所沾湿了个透,大热的天,他却被彻骨的寒凉给冻住了,连脚步都变得虚浮无力。
他搀着王妃见势扶来的手,喉咙哑的说不出话。
若是多生了出颗不该有的心,怕是结局苦涩。
而此时的养心殿,小姑娘就着手边的甜糯莲子粥,心满意足地吃下最后一颗虾饺,又夹了一筷子嫩鱼肉,这才餍足地放下了碗。
莲心的苦意被清新的草药香盖过。
姜岁绵舔了舔唇,将那颗连心都没有剔掉的莲子彻底抛之脑后。
还是御厨的手艺更好些。
*
山间无岁月,暑尽难知秋。星月几经疏淡,距离姜淮他们回乡祭祖已快两月了。
小姑娘也被人养在身边快两月了。
这样的时日本该再多一阵的,可两日前的夜里,一封快马急报的折子被送来。
寅时三刻,养心殿灯火重燃,姜岁绵那时正睡在偏殿里,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浚县大旱什么,再之后那声音便小了下去。
她没多想,缓缓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等再睡醒时,便有宫人帮她拾掇起行装来。
大抵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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