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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雪眠打断他的话,你是萌生退意了吗?
见庞英闭口不言的样子,嵇雪眠神色阴寒,寒气肃栗,兰慎紧盯着他的脸颊,惊慌的不行,生怕嵇雪眠一个暴怒而起,当即斩首了庞英的项上人头。
嵇雪眠一言未发,一个人起身背对着庞英,两只手负在身后,两手关节泛着绯玉般的润红,显然是自身温度过高,连声线都有些燥烫起来。
嵇雪眠撩开帘子,吹了吹凉风,回过身来,逼视庞英,那就让摄政王的队伍收复了天华城?
庞英,南疆雍水江两畔有城市十六座,穷五座,富十一座,每年为朝廷进贡的物产丰盛腴美,如此富庶之地,若是守不住反倒任他人掠夺,你我如何对得起先皇?
先皇于我有伯乐之恩,于你有提携之义,当今皇帝年幼,殊不知他宫里宫外进退两难,整座江山南北皆是虎狼之师,京中三位将军争军权争到头破血流,没有安宁之日,若是彻底放手给摄政王,他将东西南北的边塞逐个瓦解,一起逼到上京,你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嵇雪眠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绪起伏了几下,连眼珠都爬上血丝,实在是一副操心劳力的模样,我一人死不足惜,唯独惧怕死后见到先皇与前太子,只恨不能魂飞魄散。
庞英,你若是再敢说一句丧气话,别怪我对你下杀手,你也该去歇歇了。兰慎,交接一下庞英的职位,从现在开始,你暂代御林军总统领一职。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言出必行的嵇首辅,兰慎跟他这么多年,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马上就不干了:什么?那不行,大人,我是您的影卫,没有我,谁来护着你!
嵇雪眠面冷心却热,嘴上像天上落刀一般果决,我自己护着自己,你去吧,休要再多言半句。
兰慎软下语气,大人,不如给摄政王也下个蛊,虽然不算光明,能拖一拖也好啊,摄政王的队伍随时都可以攻破天华城,就是一直在等,也不知道等什么。
给段栖迟下蛊?
嵇雪眠居然犹豫了一下。
他不在乎赢的手段,但是下蛊一事,确实不光明,而且
嵇雪眠莫名其妙想起段栖迟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在他看来,真真假假参半,至少段栖迟没有真的伤他性命。
嵇雪眠的心里乱了一下,最后他只能凭借直觉,垂下星眸,此事不妥,你们都出去。
兰慎魂不守舍地出了帐篷,和庞英诉苦:庞统领,我也是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大人他生这么大的气,我真是对不起你。
庞英拍拍他的肩膀,表情不见悲伤,竟然有一丝惊喜,兰兄弟,就辛苦你一阵子,我想,大人已经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了,告辞,咱们天华城再见。
兰慎眼尖地看见营地外一抹黑影闪过,不仅仅可能是京城眼线蜘蛛,也可能是南疆大翁的内线,兰慎略一思考,一下子就明白了嵇雪眠的用意。
被贬敕的庞英不再效命于嵇雪眠,而是自由身,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透明人,来去自由,成为最不可把握的一把利刃,他们御林军最擅长的不就是背地里做事,反而更轻松。
兰慎叹气,大人,您用心良苦,中了蛊还要担心这些,还得交闫大人多加些药才行。
帐篷里,嵇雪眠一个人喝着凉水,凉水却浇不灭心里的热火,来南疆这么多天,嵇雪眠清减了太多太多,两腮如玉平滑,一点福气的肉也看不着,从哪看都觉得一辈子都是劳碌命。
庞英的突然出现确实打乱了嵇雪眠的计划,不过,现在拯救也不算晚,希望庞英能明白这其中的苦心,不要记恨自己才是。
嵇雪眠大概粗算了一下天华城里御林军分布的密度大小,稍微放了心。
从前在皇宫大内诸多禁忌不可为,从刀山火海地狱营里活下来的就那么十几个,除了先皇,宣沃和嵇雪眠,谁也不清楚他们的存在,这些人一个顶十个,庞英说他们都活了下来,做事百密而无一疏,估计回京之日就可待了。
可是眼下,嵇雪眠却不想被蛊虫控制,还想安然无恙回京城,实在是左右为难。
嵇雪眠从前只觉得自己书读的太多,对边疆异术不甚了解,亲身体验过之后才发现它的厉害,这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驯服个小玩物一样,不听话就上强制手段,要么喂药,要么暴打,什么时候愿意服侍主子了,什么时候算完。
听说也有性子特别烈的,宁愿自残也不服从,办法也很多,嵇雪眠也曾听说过。
嵇雪眠端过烛台,点燃了一根香。
香燃烧的很快,一点红光出现在香端上头,缕缕青烟冒出,钻进嵇雪眠不算清明的脑海里。
强撑着和庞英兰慎说完那些话,嵇雪眠咬了下嘴唇,低头。
他发间雪白的耳垂像一粒莹润的大米珠,突然染上火一样的红。
他不能任由欲念肆虐,他不要变成被支配沉沦的奴隶。
嵇雪眠擎着香柄,一点一点烫在了自己手腕上。
钻心的疼比肩胛处施加的墨刑还要难忍,嵇雪眠闭着眼睛不肯出声,眼泪却悄悄从眼角滑落下来。
软红的唇却不自知地张开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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