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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驸马看简穆的表情,打趣道:“有话就说,犹豫什么,时中还在呢,我能把你怎么样?”姜先生,字时中。
简穆得到保证,干脆开口:“学生观《女史箴图》,是将其当作学习的资料来看的。而您刚刚的话则是将《女史箴图》当作藏品来论,所以才想追本溯源。那学生斗胆请问先生,您觉得一个藏品的价值来自哪里?”
唐驸马没因为简穆的反问而恼怒,笑着问简穆:“你说说看?”
简穆竖起三根手指:“这《女史箴图》的价值在学生看来有三。其一它是古物,具有珍贵的历史意义,其二它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最高绘画水平,因此可供我等学习研究,其三它描绘出了前人风貌,在史学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简穆的话调理分明,唐驸马点头,承认简穆说得不错。
简穆放下一根手指:“学生能进逸品社,足见学生的书画得到了您和众位先生的认可。若学生今日临摹了此图,学生拙作中本身就含有第二与第三项价值。待到千年后,学生今日之作便也继承了第一项价值。到那时,人们看学生之作与我们现在看此图,又有何分别?”
唐驸马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虚指点点简穆:“小子狂妄!”
简穆赧然,暗暗舒了口气,虽然他是绕了弯子,还有些偏了题,但总归比交出「我不知道」这种白卷要强一些。
唐驸马虽说着「狂妄」,却又很喜欢简穆这种一句话就说到千年后的少年意气,也不再强问,反而依着《女史箴图》给简穆讲起古画鉴别的知识。简穆一直在磨练绘画技术,但对理论方面却研究得不深,因此听得十分认真,偶尔也拿出一些在现代比较常识性的理论与唐驸马探讨,不仅唐驸马,另外还有两位先生也很感兴趣,几人聊得十分投机。
聚会结束时,唐驸马甚至主动提出,邀请简穆去参加下月的杏园宴,到时他们可以一起就杏花作画,岂不美哉。
简穆非常感激地应了——如此,简穆可以把简憬琛也捎上了。
昭景泽说了,除了简穆自己,他只能再多带一人,若没有唐驸马的邀请函,简穆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简怡,但杏园宴对他们这个阶层的学子而言是绝佳的交际场合,就算家中长辈们可以理解简穆偏向同胞弟弟,但撇下简憬琛终归落人口实。
这事很圆满,但四月来临后,简穆身边发生了两件让他心里不是那么痛快的事。
一是卢氏的一个媵婢怀孕了,怀的是简在渊的孩子。
对此,简穆明面上没有展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因为媵婢能怀孕一定是卢氏默许的,简穆简怡还恭贺了一下简在渊夫妇。
但私下里,简穆却告诫简怡:“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简怡,你一定要记住,对越是亲近的人,越要将心比心。”
简怡一时没闹明白简穆具体指的是什么事,就问自家哥哥:“我知道啊,哥,你想说什么啊?”
简怡被简穆养大,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比如简怡就从没觉得被某个花魁奉为上宾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有些事,简穆不提,简怡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就始终与这个时代保持一致,比如,简怡就对庶子、妾室之类的存在习以为常,毕竟他们的爹就是庶子。
简穆也不想在这方面干涉简怡,只能与他说一些看似有些边缘化的问题:“你觉得五婶最近高兴吗?”
“还行吧,没什么变化。”说完,简怡就反应过来了,“哥,你是说,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出生后,也要叫五婶母亲的……”简怡自己说着说着,自己就说不下去了,他也有个继母,而他对继母的感情……
简怡一瞬间想到了他们初见五婶时五婶的眼神,又想到了那日五叔五婶告知他们媵婢怀孕之事时五婶的眼神,最后,简怡想到了叶四娘那双平静又光彩灼目的眸子,简怡看着简穆的双眼,郑重保证道:“哥,你放心吧,我若娶妻,一定对她好。”
简穆见简怡明白了,也就没再多言。
而第二件事就发生在杏园宴的两天前,春关试的黄榜张贴出来了,葛朗十分遗憾地再次落榜了。
这事吧,要说稀奇,也不算稀奇,岁举通过而吏部试始终不过的人大有人在,但让简穆和简怡都觉得世道不公的是,卫昊那厮竟然通过了吏部试。
卫昊在黄榜上的名次还在葛朗之后,但他在通榜上的名次却比葛朗提前太多了,而决定通榜名次的就是接到各种投文的举荐人们。这件事让简怡第一次对大齐的科举是否公平产生了质疑:考前扬名、投递行卷、通榜……这些是否应该作为科举能否中的的重要因素?
简怡问简穆,简穆没有回答,但简穆对于简怡生在大齐却能对此提出疑问,深感安慰。至于期间更深的原因,比如皇室与世宦之间的关系,简穆觉得让简怡自己去思考然后得到自己的答案比较好。
若吏部试这事就这样过去也就算了,别得不提,《入京》虽然是块重要的敲门砖,但卫昊之后能赢得闻先生和那位举荐人的认可,也有他自己的本事。此事虽然恶心人,但葛朗与简穆简怡都可勉强把这事当作一个教训,反省完便罢。
但卫昊做了一件是让简穆简怡这个外人都不能忍的事:他给葛朗送了一本自己的诗集!
卫昊派下人给葛朗送来诗集时,简穆简怡正在探访葛朗——主要是,简穆简怡的补课一直没停,二人一是想来安慰葛朗,另一则也是问问葛朗之后的打算,若葛朗按照原计划离京去作幕僚,简穆简怡这边的课业计划也要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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