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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鸾 第80节

      二少夫人此前并未见过谢兰胥,也没人告知这位是刚回京的琅琊郡王,单看年纪,以为他是大理寺的某个低级官员。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动刑,我父亲饶不了你!”柳氏虚张声势地威吓道。
    “夫人放心,我是来带你回家的。”谢兰胥说。
    “回家”
    半个时辰后,谢兰胥和柳氏出现在了朱府后花园。谢兰胥在一间石亭子前停下脚步,亭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一桌两椅,石桌上摆着一个黑白棋盘,两个盖着的棋篓紧挨一侧。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家!我要回国公府!”柳氏看着周围,露出惊恐表情,似乎十分抗拒这里。
    “夫人不必着急,先陪我下一盘棋吧。”
    谢兰胥一招手,两名千牛卫就将柳氏按到了亭中的石凳上。
    他在柳氏对面坐下,率先拿起黑子。
    “你在搞什么把戏我不下棋!我不会!”柳氏挣扎不脱,恼羞成怒道。
    “可你应当看过很多遍吧”
    谢兰胥的话就像一把磨尖了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插进了柳氏的喉咙。
    她大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兰胥,张开的口忘记了合上。
    “不过可以理解,因为你站得很远,”谢兰胥拿起白子下了一步,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大惊失色的柳氏,“在那边的阁楼上。”
    谢兰胥没有用手去指,柳氏也没有转头去看,但她十分清楚,谢兰胥所说的那个位置。
    “这个距离,能够眉来眼去,但是要想看清棋局,”谢兰胥微微叹气,将一枚黑子放上棋盘,“就难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柳氏面无人色,厉声喝道。
    自己和自己下了一会,棋局陷入僵局。
    下一步怎么走,他毫无头绪。
    如果荔知在就好了。
    “朱海清每到天气晴朗的时候,就会带朱靖来此读书下棋。看似是父子情深,实际是在和自己的儿媳暗通曲款。朱靖之死,我猜——”
    谢兰胥笑道:
    “也是因为朱靖无意之中,撞破了你们的偷情场面吧。”
    “你、你好大的胆子,我要让父亲杀了你!”柳氏的脸忽白忽红,激动不已。
    “好啊。”
    谢兰胥微微一笑,从石桌前起身。
    “本王会令人修书一封,请柳国公来诏狱与你相见,不过,得等到你罪有应得之后。”
    “你……”柳氏颤抖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兰胥笑了笑,还是那么温润有礼,周身气息却如深山寒潭。
    “有什么话,等三司使在的时候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了下大纲,之前一直有人问我逐鸾大概多少字,现在写了一半了能够估算了  大概四五十万吧
    第68章
    “什么, 礼部尚书竟然杀了自己的儿子”
    宫正司里,伏案处理宫女内务的荔知身后不断传来窃窃私语。
    那是两个低阶女官在谈论刚刚席卷宫中的惊天丑闻。
    “而且还是因为和自己儿媳扒灰被发现——真的是为老不尊,精虫上脑,亏得是礼部尚书呢!”
    宫女掩嘴轻笑的声音。
    “我看啊, 他们礼部那些人, 可有一段日子抬不起头了。”
    “听说皇上派了高公公去代天查审……”
    “高公公那张脸我瞧了就害怕……”
    “宫中谁不怕高公公……”
    两个小宫女逐渐离题的低声议论,被马宫正一声严厉的咳嗽制止。
    高公公的八卦, 马宫正显然没兴趣。
    “就是不知道闹这么大……白秀秀以后又能怎么生活呢”
    不知是谁低若蚊吟地说了一句, 荔知手中的狼毫顿了一顿。
    白秀秀的案子在三司重审下终于水落石出, 朱海清在诏狱之中供认不讳,朱靖之死是因为撞见了他和柳氏的偷情, 为了不让日后继承家业的二少爷对他起罅隙,只好杀死了朱靖, 嫁祸给白秀秀。
    朱海清老泪纵横,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迫不得已。
    但是已没有人在乎了。
    朱海清免去所有职务, 秋后问斩,柳氏因为柳国公的极力求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剃发为尼,青灯常伴。有了这样的名声,恐怕柳氏去了尼姑庵, 后半生也不会好过了。
    白秀秀带着银环离开京都那一天, 荔知特意让嘉穗嘉禾前去相送。
    她为白秀秀准备了一包银子,即便白家让她去乡下以疗养之名, 孤苦一生, 白秀秀也能靠这包银子做些小生意。
    和朱海清沆瀣一气, 伪造验尸报告, 屈打成招的大理寺卿同样落马,谢兰胥因为审查有功,擢升为大理寺卿。
    距离他刚刚回京被封为少卿,还不到一月。
    新任礼部尚书,就像荔知和谢兰胥猜测的那样,是凤王的人。
    敬王和凤王因为没有官职,不能参与早朝,但早朝上处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敬王一下子丢掉大理寺和礼部两个王牌,元气大伤。他们的人自然对不遗余力帮忙查案的谢兰胥恨之入骨。
    金銮殿上,皇帝属意谢兰胥继任大理寺卿的旨意,遭到不少的攻讦,这些持反对意见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敬王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谢兰胥有理有据反驳攻讦的时候,为他摇旗助威,附和赞同的,便是凤王派。
    朝中的党派之争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时候。
    在她将几桩违纪事件登记在册,转交给马宫正后,马宫正说:
    “荔司正,今日有新的宫人入宫,教导抽考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荔知从善如流,又去接引新的宫人。
    宫道上的宫人无论认不认识,都主动和她打着招呼。宫正司专门稽查宫人,谁也不愿得罪。虽然俸禄少,但宫人的孝敬算上去,也不算清贫的差事。
    这段日子,荔知也遇到过有小宫人向她行贿,不过她都婉拒了。
    将马宫正交代的考察事项办妥后,荔知返回宫正司的路上,途径东宫,不禁驻足。
    红墙绿瓦的背后,隐约可见层楼叠榭。高大的紫薇树探出红墙,郁郁葱葱的叶片,掩映着明亮的琉璃瓦。
    她深深地望着红墙背后那个未知的世界。
    为什么前朝末代皇帝,会摈除一众儿子和其他女儿,将宝藏的秘密交付给魏婉仪
    因为他知道,魏婉仪会是唯一活下来的崔朝皇室。
    末代皇帝赌对了,他赌赢了当今皇帝的眦睚必报,疑神疑鬼,崔朝皇室男丁一个不剩,公主也难得善终,唯一一个过得还算安稳的,就是魏婉仪。
    因为太子为她向皇帝求了情,皇帝便装作仁慈的样子,将魏婉仪赐婚给了太子。
    如果她是前朝公主,会将宝藏的秘密藏在哪里
    如果她是前朝皇帝,会用口述,还是图纸的方式,将宝藏的秘密流传下来
    荔知正陷在沉思里,忽然被一个声音叫醒。
    “……荔姑娘。”
    荔知恍若梦醒,看清来人是谁后,心头一惊,旋即跪了下去。
    “奴婢见过凤王。”
    刚刚那一眼,她不敢细看,只觉得看到了一抹耀眼的红菖蒲色。
    凤王怎会向她搭话
    “起来吧,我一向不讲究这些虚礼。”谢凤韶似有不悦,少年人的声音清脆率直。
    荔知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长久的沉默里,荔知能感觉到凤王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不去。
    “凤王若无要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荔知刚要行礼告退,谢凤韶忽然开口。
    “河安公主的赏花宴,你为什么不去”
    荔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凤韶。
    少年鲜衣似火,金冠玉带,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黑得像是水里刚捞出的玛瑙,带着宫中少有的张扬。
    他的年纪应该和谢兰胥差不多大,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两个极端。
    她只看了一眼,便重新低头恭敬道:
    “回禀凤王,那时奴婢赴京不久,家中人手不够,奴婢要亲自采买等,所以没能赴宴,但也回了帖子说明此事……”
    荔知不知他是敌是友,此行目的,只能字字斟酌着回答。
    谢凤韶看上去并不满意她的回答,但是他也没机会再说什么了,皇帝身边的小侍人从宫道前方走出,见到和荔知呆在一起的谢凤韶,眼中闪过一抹吃惊。
    “奴婢见过凤王殿下。殿下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什么。”
    谢凤韶看了荔知一眼,带着他的随身小侍离开了这里。
    凤王离开后,皇帝身边的小侍人才走到荔知面前行了一礼,说:
    “荔知姑姑,皇上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