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女养家记 第44节
卸了货,柳四舅跟大表哥这头才牵起驴车赶回抚宁县,那一头的陈念莞跟柳迟等人扯开喉咙便吆喝着叫卖起来。
柳四舅看着精神抖擞全副身心投入营生的外甥女跟侄子们,羡慕不已。
柳家四房人,三房都有侄子跟着外甥们做活计,唯独自己四房里头两个,年岁还小,过来只能添麻烦,于是被拘在家里了。
这一回,看这帮衬的人那么多,其他三房估计又能赚不少银子了吧?
柳四舅猜得一点也没错,第五日,卖光了所有带过来的酱肉干,赚得钵满瓢满的陈念莞等人,揣着满满的银子就马上赶回了抚宁县。
虽则大家连续奔波五日都很辛苦,可也很兴奋,也没觉着累,吃过晚膳就迫不及待地等着了。
陈念莞理解大伙儿焦虑的心情,席面一撤,她就跟柳氏马上清算这次到州府赚得的钱银,而后才抱着钱罐子走去了膳厅。
一见陈念莞跟柳氏出现,众人整齐划一地坐直身子,看她将钱罐子放到圆桌上,都围了过去,目光炯炯的盯着,等候佳音。
卖到州府的这一批酱肉干,最后一共赚得二百七十二两六百文。
听到这个数字,大伙儿的呼声差点没把屋顶掀了,看陈念莞招手让他们安静,才捂着嘴偷偷笑着冷静下来。
按照惯例,陈念莞自然是要抽大头的,所以她马上就拿走了一百四十两,余下银子柳迟等四人拿了二十四两,而张二郎拿了二十八两。
而后留给柳四舅跟大表哥每人一两,柳云四两,二舅母的一两六百文,余下就是柳家毛驴的辛苦钱了。
因为他们都提前回柳家村张罗年节了,就让表哥柳迟给他们带回去。
分完钱的众人笑得合不拢口,睡意全无,都在想上交完中公那份钱后自己应得多少,还有该拿这些银子做什么,刚好明儿他们就可以开始休沐了,过年正好耍耍。
跟这群毫无睡意的猴子不一样,陈念莞虽然脑子是兴奋的,可眼睛却疲乏了,上下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了,于是抱着钱罐子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由阿娘主持大局。
等回到厢房,陈念莞抱着钱罐子爬上榻,就这么一掀被子就美美地睡过去了。
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陈念莞茫然了好一阵子,翻身起来,意识到身边少了钱罐子,正要去寻,见到那罐子就放在桌案上,爬下榻揭开盖子看了看,里头的银子铜钱银票都在,松了口气。
推门出去,见白皑皑的雪积了一地,屋子里静得很,但门窗上都贴上了喜庆地红色剪纸,门楣上贴完了对联,还挂上了灯笼。
最近做酱肉干忙得天昏地暗的,从来没意识到年关临近,直到这一时刻,才从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嗅到了浓浓的年味。
她披上柳氏给她做的新袄子,到伙房打水洗漱去时,才见着在忙碌的柳氏跟萱萱:“阿娘!萱萱!”
“总算醒了?”柳氏正搓揉着面粉团子,在油锅里炸。
“嗯嗯!”
萱萱原本坐在杌子上帮忙烧柴火的,看姐姐进来了,知道她是来干啥的,用盆装着热水就给她搬了出去:“姐姐,给你洗脸。”
“萱萱真乖!”
陈念莞就在厨房门口漱口洗脸,问:“阿娘你在干嘛呢?”
“炸年糕啊!”柳氏看了陈念莞一眼,又是心疼又忍不住说嘴。
别的人家一过二十二就忙着过年节了。
年二十三,送灶神,年二十四,勤扫房,年二十五,炸豆腐,年二十六,炖白肉,年二十七,宰公鸡,年二十八,打糕蒸馍贴窗花。
还有要送各家的年节礼,给宗族的,给黄县令的,给窦书办的,给范山长的,给左邻右舍的。
可要做这些的时候,这大女儿都不在家,连冬至都顾不上过,人在异地给州府大户送酱肉干呢!
还是来县里置办年货的娘家人,大哥嫂嫂们跟外甥女一家子,见自己家年节都没个章程,帮着忙刷洗庭院,洒扫屋子,便是昨儿回来的外甥们,也是先给贴窗花打发糕,才到城里最后买了一通年货,最后急匆匆赶回柳家村的。
而自家女儿倒是睡到下晌这会子才醒过来,眼看才剩没半个时辰,这天色又要黑了。
柳氏口里絮絮叨叨的,可想到女儿这些天来确实辛苦,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又瘦了一圈,再想到昨儿晚上赚到的钱银数,喜忧参半。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白花花一百多两的银子啊,她们陈家三房,何时见过这么巨额的银子?
所以也不忍心:“还累么?累就再回去睡一会儿!”
“好多了!”陈念莞已经从连日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忍不住伸了伸懒腰:“表哥表弟们都走了?”
“当然走了,急着回家过年啊,年前都剩几天了?”柳氏让陈念莞自己数指头。
陈念莞嘿嘿笑了,凑到灶头旁边,也帮着添火:“阿娘,我今儿赚了好多银子!”
柳氏抿抿嘴,也笑了。
不止是女儿赚了很多银子,她最后几日出摊,也赚了不少钱银,这做营生以来前后算算,扣掉了给外甥们的工钱,到县衙户部交了一家子的口税后,她手头上也存了一百多两的银子。
当初被赶出陈家,甚至是,当初以为莞莞被逼死时,也从来没想到,事情到最糟糕的地步后,会慢慢有了起色,她如今不仅积攒下了一笔这么丰厚的余钱,还能过上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肥年。
并且,能过个好年的不止是她们,还有她娘家。
柳氏忍不住瞥了陈念莞一眼,“你大舅母来县城的时候,说你外祖家如今盖了新房子,又大又宽敞,让我们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去住上一段日子。”
听说是拿柳氏兄弟们赚了上交中公的钱银买了几亩地,拓建了祖屋,如今外祖家俨然成为了柳家村的首富。
“嗯,都听阿娘的。”陈念莞没有异议。
帮着柳氏做了一会儿炸年糕跟糖饼后,柳氏就让陈念莞送一些给张二郎。
“你都不知道,你跟你表哥表弟到州府了,家里头的年货是张二帮着咱娘俩一起去置办的,就连那门上贴的福字跟对联,都是他亲笔写的,可多亏了人家。”
柳氏努嘴,显然是对张二郎满意得很,“这大过年的,张二家里没人,也怪可怜的,咱要对他好点儿。”
“知道了,阿娘!”
陈念莞捧着糕点出了灶房,便见张二郎没在厢房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庭院,就站在枣树下,穿着一身新制的裘衣,恰如临风玉树。
“张二郎,给你尝尝。”
陈念莞走到张二郎旁边,将盛装糕点的盘子往他跟前一送,自己已经拈了一个糖饼吃了起来。
陈姑娘特意送他的?
张二郎微微笑着,也依言拈了一个糖饼吃了起来。
“好吃么?”
张二郎慢慢咀嚼着,点点头,吃完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才问:“累了?”
昨儿派发银子后,最先退场的便是她,今儿早上也没见起,柳氏进去看过后才知道是累坏了,一直睡着没醒儿。
大伙儿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辛劳奔波,他们是儿郎,吃这点苦头没什么,可一个年轻相仿的姑娘家,也硬扛下来了,也不叫累,可太难为她了,所以都让她继续睡个够,没想到临走也没醒,只好等拜年的时候再见了。
“累。”陈念莞点点头。
不累,怎么赚辛苦钱呢?那一百四十两可都是血汗钱,但如此一来,年后想买的商铺有着落了。
她不仅是有房有车的人了,很快也即将拥有自己的事业,所以,累,也值得。
陈念莞笑着,喜滋滋地,嗷呜一口咬完了手上的糖饼,甜得很。
张二郎不明白明明说累的人,却笑得那般灿烂,不过想起自己每日写“抚宁县陈家酱肉干”写到手累得直抽搐、但最后从她手里接过银子时生出的那股子喜悦,却又理解这份矛盾。
他一介落魄书生,从一文不名,到如今小有富产,一步步走过来,也都亏得这位陈姑娘不怕累!
“陈姑娘!”张二郎这般想着,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陈念莞。
陈念莞看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怔了怔,开玩笑道:“送我啊?”
“若是陈姑娘愿意收,那我送你也行。”张二郎也笑。
“你的银子,怎么能送我呢?”陈念莞摇头。
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她该拿的要拿,但不是自己的,也不贪。
“陈姑娘也知晓,我是无家无亲之人,平日也没多少开销,身边带这么多银两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偌让陈姑娘帮我打理?”
这是要,让自己帮他管财?
“可你念书不是得花好大一笔开支吗?”
“对,所以我已经留?????了一部分。”张二郎笑,“这五十两,陈姑娘帮我存起来也好,再有营生时,替我做主投进去也好,就盼着陈姑娘下一次可别因钱银拼得太累,到头来得不偿失!”
“那你岂不是很亏?”陈念莞笑着问,“要我付点利息吗?”
“不亏,就当是抵了陈姑娘收留我在此居住的房租吧!”张二郎诚心诚意道。
陈念莞算了算,点头,应下了此事。
张二郎见陈念莞愿意将那银票收下,脸上笑容更盛。
陈姑娘愿意帮我管银子,甚好!
很快,便到了除夕这一日。
租住在燕来巷的许多人家都返乡过年去了,但巷子里还是很热闹,一大早就有响个不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陈念莞也买了很多鞭炮回来,闲来无事,就跟萱萱一起在庭院里噼里啪啦放个不停,两个人乐得都哈哈笑,要是引芯儿太短不敢自己点的,就拉张二郎过来点。
张二郎也不生气,满带着笑意,让做什么做什么。
陈念莞只觉得好久没这么过瘾了,因为现代的时候住的地方禁燃烟花炮竹,许多年没完过了。
到天黑的时候,团圆饭之前,不知道是城里哪家开始的,轰隆一声点燃了挂炮,随即震耳欲聋的声音简直震撼了整个县城。
陈家院子门口也挂了一副长长的挂炮。
张二郎去点燃时,陈念莞与萱萱都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啪啪啪啪了好一会儿,最后那一声轰响起,庭院里硝烟弥漫,红纸满地,四个人便欢欢喜喜地到膳厅吃团圆饭去了。
陈念莞家的团圆饭是锅子跟饺子。
用的恰好是出摊时的炊具,在圆桌上摆放了三个炉子,一个自然是用来吃锅子的,一个用来煮饺子,还有一个,因为陈念莞说煎饺子也好吃,所以就拿了一块铁板架在炉子上,等煮过饺子后,想吃就放上去,用炭火慢慢煨热。
因为要守岁,慢慢吃慢慢等,一点不急。
偶尔中途还跑出去放鞭炮跟烟火,玩累了再回来继续下半场,如此,快到子时的时候,陈念莞催促着张二郎赶紧在院子门口栓好第二副迎新的挂炮。
张二郎手脚利落地捧着大卷的挂炮走到门口,挂上去的时候,陈念莞还在一边指指点点。
从膳厅探出头来的柳氏看着两人,露出会意的笑容。
就这么看,那张二郎跟自家莞莞还是蛮般配的。
很快,四处的鞭炮声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悠悠的钟声,县城里各家各户似乎都在默默静数着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