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羽拂华枝 第52节
“姑娘,我瞧着世子是极为在意夫人的,只怕不会如此简单,这般图谋若被揭破,我们二人必没有好果子吃,何不就此打住呢?”
青珞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毫不在意地开口,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野心……放心吧,此事我心里有数。”
怀茹见她如此说,便知道即便自己再劝,她也是听不进去的,索性就不劝了。她静静煮茶,望着水逐渐沸腾翻涌,升起阵阵雾气,模糊了青珞的面容。
今天或许是个适宜出门的日子,沈府的陆夫人也照旧出门上香,因上次她断了同华枝的往来,自己去寺庙的次数也愈发多了些。
今日她一袭紫瓯云缎衣裙,显得十分低调素净,一如她的心境,平淡无一丝波澜。
这个年纪骤然失去丈夫儿子,如此创伤无法在一年多的日子里减轻半分,是以深居简出,早已成为陆氏的习惯。
马车行至寺前,便有嬷嬷下车搀扶,陆氏踏上台阶,不过走了两步心中便有所感,停下朝后面望去。
寺院依山而建,门口正对着一片小山坡,树影交叠处有座亭子,只是从此处看过去,实在有些看不真切,分不清究竟是婆娑的树影还是有人站在亭子之内。
见陆氏驻足不前,只出神地望着那处的亭子,嬷嬷便奇怪地开口,
“夫人这是在瞧什么?”
陆氏摇了摇头,却未收回目光,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嬷嬷也不催促,就这般看了许久,陆氏才缓缓收回目光,
“或许是我多心了,走吧。”
待二人进了寺门,亭子里才出现了一片玄色衣袍下摆,攥紧了拳头,似在克制翻涌的情绪。
一道影子似风无痕,闪到他身后,躬身开口,
“周围无人监视,公子真的不打算过去吗?”
这位玄衣劲装的公子戴着面具,不知是何神情,只有那双眼睛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无奈,眼睫之下覆上一层寒霜,
“不要忘记我们背负的责任,此刻并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侍卫低头称是,但还是犹豫着开口,
“那郁姑娘那边……”
听到她的名字,他的眼神终是柔和下来,只是很快又被冷清充斥满眼眶,自嘲一笑。
是了,这次他原本就不该回来,只是一听见她要大婚的消息他就再也冷静不了,瞒着陛下瞒着几位大臣,更要躲过萧国的眼线暗桩。
说起来似乎容易,但眼下萧国对元贞国中的渗透愈发明显,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进京实在难如登天,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回来了。
他嘴角挂着一抹嘲弄,随手摘下面具,任萧瑟的秋风肆意刮过面颊。虽才过了一年有余,容颜未改,但他早已不是昔日张扬肆意的少年郎,而是那个背负北疆五万血仇、九死一生后誓要夺回元贞江山的沈云疆。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次的任务本也不需他亲自前来,只要传达命令即可,但他为着华枝,私心实在过于明显,根本瞒不住手下的心腹,手中捻着一只刚折好的纸鹤有些出神,
“你去吩咐京中旧部,一切按计划行事。”
侍卫领命退下,他便随意靠在柱旁,喃喃自语,
“你当真要嫁给赫连羽?不能再等等我吗……”
回想起当时北疆的战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流成河,自己受了重伤倒地不起,若不是手下的将校拼死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的,现如今他根本没有可能好端端站在此处。
待他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自己已然被秘密送到了元州养伤,醒了便要接受父亲战死,五万将士魂断北疆,萧国把持元贞朝政,那段日子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后来辗转得知郁华枝为他神伤,时常到府里看望陆氏,他更觉愧疚。因为他不仅要瞒着母亲,更要瞒着郁华枝,让所有人都接受沈云疆已死的事实,如此元贞国或许还有最后的转机。
他每每折了纸鹤便派人送到郁华枝的窗台,到今天已数不清有几只,算起来他们也有将近五年未见了。
沈云疆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怪她,因为当华枝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之后的种种半点怨不得人。
他只是希望,郁华枝再等等他,等到他领兵将萧国赶出元贞,自己便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吃月饼!赏月!
第62章 穷人乍富
因今日郁文亭吩咐了泥瓦匠进后宅来整修屋子, 千叮咛万嘱咐,定要让府里精致些,那可是半点裂纹、破瓦片、青苔都不能有, 否则便是让宾客看笑话。
说起这处宅子还是郁文亭大婚时,老丈人永宁侯掏钱置办的,否则他在京城毫无根基, 怎可能在此住满了京城达官显贵的地段立府?
也因这事,郁华枝不愿被扰了清梦,索性起了个大早,端着盅冒着热气的紫薯圆子吃得正香。
见她蜜合色绣彩裙外面套了件烟红缎掐花对襟外裳, 仙髻上缀蓝华胜, 配着一旁微颤的玉垂扇步摇,雅致又不失娇俏, 日光柔柔照着姝颜,顾盼生辉。
随着外间急急的脚步声,一阵略凉的秋风也荡入园中。郁华枝略抬眸望去, 见是哥哥来了, 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以自己对郁卿川的了解, 定是来讨她夸奖的,便笑着说,
“这般高兴, 可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要送我么?”
说着便吩咐明微也给他端了一碗圆子, 接着开口,
“尝尝厨房的手艺, 还是按我吩咐的法子做的, 我吃着倒不错。”
郁卿川便接过碗去, 细细品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碗,净了手才开口,
“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你也不问问我去了何处?”
郁华枝看着倒不甚好奇,打趣着开口,
“上月胐日,御史刘大人家的庄子似是遭了贼,被人闯了进去不说,温泉还被糟蹋的七七八八。月底平阳侯府的马场又丢了十几匹良驹,我虽未问,可耳朵里倒是听说了不少……哥哥可真是好精力,有那位王姑娘缠着你,还有空去做这些混事,看来得再多几位张姑娘李姑娘才行。”
郁卿川闻言慌得想立时堵住妹妹的嘴,可惜被郁华枝将将躲开了,他便感觉四处张望,生怕被旁人听去,复又朝明微比了个“嘘”的手势,明微只无奈一笑,用眼神坚定地望着大少爷,表示自己口风严谨,一定会保守他的秘密。
见状郁卿川放了心,转向妹妹纳罕道,
“我们行动隐蔽,你久居后宅是如何听说的?若是你知晓了,只怕京城众人也就都知道了吧……”
郁华枝睨了一眼略显慌乱的哥哥,故弄玄虚,
“此事京城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哥哥你倒是有些小瞧我了。”
郁卿川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看得人好笑,催促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总得告诉我不是?若是父亲知晓,我只怕逃不了一顿板子。”
郁华枝这才坐起身来,小声道,
“这些啊……都是赫连羽告诉我的,若真如你所说,你们做得隐蔽,那就是他在京城眼线不少的缘故了。否则怎么事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郁卿川一听,竟然是赫连羽那厮告状,本就对他没多少好感,眼下就更看不惯了,赫连羽以为讨了小娘子的好,殊不知自己在小舅子这里已经结下梁子了,
“好啊,这个赫连羽,都监视到我头上来了,实在可恶。”
郁华枝倒是不以为意,想着萧国与元贞国争斗逐渐转向朝堂,各方安置眼线暗桩也是常事,便笑着开口,
“他只是当作趣事同我说的,并没有同别人透露,似乎在回禀太子之时还特意把你摘出去了,免得节外生枝,他也是好意。”
郁卿川索性靠在榻上,戏谑道,
“你这个时候倒是事事向着他替他说话,你可仔细着,若哪日同外男多说了两句话,他听说了就来找你的麻烦。”
郁华枝一时气恼,将手上的帕子扔到他头上,
“你这人,自己闯的祸何必来攀扯,若你再捉弄我,父亲那头我便不替你遮掩了。”
郁卿川闻言立马换了个笑脸,讨好地开口,
“好妹妹,你既然不知我这几日去哪了,便同你说可好?想着你不日就要大婚,我就特意给你寻新婚贺礼去了。”
说着便唤了常随苏和,郁华枝循声回头,看见苏和抬了个箱子进来,似乎颇有些分量。
待苏和将箱子放在桌上,郁卿川便挑眉朝郁华枝开口,
“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郁华枝眼睛亮亮的,她也好奇能劳动哥哥特意去寻的是什么稀罕物件,抬手就打开了箱子,箱子中放着一面镜子,背后以白玉雕刻着高楼凭阑美人望月图,最妙的是美人衣裙上微飘着一抹紫,显得飘逸出尘。
郁华枝将镜子小心取出来,放在桌上端详,越看越觉得喜欢,似乎镜子里自己也愈发灵动,便笑着望向郁卿川,见他早就抬着下巴,等着自己夸了,
“这般精致的镜子可不好找,可见哥哥费心了,你放心吧,既然有了这个礼物堵我的嘴,我自然也就守口如瓶了。”
郁卿川给了妹妹一个爆栗,叹了口气,
“送你这个又不是为了贿赂你,待你出嫁家中也就只有我一人了,你这个妹妹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总喜欢瞎跑,从前还得看顾着你。好在以前还有……”
本来想起了沈云疆,但眼下只怕不便再提,郁卿川眼底微黯,
“日后希望赫连羽能好生护着你,不叫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你也要记住,别学你姐姐,什么难处都往心里搁,受了委屈只管同我说,我孑然一身,教训个赫连羽还是可以的。”
郁华枝本来有几分难过,眼角都带上水气,但听到这话终是笑出声来,
“他征战沙场多年,你这个闲散人只怕在他手下一招都过不了,怎么教训他?”
郁卿川倒不在意,冷哼一声道,
“我可是他小舅子,谅他也不敢对我不敬。”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赫连羽对妹妹不好,他头一个去庙里朝沈云疆告状,让赫连羽夜夜睡不安稳,想必沈云疆泉下有知也是很乐意帮忙的。
二人正说着话,顾嬷嬷便端着个锦匣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惴惴,
“公子、小姐,方才有个小厮上门,将这个匣子递到侧门,只说是贺小姐大喜之礼,放下就离开了,并未留下名姓,待老奴派人去寻,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郁华枝接过匣子打开一看,便瞧见是一个雕海棠云纹的青琉璃镂空坠,将香料塞到里头便可一路飘香,十分精致,且花纹也是自己平时爱用的。
她兀自把玩着香囊,才看见盒里的纸条,简单一句:贺新婚之喜,所愿皆成,平安喜乐。
郁华枝捻着纸条喃喃,
“究竟是谁呢?”
郁卿川虽然也不得其解,但索性不想,
“既然对方不愿你知晓身份,也就罢了,人家的一份心意收下便是。”
郁华枝本欲出言,便有郁文亭身边的管家过来支会,原来是父亲召二人去前厅用膳,看着时辰差不多,郁卿川便和妹妹动身去了前厅。
路上郁卿川便想起来多问一句,
“今日赫连羽可是要过来?”
郁华枝轻轻点头,眼眸略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