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庆幸，顾主任没有看到她泛红的眼眶。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眼眶一热，泪水盈在眼里，拼命忍住，才没有落泪。
    顾主任教她，从始至终都是温声细语，一点都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很笨，而是有一种被人珍惜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无论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都没有。
    但在今天，她感受到了。
    她的人生，似乎有了柔软的一个角落。原来她值得被人温声相待，值得被爱，值得被呵护。
    同样，从供销社出来，她豁然开朗，有了新的感受，原来她也可以变得厉害。
    城里人和她们农村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刚才她想着不能给顾主任丢脸，学着顾主任的样子说话动作，对方对她很客气。
    那以前对她不好的售货员，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而已，而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顾细真心诚意给苗翠花鼓掌：“翠花，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一句话，让苗翠花的心安定下来。
    这样就好，要是她一个人来，怎么样都可以，可是她是和顾主任一起来的哎。
    她没有丢顾主任的脸。
    “走，我私人请你去国营饭店吃一顿。”顾细笑道。
    苗翠花连连摆手：“那太花钱了。”
    “嗯，没错，在饭店吃的确会比在家吃要多花钱，但是如果你以后和别人谈事情，有些时候不可能在家里谈，一般情况下，都要在外面谈，有时候说不定会需要用公款请别人吃饭。”顾细一边走一边说道。
    “所以，我先带你进去体验一下，你也知道大概的流程，”她把很多事情掰得细碎，给苗翠花解释，“进去尝尝嘛，咱们两个人，点少一点菜。”
    苗翠花一听到涉及正事，认真了起来。她特别仔细地记下来在饭店用餐需要注意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顾细和苗翠花复盘了一下供销社的谈话，指出那些地方可以优化。
    “但是，已经很好了，你今天是第一次，第一次能说成这样，没有露怯，这样的心理素质，不是谁都能有的。”
    苗翠花咧开嘴一笑。
    吃完，两人骑着自行车回去。
    这辆自行车还是上次机械厂运报废拖拉机时一起运过来的。沈青松和袁镇长说好了，帮袁镇长也弄了一辆出来。
    他们家也要了一辆，今天骑了出来。
    苗翠花会骑车，回去的时候，顾细坐在后面。
    “等你回去了，其他人肯定追着你问谈得怎么样。”顾细心情大好。
    “那我肯定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苗翠花想好了，一定要让其他人知道，“其实供销社也就那样了。”
    她就是有一种想法，觉得供销社这样下去，可能不太行。
    “对啊，大家没必要害怕什么，后面你带队去供销社卖魔芋，行吗？”顾细问。
    苗翠花的车头歪了一下：“我吗？”
    “放松，第一天我肯定跟着去，但是后面你们去，行吗？”顾细安抚道。
    苗翠花咬牙，而后点头：“好。”
    回到魔芋作坊，果不其然，其他员工果然好奇地涌过来问了。
    苗翠花事无巨细地说了清楚，其他人啧啧惊叹。
    顾细趁机说道：“推己及人，等我们去供销社卖东西，一定不能眼高于顶，知道吗？无论对方穿着如何，要用最好的态度去对待买魔芋的人。”
    卖东西也要培训一下，顾细让有意去供销社卖东西的人去苗翠花那里报名，谁都可以，要是人多，那就轮着去。
    顾细有事先走，作坊里立即更加热闹起来。
    不少员工和苗翠花聊了起来。
    “翠花，你刚才和顾主任一起走进来的时候，真好看，特别有精神。”
    “翠花，你今天的辫子可好看了，教教我呗。”
    苗翠花抿唇一笑，昂首挺胸：“顾主任教我绑的头发。”
    “顾主任还会这个啊。”有人惊讶。
    苗翠花反驳：“顾主任什么都会的，很厉害。”
    好像的确是这样，一时间，大家都很赞同点头。
    最后，作坊里有六个员工报名了，顾细培训好，在第一天，和她们一起带上家伙什儿，一起去县城。
    顾细已经提前通知了王素和王父那边，让他们告诉一下周围的人，如果想卖魔芋，可以去供销社。
    他们从后门进，有不少供销社的售货员看到她们，纷纷上前，提前来买。
    按照当初说好的限购量，售货员们不仅买了魔芋块，还有人买了魔芋结和魔芋爽。
    他们今天特地带着用油纸装的魔芋爽，纸装魔芋爽会比玻璃罐装魔芋爽要便宜点，上面同样有沈家村魔芋爽的标识。
    东西摆好后，供销社快开了。
    顾细看向苗翠花和另外两个员工，打气道：“笑一笑，别紧张，待会儿就把他们当成熟人那样，笑着招呼，你们可以的！”
    她们沈家村魔芋除了要有过硬的品质，还要有良好的服务态度，打响知名度。
    供销社一开门，可能是得了信的人，直接奔向他们柜台。
    顾细她们提前放了标明价格的招牌，识字的人都不用问，一看就明白。
    “我要两斤魔芋块！”
    “我要一斤魔芋结！”
    “我要一包魔芋爽！”
    魔芋块是最先卖完的，接着就是魔芋结，最后竟然连她们觉得卖不完的魔芋爽都卖完了。
    “没有了？”后面来的人惋惜道。
    苗翠花微微弯腰，不好意思道歉：“谢谢你对我们的沈家村魔芋的支持，我们今天已经卖光了，如果您想买，请明天早一点过来。”
    那人骂骂咧咧的话突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好声好气地说没有了，张了张嘴，那人点头：“行吧。”
    “谢谢你，不好意思了，我们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支持我们。”苗翠花继续道。
    那人摆摆手，一个暴躁的人难得语气温柔了起来：“没事。”
    出了门，刚好遇到邻居，这人道：“别进去了，魔芋已经没了。”
    “这么早就没了？”邻居惊讶。
    “是啊，可能觉得不会有太多人买，没送太多货过来。”那人道。
    邻居挑眉，打趣道：“你平时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那能有什么办法，人家对我特别客气，我这个人，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
    “真的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顾细一行人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
    村里人听说卖得特别好，都很开心。
    一连五天，魔芋都卖得很好，她们的供销社之行顺利结束。
    临走的时候，供销社的社长特别客气：“顾主任，希望明天我们能合作愉快。”
    “当然。”顾细笑道。
    回去的路上，苗翠花有点可惜：“我们明天不能再继续租个柜台卖了吗？”这样赚的钱更多。
    “今年是各大供销社对魔芋没有信心，我们才能这样做。现在例子已经有了，知名度也打出了，他们当然要进货。一行有一行的规则。”顾细安慰道。
    现在的确只能先这样，不过等市场经济放开后，他们就可以开官方直营店了。
    所有魔芋都卖得差不多了，顾细让林妙过来算账。
    林妙都快笑疯了，“大伯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虽然不是她的，但数一数也很开心！
    “这是开门红，等明年，说不定还能更多。”顾细笑道。
    留出下一年的发展本钱后，顾细打算给村里人分钱，然后再给员工发工资。一开始那些日子，村里人都为魔芋出了力，她当然要给大家报酬。
    消息一散开，村里立即沸腾起来。
    有人特地过来询问是不是真的。顾细点头：“过来排队就好，人人有份。”
    空仓库里顿时挤满了人，排队的排队，说话的说话，闹哄哄的。
    顾细事先说明：“这是之前还没考试的时候，大家一起帮忙获得的报酬，所以人人有份。就这一次。等之后，我们除了发给员工之外，就是每一年村里的分红才能给大家分钱。”
    大家连连点头，这之前都说过的。
    顾细点头，开始给钱。她给钱也不是直接给，而是用红封装着的，除了自己的，不会知道其他人到底有多少钱。
    就连老人孩子都收到了钱。
    大家欢欣鼓舞，乐开花。
    这都不是好日子，还有什么是日子？
    “宝儿，你把这钱给娘，娘给你存起来？”
    “沈广年沈广莲！快把钱给我！”
    “孩子，把钱给爹啊，爹给你们买糖吃！”
    家长们使出各种招式，想要把孩子们的钱拿到手，有的孩子给了，有的孩子没给，村头村尾都热闹得很。
    顾细笑着看过去，悠哉悠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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