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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燕燕 第252节

      苏纯钧那边确实是有好消息了,不过不是关于二子,而是蔡文华和冯市长都等不及了,特意来堵苏纯钧,让他赶紧想办法找门路。他就趁机把日本民间也可以偷渡进日本的事讲了。
    他道:“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这件事的真伪,只能请蔡先生再多等一等了。”
    蔡文华只好再宽容两天。
    冯市长那里也是再三勉励。
    苏纯钧就让小陈司机去找那两家日本人打听,结果小陈司机回来说两家人中,一家叫田中的家里发生了火灾,一家人都被烧死了。
    另一家叫三井的被日本兵给抓去了,听说已经被枪毙了。
    等于这两家都不可能带人偷渡了。
    小陈司机问:“苏先生,这可怎么办?”
    苏先生坐在汽车里抽了一支烟,回去对蔡先生和冯市长笑眯眯的说:“门路已经找好了,也约好了时间,到时就能送人出去了。”
    蔡文华和冯市长自然都高兴得很。
    小陈司机是跟着一起上去汇报的,听到苏纯钧信口开河,虽然惊讶万分,却没有背叛他,对蔡先生和冯市长说出实情。
    蔡文华与冯市长根本也没有再查验消息真伪的意思,径直安排人照着苏纯钧讲好的时间地点出发了。
    下楼时,小陈司机担忧的问苏纯钧:“苏先生,要是日后被发现……”
    苏纯钧扔下烟头,插袋笑道:“难道他们还会回来找我不成?”
    不管是蔡文华还是冯市长,到时他们早就在逃命的路上了,哪怕知道实情也晚了,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跑回来对苏纯钧问责的。至于要逃命的那两个情人,等冯市长和蔡文华离开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再进这座府邸的大门都未可知呢。
    苏纯钧说完,脚步轻快的步下楼去。小陈司机望着苏纯钧,不由得感叹他心狠手辣,他紧紧跟上去,笑着说:“苏先生高妙啊。”
    第274章 收拾行李
    海一望无垠。
    远处是一条线,玩具般小的船飘在海上。
    阴沉沉的天,湿呼呼的风和着海水的味道刮过来,风大的几乎能把人吹飞。
    祝玉燕按着帽子,坐在挂着日本旗与国民党证明的车上。
    开车的是苏纯钧,他带她来码头找英国船。
    “在那里,英国的玛丽公主号。”他指着远处的一个大家伙说。
    祝玉燕望过去,看到了它。
    它十分的大,模样就是渡远洋的蒸汽船,巨大的烟囱共有四只,直直冲向天空。
    跟它相比,下方的小船、人、码头上的行李车,全都小的像蚂蚁一样。
    苏纯钧说:“它来自英国的远东公司。”
    远东公司在中国那是大大的有名气。它将中国的茶叶、白银、黄金、珠宝和人运走,再把鸦片运进来。
    这个公司据说已经被英国政府给抄家了——这是小报的标题,还有许多社会评论家写过文章分析此事,以此来论证其实哪一国的皇帝都差不多,都是一样行事的,所以外国的月亮也并不比中国的圆。
    祝玉燕在学校里还听代教授讲过,代教授讲的跟小报上差不多,不过他说远东公司出问题并不是在中国,而是在印度,它在印度干得太好了,钱赚得太多了,令人眼气,所以英国老爷们才把它给抄了。
    苏纯钧:“未来一个月,这是唯一一条英国客船了。”
    假如代玉蝉他们要在这个月出发,那就只能坐这条船走了。
    祝玉燕望着这条船,良久不说话。
    苏纯钧就这么陪着她。
    开车回去的路上,祝玉燕说:“我知道该送他们走,可是临走前还是舍不得。”
    她后悔,不知该不该送他们走。万一他们在外面出事怎么办?到时隔着一个大洋,等她知道消息时,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年。
    ……她可能连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苏纯钧今天是自己开汽车,他握着方向盘,说:“我当时离开家时,也后悔过。”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自己的事。
    祝玉燕转过来,握住他的手。
    苏纯钧对她笑一笑。
    他曾想过这些事他永远不会对人提起,永远埋在心底。有时连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现在想起来,竟然那么清晰。
    “我当时逃的时候什么也没带,钱也只有一点点。我买了车票就没钱了,竟然忘了给自己留出吃饭的钱来。”他第一次知道人可以靠喝水熬过去,就是在逃跑的时候。
    “你猜我第一个卖掉的东西是什么?”他笑着问她。
    祝玉燕摇摇头,衣服?
    苏纯钧:“是皮带。”
    他饿的实在受不了,也知道自己计划失误,忘了人是需要吃饭的,他当时看别人都是拿一根布条当腰带,就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换了一根在街上捡来的布条,当了皮带才有钱吃饭。
    头一次当东西,没经验,找了一个看起来挺光鲜的门脸进去,出来时那条英国名牌皮带当了八十块大洋。
    祝玉燕问:“那条皮带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苏纯钧:“我也不知道,是在英国找裁缝定制的。”
    许多衣物加起来一起付的总价,实在不记得单一条皮带是多少钱了。
    但肯定是亏了不少的。
    不过那八十块大洋算是救了他的命,彼时大洋还是挺值钱的。他靠着那八十块,熬到了大学。
    苏纯钧:“我当时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在后悔是不是不该跑出来。”白天饿肚子的时候,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晚上找不到睡觉的地方的时候,他都在想着回家。
    可是这条腿无论如何都迈不回去。
    “不是自尊,也不是别的,而是我知道我要是回去了,这辈子就没有希望了。我会活得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活着还不如死了。
    苏纯钧看了她一眼,说:“你还是会送他们走的。”
    祝玉燕轻声说:“是啊……”
    回到小红楼,祝颜舒和张妈正在等他们,代玉蝉和施无为被支出去捡蘑菇了,现在物理楼有一个蘑菇房,长出来的蘑菇不说能喂饱全校所有人,但去的早的人总能捡回来一盘菜,替餐桌添添颜色。
    张妈过来,一边接过祝玉燕的帽子,一边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快讲一讲,英国船真的来了?”
    祝颜舒也认真的听着。
    祝玉燕就坐在祝女士对面,说:“我看到了,英国的船真的到了,就停在码头。工人们正一车车往船上运煤,还有英国兵守着船,船上还有炮,远处好像还停着两架军舰,可能是保护这条船的。有一些汽车已经开过去了,我也看到有外国人登船了,但他们盘查的还挺严格,我看那船员是一个人一个人让过的。”
    苏纯钧也说:“我看不止是外国人登船,也有穿长袍马褂和旗袍的,所以应该也有中国人登船。”
    祝颜舒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又问,“你们这一路过去,拦路检查的多不多?”
    祝玉燕:“过了三道岗。两道日本人的岗,一道是宪兵的岗。都还算好过,日本兵也没有太欺负人,看到我们是中国人,也没有非要人下车检查,只是他们确实来回查车,连发动机都查了。”
    苏纯钧说:“日本人是担心有人带炸弹进去。最近码头发生了几起袭击,都是炸弹袭击。”
    他说:“要走就要趁早。”
    日本人图穷匕现,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得到了全面胜利,可实际上反对他们的人一直都不少,而且现在好像一下子全冒出来了。炸弹与暗杀层出不穷,日本人的官员都被炸弹袭击过好几回,听说也是有不少伤亡的。
    而且日本人在这座城市也不是没有敌手了,似乎英国、美国和法国都对日本人有了不满,不知是不是日本人看起来吃相太难看了。
    苏纯钧:“上一周,日本人的基地发生了袭击,听说枪手是埋伏在外面的,炸弹袭击之后,日本人以为没事了,结果暗杀又紧接着发生,死了三四个日本军官和十几个日本士兵。后来日本人紧急搜查了美国人和英国人的教会医院,惹恼了仍在本地做生意的美国人和英国人。”
    就算是现在,仍有美国商人和英国商人留下没走,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日本人也需要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帮助,大家一向相处得不错。
    结果这一次就差一点翻脸。
    这一次的事,跟中国政府是没关系的。冯市长派苏纯钧去调解,让这些外国人不要在中国的土地上打架开火,他自己躲得很远。
    苏纯钧带着一队带枪的宪兵过去,把自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看戏,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他亲眼所见,觉得还是日本人比较强硬。那个日本带队的小胡子个头小小的,硬是让日本兵包围了医院,把所有的住院病人都给查了个遍才鞠躬道歉离开。
    气得美国人和英国人哇哇叫。
    但他觉得,美国人和英国人也并不真的无辜。因为对这两国来讲,日本人在这座城市拥有太强大的势力也不是好事,他们也并不乐见日本人扩张得太快。
    这些外国政府欺负起中国来都能站在一起,可他们自己要打起来的话,也是挺有意思的。
    综上,苏纯钧认为越早越好,因为冯市长的软弱,中国政府事实上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威慑力,这些外国人是不会顾忌什么的,他们真要在中国的土地上冲突起来的话,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苏纯钧:“不能再犹豫了,我怀疑英国船也不可能在这里停够时间,他们很可能加够了煤就要走。”
    船上的人也不傻,发现这里现在不安全,肯定不会久留。
    祝颜舒是一个最能下得了决心的人,她能决定跟杨虚鹤结婚,也能决定跟他离婚并再也不回头,她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格。
    她说:“好。一会儿他们回来就跟他们讲,最晚后天就送他们走。”
    代玉蝉和施无为去留学的事一直埋着学校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要走。只有唐校长知道。
    这件事情上,代玉蝉和施无为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
    晚上,祝颜舒亲手帮代玉蝉收拾好了行李,祝玉燕一直陪着她姐姐,两姐妹现在个头差不多了,可她还是投到了她姐姐的怀里。
    该说的话,以前都说过了。该交待的事,以前也都交待过了。
    祝玉燕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就会说出不让他们走的话来。
    假如她能做到,她愿意把全家都塞上去英国的船。可她不能阻止祝颜舒追求理想与事业,不能让她与代教授夫妻分离,不能不管张妈,不能舍弃苏老师。
    最后,只剩下这个家中最乖,最听话的两个孩子被他们骗走了。
    那里未必是坦途,一样也充满危险。
    可是,总比在这里要好一点,要更适合他们这两个人。这两人都更合适搞学术,关在象牙塔里好好学习,不问世事,这样才能活得最久。
    代玉蝉仍记着要去英国安顿下来,再接祝玉燕过去的事。
    她问:“你跟苏老师讲过没有?他肯不肯跟你走?”
    祝玉燕:“我都要走了,他还能不跟我走?”
    代玉蝉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也对,苏老师对你的感情是很深的,到时他肯定愿意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