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258节
男人的话,都要打个折扣听,有时打一折都是高看他们了。
但她却可以利用这个未婚妻做点什么,女人的心都是软的,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只要求一求她,说不定也能事半功倍。
她心里这么想,却没有去看祝二小姐,而是继续跟苏纯钧说:“苏先生是高人,我们这些妇孺之流没有见识,苏先生有什么吩咐,我们都照办。”
苏纯钧看得出来这位蔡夫人是个聪明人,直接拿利益来引诱她。
他说:“我不敢说十分的通人情,但也与蔡先生有一些同事之谊,见他惨死,难免心有戚戚。他生前还曾托我买船票送家人离开,可见对诸位夫人都是有所安排的。”
他这话一说,梁欣华身边的女人顿时就哭得更真心实意了。
苏纯钧:“不知蔡先生的后事是如此安排的?”
梁欣华:“我一个妇道人家,今天才得到消息,家里什么也没有准备,都跟青天霹雳似的。我只能先把老蔡接回来,现在就安置在那边的小客厅里,灵堂什么的已经叫人去布置了,只是现在东西不好买,唉……”
苏纯钧:“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要是蔡夫人您信我,不妨将葬礼暂缓几日举办。”
梁欣华对给不给蔡文华办葬礼不感兴趣,要是没人管没有理,她更愿意把家里的值钱东西一收,自己先跑了算了。她会换上衣服收拾整齐坐在这里哭,就是觉得会有人来看蔡文华,她也盼着人来,她盼着蔡文华别那么快过气。
假如今天没人来,她至少要多等几日。她还打算收买一两篇文章去报纸上登一登,看看有没有人关注这件事。
她忙问:“苏先生有话请讲!”
苏纯钧把眼一扫,梁欣华立刻就把这些女人都赶走了。
她说:“你们先回屋去,不要胡思乱想,老爷虽然人没了,可他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一样可以庇佑我们。今日苏先生不就来了?多等一等,会有更多的人来帮助我们的。”
这些如浮萍般的女人会跟着蔡文华就是为了在这个乱世之中活命,她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上楼,都盼着能再有一个人救她们出苦海。
闲人没有了,苏纯钧没有提要员,而是说:“如今消息还没有传开,蔡先生遇害的事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若是草草将蔡先生葬了,等于辜负了许多人的对蔡先生的友谊啊。”
梁欣华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忙道:“可是我今天打电话给朋友,他们都不肯过来,还挂我的电话……”
她前脚得知蔡文华在医院已经死了,后脚就立刻打电话给蔡文华的朋友的妻子或情妇,这都是以前她在蔡文华的身边结下的友谊,结果那些人全都挂掉她的电话不提,还都不肯告诉她出了什么事。
这些人说起来都与蔡文华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蔡文华活着肯定是对他们有用处的。
她当时就在猜,蔡文华可能犯了什么错,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他,好像他是一个颗炸弹。
这也是她想逃命的原因之一。
没有逃当然是因为她想再博一博,她不甘心!她还这么年轻,好日子还没过够,之前她步步为营才赢得如今的地位,怎么能因为蔡文华死了就放弃?
苏纯钧:“您太着急了。呵呵,不必担心,蔡先生是一位英雄,他是会受到党国表彰的英雄。”
他们走的时候,梁欣华一路送到了台阶下,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的汽车良久都没有回去。
祝玉燕今天过去完全就是一个背景板,不过她也不介意,明显苏纯钧就是带她来当挡箭牌,负责挡住这个蔡太太的。
就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
她问:“蔡太太不知道蔡文华是怎么死的吗?”
苏纯钧:“嗯,医院是不会说得太清楚的。”不会说死者身中十几枪才死,子弹我们都挖出来当证据了。尸体肯定是已经收拾好的,血都擦了,伤口都缝好了,穿好了衣服,说不定还化了妆。
祝玉燕:“那她也没有再仔细看过……”她的丈夫。
不然,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
不然看到那伤口也该懂了,蔡文华死的很痛苦。
苏纯钧:“可能是害怕吧。”也可能是不在意。
祝玉燕也没问小报的事。洒小报的人不往这个地方来,这里毕竟都是官宦富贵人家居多,这里的人会看那种小报的可能性是零。
蔡太太也没有看到小报,她可能是忽略了街上的小报,也可能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她完美错过了所有的正确答案。
要是她知道刺杀蔡文华的可能是日本人,她还会留在这里吗?
要是她知道日本人对蔡文华不满,可能会连累她这个蔡太太的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祝玉燕提醒苏纯钧:“她可能会跑。”
这个蔡太太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跑,一秒都不会犹豫。她跟蔡文华绝对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苏纯钧:“你说的对。我记得蔡文华还有一个原配太太,我会让人找一找他们在哪里的。”
总之,蔡文华的葬礼上是一定需要一个家属的。
不然他也变不出另一个肯认女儿的邵太太了啊。
可惜邵太太不能用两回,不然一事不烦二主,他也能省些事。
第280章 擦屁股
祝玉燕本以为只是跟着自家未婚夫出一趟公差,不想还有后续。
蔡文华的第三个继夫人梁欣华毕竟是个聪明人。她手中没有多少筹码,等了两日,见只有苏纯钧一个人来了,立刻决定抱紧这条大腿。
她打听苏先生的未婚妻办了一个慈善基金会,立刻就找上门来,郑重其事的要捐一千美金。
慈善基金会现在只剩下祝玉燕一个人了。
祝二小姐就立刻请蔡三夫人上座,上茶,郑重其事的收下钱,然后再郑重其事的说等两日表彰书写好了就亲自送上门去,今天的招待实在是简慢了,还请蔡夫人不要介意。
蔡三夫人一点也不介意,她来之前还担心这祝二小姐是个不通情理的,要是她只收钱不办事怎么办。不料祝二小姐是个通透人,她也就不必多提,捐了钱就告辞,只等祝二小姐登门了。
祝二小姐也没有让蔡三夫人失望,收了她的钱,晚上见了苏老师就如实告诉了他,顺便问一问蔡文华的事怎么办。
“现在天气虽然凉了点,可一直停尸在家……会臭了吧?”她实际的说。
苏纯钧两手一摊,说:“没办法。要员到这里来的路线和时间都是保密的,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人姓什么。”
连蔡文华这样的假英雄都有人刺杀,正儿八经的要员当然更要防备刺客了。
“只能等。”他说,“蔡家那边……我觉得那蔡夫人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道理。”
与其悄悄把蔡文华葬得无声无息,不如等要员来了以后唱一出大戏。蔡夫人嫁给蔡文华肯定不会是因为爱情或图他人品好,既然这样,怎么榨干蔡文华的剩余价值,蔡夫人自己就有主意。
祝玉燕就有了主意,第二天借了苏纯钧的车去蔡府亲自送一张荣誉证书。
荣誉证书轻飘飘的,祝玉燕为表示它值那一千美金,特意又搞了两个外文版,一个英文版,一个日文版。
梁欣华原本只是撒钱,现在却觉得这东西说不定真有点用,至少看起来三张纸比一张纸像样子。
祝玉燕表示这是因为他们的捐赠者不止有中国人,还有英国人和日本人,所以所有的荣誉证书都是三语的,中文、英文、日文都有,彰显国际主义气质。
梁欣华也是一个说场面话的好手,立刻表示现在就是要拥抱国际主义,我们都要有开放的胸怀,祝女士您这个基金会真是具有前瞻性,我非常敬佩。
两人喝了两杯茶,交谈甚欢。梁欣华说以前常听老蔡提起祝女士与苏先生的爱情故事,听得叫我羡慕不已。
祝二小姐从善如流的简单讲了一下当年两人虽为师生,却暗生情愫的故事,好给梁欣华机会引出下文。
梁欣华与蔡文华,也是有“师生”之谊的。当年梁欣华是大学生,蔡文华收钱去大学里开讲座,梁欣华因此才与蔡文华搭上线,常来蔡府请教学问,一来二去的就把蔡二夫人给干掉,自己成功上位成了三夫人。
梁欣华就趁机感叹了一下她与蔡文华的甜蜜过往,低头擦泪。
引出蔡文华,祝玉燕就可以讲正题了——一千块美金买回来的。
祝玉燕安慰道:“蔡夫人,您也不必这样不安。蔡先生是英雄,这是已经有了定论的,国家是肯定要给蔡先生表彰的,您是蔡先生的遗孀,这份荣耀只能由您替蔡先生领取了,您说是不是?”
梁欣华抓住祝玉燕的手:“祝女士,只有您了解我的苦处。老蔡一走,我就成了无根的浮萍,这样的世道,我们女人活得有多难,只有女人清楚。”
祝玉燕在一方面也是很同情梁欣华的,哪怕她看起来并不具备传统女性的种种美德,对丈夫既无忠心,也不坚贞,但她在积极求生!
哪怕她可能只是打算挂在男人身上来生存,但同时她也是不认命的一个女强人。
她不认同命运给她的安排,她在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见识了许许多多的女人之后,祝玉燕反而对梁欣华这样的女人没有恶感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么,只要她在争,就没什么好指责的。
父母会说愿生子如狼,不愿生子如羊。
她也宁愿女人都如狼,而不是驯顺的羊。
要员三个月以后才到,实在是有些太晚了。但梁欣华竟然把蔡文华制成了标本,硬是在要员来了以后,才举行葬礼。
在这段时间里,日本人的势力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膨胀。似乎刺杀蔡文华的人真的是他们。而在蔡文华之后,没有一个人敢于再要挑起什么风波了。
要员来之前责令他们调查蔡文华的死因。通俗点讲,就是为什么蔡文华会被盯上,当时那个暗杀的手法显然是根本没给蔡文华留一点活路的。
可是纵观蔡文华为人、做官的历史,他根本就不像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很快就有人发现政府那边虽然马上就给了蔡文华英雄的称号,其实是在怀疑他的忠诚。
这个英雄的称号更多的是为了安定局势。
不能前脚出现一个被日本人暗杀的我方官员,后脚就查出此人是间谍吧。那也太打脸了。
所以先给他定个性,然后再细细查访。
毕竟大家都是在官场混的,都不傻。一发现那道命令里暗藏的意思,大家马上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蔡文华给查了一个底掉。
蔡文华还真挺多小辫子的,他本来也不是一个高风亮节的人物。
以前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陷害他人这些事就不必提了。
就在他被暗杀前,他早就准备好了小金库和逃往英吉利的船票,准备带着老妻与儿子逃走了。
这件事查出来似乎就等于是定了蔡文华的罪了,毕竟都准备跑了,他在刺杀前发表那么多正义的话就肯定是另有用心的。
等要员到此,一一接见这些人,听了许多污言秽语之后,他又点了苏纯钧的名。
冯市长的大宅再次充做接待要员之用,已经被充为要员暂时下塌的官邸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屋顶上还放着机关枪,整条街的居民都被盘查过了。
冯家的下人都不见了。
苏纯钧站在往日见惯的走廊里候见时,也难免觉得世事无常。
一个中年人走出来,对门口的士兵说:“请苏先生进来。”
士兵就过来对他行了个礼,引他到门前,先轻轻敲了两声,等里面说“进来”时,才打开门,还要给苏纯钧搜个身,才放他进去。
苏纯钧走进以前冯市长的书房,进去一看,摆设跟以前差不多,就是少了许多名贵之物,案上的花瓶,墙上的名画,现在都不见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挺温和的中年男人,他穿一件衬衣,没有穿外套,袖子挽到手肘处,正在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