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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247节

      唐太太看她这样率真无瑕的秉性,不由露出笑容。
    她与郑太后是旧交密友,多年未见,彼此许多话说。荣烺听一会儿就请唐姑娘到花园玩儿去了。
    她想听一听蜀地民风民俗。
    唐姑娘擅言辞,尤其蜀地因地处西南,民风一向比帝都开放。唐姑娘还颇通外务,尽管她学习的都是一些小事,但蜀地米面粮价都是清楚的,还参与过家中田庄的水渠的清理挖掘的相关事务。
    “米面粮价找几家米粮铺问一问就清楚,整理水渠可不是容易的事。水利一向是朝廷的大事,虽说田庄不能与朝中大事相比,想来也有许多不易之处。”
    “刚开始听下人禀报,民女也是听得七昏八素,后来我让他们呈上水渠的图纸,又亲自去看过,有不懂的请教有经验的人,再阅读相关书籍,基本就弄明白了。”唐姑娘说,“最后就请佃户出力,他们若想直接要力银,就按工包给他们。也可以用第二年田租付工钱。然后将整理好的水渠按长短分给佃户维护,每年免些租子,他们也都愿意。”
    唐姑娘说,“事情其实不难,就是多考虑一些。每年秋收后要巡视一下水渠的情况,既然免租子交给他们维护,如果不按期巡视,也会有人偷懒懈怠的。”
    唐姑娘说话爽俐,但说到具体事情时就似她的祖母唐太太一般,有一种有条不紊的从容的风范。
    怪不得舅家这么急着定下来做儿媳妇。
    荣烺说,“这是唐家的家风么?”
    唐姑娘羞涩不已,“民女只是做一些很微小的事,怎么敢说这就是唐家的家风呢?”
    “你别害羞。听说你兄长也一起来帝都准备明年春闱,你祖父唐家族长也来帝都了。”
    “是。殿下您都知道。”
    “前几年唐宁任国子监祭酒时,我与他有所交往,十分欣赏他的才干,至今如此。”荣烺有些感慨,“虽然国子监改制因各种原因没能完成,但现下国子监奉行的新规大部分是当年他拟定的条例。
    我也曾听闻令祖父的名声,对唐族长治家有为之事非常敬仰。”
    唐姑娘正要谦逊一二,荣烺摆了摆手,“你不晓得,朝中今年有一桩大案,前户部尚书因其家族贪鄙太过,鱼肉乡里,已经下了大狱。他这等为官为人自然可鄙可恨,可我想,人必不是一开始就变坏的。读书人考取晋身之阶不容易,要改变家族命运的想法也能理解。我感慨的是为何仁义不能久持呢?”
    “立身处世,绵延家族,教养子弟的办法,你们这样经世大族应有自己的心得。”荣烺道,“我十分想与唐族长谈一谈,看能否从中学习一二,也教给人知晓。他们若有所得,以后于家族于子弟都有益,而他们若能教养出出众子弟,为朝廷效力的人岂不更多了么?”
    唐姑娘有些受宠若惊,又对荣烺认真请教的神色打心底升起敬佩,她肃容道,“民女回家,必将殿下之意转达祖父。”
    “好。”
    唐姑娘道,“我有一点疑惑,可以直接问殿下么?”
    “只管问。”
    “殿下为何要民女转达殿下之意,民女祖母就在太后娘娘那边儿说话。”
    “令祖母是皇祖母的朋友,我想,我们年龄相仿,未来大概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唐姑娘微微倾身,“殿下厚爱,民女荣幸之至。殿下厚意,民女必为殿下转达。”
    唐姑娘中午与祖母一起被赐在万寿宫用膳,她虽自幼生活在蜀地,礼仪全不逊帝都贵女。待回家后,她将公主想与祖父见面的意思告诉了祖母。
    唐太太道,“帝都不乏名门,咱家虽绵延长了些,这样也显的有些拿大了。”
    “祖母,我看殿下言语十分恳切,是诚心请教,并非虚言。”
    唐太太想到今日对公主所见,接过孙女递来的温茶,由衷道,“真是一位率真之主啊。”
    第327章 灯灭之一三一
    殿下s
    正文第三二七章
    荣烺是知道祖母好像不大喜欢唐家族长的,她想见唐族长的事还是跟祖母提了一句。
    “找唐琼请教教导族人的事?”郑太后错愕的端起茶忘了吃,“你从哪儿听说唐琼会教导族人的?”
    “开封时听郑澜说的,赵族长也说唐族长教导族人有方。”
    “这绝对是被骗了呀。”郑太后摇头感叹,“年轻人还是很容易被骗的。”
    “可我把二十年的春闱榜单看了看,唐家科举出仕的子弟就有十多人,可见他家的确人才不断。”
    “有唐琼这样的人做族长,有志气的人哪怕为了不在老家受他都得玩儿命读书。”郑太后直接断言,“如果世上还有完全不值一见的人,就是唐琼了。”
    “这怎么会呢?我看唐太太与阿葵都为人很好。”
    “那跟唐琼有什么关系呢?”
    “要是唐族长不好,唐太太怎么会嫁给他做妻子呢?”
    “人难保年轻就一时糊涂,识人不清。”
    荣烺笑,“我看唐太太是夫妻很恩爱的模样。阿葵也是又能干又谦逊的人。”
    “你要知道,阿烺,要是家里有个不成材的人,难免其他人就得拼命努力做个好人了。”
    荣烺笑个不停,悄悄跟祖母打听,“祖母你怎么跟唐族长结下的梁子啊?你们年纪相当,怎么没成为朋友呢?”
    “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种成天趾高气昂的家伙。也不知哪儿来的那种冲天气焰,反正不是正常人,仗着三分姿色,还把阿陈娶走了。”
    可见朋友与朋友丈夫对郑太后完全是两回事。
    “唐族长肯定也有优点的吧?”
    “讨人厌绝对算一样。”
    如同郑太后对唐族长的评价,唐族长听说晚上的蟹是宫中赏赐,持螯感慨,“我一想到万寿宫,蟹都不香了。”
    “要觉不香,就少吃两个。”唐太太瞪他,“一把年纪,孩子们都在,嘴上留德吧。”
    “诚实就是最大美德。”
    公主殿下想见自家祖父的事,唐葵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祖父竟然与太后娘娘交恶么?
    她试着跟祖父一提,祖父当即拒绝,“我才不去。”
    “为何?”唐葵给祖父将烫好的酒斟满,“公主可好了,特别聪明灵巧,还对祖父你特别景仰。”
    唐族长不信,“你不会叫宫里人骗了吧?傻丫头,你还小,万寿宫的话一句都不必信。”
    “可我看太后娘娘又温和又慈善。”
    “看,被骗了吧!”
    “想见祖父的不是太后娘娘,是公主殿下啊。”
    “公主就是万寿宫一手养大的,肯定一模一样。”唐族长摇头,“我再没见过比万寿宫更乏味的人了。阿葵你竟然还跟公主相处的不错?”
    “公主殿下那么好,而且,对祖父您的评价特别高。说您治家有方,是有德行的长者。”
    “这种恭维功夫在宫中都算不及格的。”
    一直默默吃螃蟹的长孙唐朱忽然说,“公主为何要恭维祖父您呢?要说治家有方,天下不逊于咱家的肯定还有很多。”
    至于德行,亲孙子唐朱都不敢这样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唐朱问妹妹,“公主殿下不会道听途说误会了吧?”
    接着后脑勺挨了一记折扇,唐族长怒,“你祖父我难道不是治家有方,是有德行的长者?”
    唐朱气苦,那些修桥铺路、周济族人的事哪样不是祖母做的。心下再次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明年必要高中,坚决离祖父远远的。
    唐葵笑,“哥,很多人都喜欢祖父的。我看即便帝都城中,咱们蜀地茶酒也有一席之地。祖父,你是不是与太后娘娘有旧隙啊?”
    “谈不上,我们就是彼此不喜欢。”
    “那你更要见一见公主殿下了。太后娘娘将公主殿下视作掌珠一般。您想啊,要是您能令公主殿下敬服,公主殿下必在太后娘娘面前说您好话。”唐葵久在祖父身边,对祖父性情还是十分了解的,她微微一笑,“那样的话,太后娘娘就得从最喜欢的孩子嘴里听到对您高山仰止一样的评价,这对于一向不喜欢您的太后娘娘来说,肯定是世上最令人郁闷的事了。”
    唐朱目瞪口呆的看向他妹:这是什么歪理。
    就见祖父开怀大笑,满饮一盏美酒,“此话有理。”
    不过唐族长坚决不进宫,唐葵知道祖父总有些怪癖,既劝不动,只能请公主殿下到家中作客了。唐家的至交安公府李家姑娘是公主宴上宾,与公主相熟,唐葵请教过李姑娘后,在家备好酒宴,招待公主殿下。
    荣烺倒挺愿意去朋友家作客,尤其唐族长信中言,宫中规矩繁琐,草民久居乡野有所荒疏,公主殿下宽厚不计较,却惟恐不能尽吐胸中意,失相见之情。草民于家备香茗美酒,以待殿下驾临。
    荣烺给祖母看唐族长的信,“这不挺正常的。”
    “他这是不想进宫给我行礼。”
    “那祖母你干脆召唐族长进宫,让他给你磕两个大头。”
    “我还没这么闲。”
    荣烺笑,“祖母你要不介意,那我就受邀过去瞧瞧。”
    “你是公主,岂能受这等蒙骗。你召唐琼进宫,他敢不来?”
    “阿葵已经亲自跟我道过歉了,说她在家里苦劝他祖父,唐族长都不愿进宫。说不知因何缘故,似乎你们彼此不大欣赏对方。”
    荣烺笑眯眯地合上唐族长的信,“阿葵还怪委婉的,什么叫不欣赏啊。明明就是彼此性情不投嘛。”
    “谁会与那种人性情相投?”
    “唐太太呀。”
    “阿陈兴许是上辈子欠了他大债,今生来还。”
    反正宫中重阳节无需荣烺忙碌,她便受邀去了唐府。唐家自然阖府出迎,荣烺见到唐族长时当真惊艳了一下子。
    唐族长绝对年纪不轻,唐太太都鬓生白发,不料唐族长仍是发漆如墨,他身量魁伟,尽管脸上已有皱纹,但那种如岳如渊的气度,全不见一丝老态。
    五官骨相更是好到不得了,可想而知年轻时必是一位出众的美男子。
    难怪连祖母都说仗三分姿色……
    荣烺令大家免礼,直接就说,“我对族长倾慕已久,那日见到尊夫人与阿葵,还在想族长当是何等风采,果然风度仪表无一不好。”
    唐族长心下略得瑟,想这位公主殿下倒比她那冷冰冰的祖母有眼光的多,嘴上谦逊,“殿下过誉,不过区区皮相罢了。”侧身请公主先行。
    “相由心生嘛。”荣烺踏入唐家大门。
    这里是唐家在帝都的宅子,唐家历史更在郑家之上,不过,与荣烺想像中大族的豪奢不同,唐宅虽精致雅蕴,却并不算豪阔。
    而且,与寻常人家中轴为正的院落布局不同,唐家正中是一处大花园,几个院落亭轩都是依花园而建。
    喝茶、赏景、闲叙后,荣烺与唐族长单独在花石旁的敞轩说话。唐族长已经弄明白公主殿下是从哪儿听闻他的名声了,“子珉那小子啊,嗯,他笛子当世第一。不过,郑家小子更有趣,说话一本正经,竟然是个君子。”
    “郑澜本来就是君子,他人品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