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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263节

      他绝不甘心让内阁沦为二等机要处,绝不能让堂堂内阁之首向太师折腰!
    既然一切都是你秦太师的主张,那么,就由你秦太师来担任首辅吧!
    连日的困顿迷惘一扫而清,史太傅神清气朗,他知荣烺身边人素来嘴紧,道,“待这事有了消息,我再来告诉殿下。”
    “那我就等史师傅的好消息了。”
    第341章 殿下之七
    殿下
    正文第三四一章
    初春天寒,日头也短,这含章殿收拾的精致,连荣烺几人小憩的屋子都有,故而中午荣烺一般就不回麟趾宫,多是在含章殿用午膳,膳后略做休息,就是下午的课程了。
    今日荣烺有些心神不宁,朝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她先前竟一无所闻。父皇、皇兄鲜少在母妃那里说朝政,她也没主动问过。
    她明白父兄的意思,既然不说,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可这样的大事,还关乎到二舅舅转任太尉的事。她也每天去母后宫里,却也没听母后说起过。
    若旁个事,她也没兴趣。
    可这是连颜相都宁可辞官也要反对到底的事,真不晓得父皇为何要一意孤行!j
    江山难道不是荣家的江山?
    管他郑家掌兵几代,他就是掌兵十三代,只要忠心得用,那就该往狠里用!
    到底为何这样疑上郑家呢?
    皇祖母过逝,一道圣谕便将二舅舅召回帝都,这难道还不是最好的忠心证明么?
    荣烺在心中狠骂一回秦太师,却也不会自欺欺人到凭一个秦太师就能主张这样的大事。说到底是父皇自己的意思,是父皇不信郑家!
    小时候也会偶尔看到祖母与父皇政见不合的时候,但更多是融洽的氛围。
    原来父皇从根本上与祖母就是有分歧的吗?
    那些快乐的光阴,都是伪装么?
    可即便如此,祖母已经故去,朝政顺理成章由父皇掌握,又何需做的这样快这样绝呢?如果连二舅舅这样一召即回的将领都要被质疑忠心,以后又有哪个臣子不担忧己身呢?
    再者,调换大将、首辅辞官都是文武大事,换掉两根宫殿正梁,那新的,能撑得住吗?一旦房塌屋折,旁人或可置身事外,皇家就要葬送了!
    一念至此,荣烺猛然自床间坐起。
    她不能再继续做个无知无觉的人了!
    仅靠阿颜她们十日一沐回家带些外头消息进来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需要得到母后的帮助。
    不管母后出于什么理由不告诉她这些外面的事,她都要说服母后,得到母后的认可!
    午阳的光自廊下透入,纱窗开了一缝,隐隐花香随着气流涌入,荣烺深吸口气,做出决定。
    不管父兄多么不愿意她打听外面的事,她都要打听!
    她生来既不聋也不瞎,既然老天给她生个脑袋,就是让她做事用的,她凭什么要顺着他们的意思过活!s
    今日午间,史太傅也做出一个决定。
    午饭后,内阁一般就散了,各部大员各回自己衙门处理事务。
    今日,史太傅唤住了大家,有事商议。
    他瞥齐尚书一眼,“齐尚书你有事可以先走。”
    “干嘛。瞒着我开小会?”齐尚书屁股坐的牢牢的,“本来想走,一看你这神秘兮兮的,我反是不能走了。”
    “那你老实听,不许捣乱!”史太傅先震慑齐尚书两句,若不是他与公主师生情笃,险叫这条狐狸骗坑里去。史太傅令文史们都出去,自己站起来,正色道,“我有件事,想与诸位商议。这两天,陛下与秦太师都找我说过首辅之事,想让我继任首辅。”
    李尚书嘴快,立刻恭喜,却是被史太傅挥手打断。史太傅的脸上没有半点要继任首辅的意思,也没有半丝喜悦之意,他正色道,“咱们在内阁共事多年,谁都知道谁,我老史是个实诚人。我实说了,我绝不会接任首辅,今天与大家商量,是想请大家与我联名,一起上奏陛下,请秦太师主持内阁。”
    史太傅此话一落,旁人不说,齐尚书先“咦”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老史头竟然没掉坑的意外。刑部李尚书惊诧极了,“秦太师主持内阁?”
    “对,让秦太师来主持。”史太傅重申自己的观点,然后拉开小炕桌的抽屉,取出一本崭新的折子传递给大家,“你们看看我这折子拟的可妥当?”
    吏部徐尚书先接了,上面就是请秦太师主持内阁的内容,与史太傅所言无二。让徐尚书吃惊的是,史太傅平时可不像这么有魄力的性子,这是怎么了?感觉为官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
    徐尚书看过后递给方御史,方御史原就敬仰秦太师,看过后继续传递了下去。
    待大家都过了一遍,即便滑溜如李尚书也没再说那些客套的恭喜的话。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陛下令秦太师于内阁之上,就是信任秦太师在内阁之上的意思。
    颜相辞官,除了不赞成调换郑镇北外,怕还有这层意思吧。
    让秦太师主持内阁,那么,内阁就还是内阁。
    只是,以往内阁排序,都讲究个先来后道。
    如今秦太师空降在诸人之上,莫说是否心服,眼下却只能如此。g
    折子上史太傅已经签好自己的名字,他沉声道,“如果大家都认同我老史头的折子,请你们一同署名。”
    徐尚书早看秦太师不顺眼,当即应道,“既然史相诚心,我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取过毛笔,在史太傅名字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镇北关的事,颜相都说不妥,既是秦太师一力推进,那就该秦太师自己扛。这是想把史相拉上首辅之位做垫背被史相看穿了吧。
    竟如此轻视我们内阁诸人,也太目中无人了!
    徐尚书带头签好,接下来是方御史,方御史未将秦太师想的那般机心满腹,他就简单的认为,如今陛下信赖太师,由太师主持内阁事务也不错。
    然后,大家依次署名。
    轮到齐尚书时,他懒洋洋的挑支笔,朝史太傅挑了挑眉,啧了一声,有些遗憾的将自己名字龙飞凤舞写了上去。
    待吴学士写好名字,将奏章递还史太傅,史太傅双手握着奏章,郑重的看向大家,“我今日就递上去。若陛下再有垂询,还请诸位与史某同心。”
    徐尚书道,“史相放心,现今还有谁比秦太师更适合主持内阁呢。”
    大家纷纷点头。
    齐尚书薄唇一绽,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给仿佛要慷慨赴国难的史太傅出了个主意,“如果秦太师谦让,太傅大人不妨与他直说,镇北关的事由他一手主导,让他自己来担着。如果他不肯来,那么以后任何他想做的职司调动,内阁一项都不会通过。别以为他做了太师就了不起,我可是不会请他第二次的。”
    李尚书反应最为迅速,“齐相,你不是赞同镇北换将的事么?”
    “身为陛下的臣子,陛下的所有圣谕我都赞同。”齐尚书问大家,“但这事又不是我提的,是秦太师的主张。自然谁主张,谁干活。难不成我礼部去给他管镇北关的事?这岂不是要越俎代庖了么。我们礼部可不干这种事,还是说你们要替秦太师去担当此事?”
    大家连忙撇清,尤其兵部黎尚书,别看生就圆滚滚模样,这会儿抢话数他最快,“这怎么能呢?自然是听太师大人的吩咐!”
    “是啊,这是太师大人的政见。”
    “以后自然也是太师大人的政绩,我等怎能窃太师之功。”
    ……
    于是,为留活扣,大家都赞颂起秦太师来。
    徐尚书更是道,“此事是秦太师一力主导,太师大人又在内阁之上,以后太师大人主持内持,自是太师大人的首尾,这才叫有始有终。”
    “就是如此啊!”
    对啊,镇北关只是开了个头,郑家三代掌镇北关,忽然把郑镇北架空,难保郑家不会反击。
    这可不干咱们的事。
    咱们小门小户的,可没本事跟郑家去碰。
    秦太师自己支的摊子,自己来守吧。
    独方御史内心深处感慨:每当这时就觉着自己真不适合内阁,不懂这些家伙是真心敬仰老大人,还是在阴阳怪气!
    史太傅没耽搁,直接揣着折子到昭德宫陛见。
    大家干脆没散,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史太傅回来了,面对同僚的殷切目光,史太傅点头,“成了。”
    大家不约而同露出或深或浅的笑意。
    得到准信后,各人散去。
    史太傅也走在往工部去的路上,脚下青石历经风雨已斑驳嶙峋,下午的太阳光将影子拉长,史太傅一步步踩在青石上,心里想的只有一事:
    既然秦太师肯接首辅之职,那当初陛下与秦太师找他谈话,是真的认为他足以担当内阁之责,还是想扶一个给秦太师做应答、担责任的傀儡呢?
    如果不是公主旁观者清,及时提醒他,如果他接下了这首辅之位,那么,他的命运将走向何方呢?
    一阵料峭冷风穿过重重宫殿袭来,掀起史太傅的袍摆,史太傅紧了紧身上披风,很久没觉着宫中的风这样冷这样冷了。
    荣烺傍晚放学去的凤仪宫。
    凤仪宫就在含章殿隔壁,所以每天放学荣烺都会先过来这里。郑皇后已令宫人准备好可口糕点,荣烺闻着香味儿说,“我真是饿了。”
    “快吃吧,还热乎的。”郑皇后笑着糖蒸酥酪给荣烺往前推了推,颜姑娘几人都有,一人一份。
    大家都吃些了,荣烺吃饱后说,“阿颜,你们随便去消消食,我有话同母后讲。”
    林司仪颜姑娘几人,连带严宫令带着室内宫人便一起退了出去。
    郑皇后看她这样郑重,心中有些预感。
    荣烺看向嫡母,直截了当,“我知道二舅舅被任命为太尉的事了。”
    郑皇后道,“既然陛下这样安排,自然有这样安排的道理。”
    “我不是说这个。母后,自从我搬进后宫,外头的事就知道的少了。我母妃向来是一幅私心,父皇、皇兄也从来不同我说。如果您也不告诉我,我能知道的就很少了。”
    “我想过这件事。”郑皇后道,“虽然不能打听前朝,但命妇时常来我这儿请安,我总能知道一些外面的事。
    之所以没告诉你,我是在想,这其实是一个机会。
    你能斩断与前朝联系的机会。”
    “阿烺,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你知道陛下与大殿下都不与你说外面的事,那就能明白,他们可能不希望你过多参与朝政。”
    郑皇后没有在荣烺眼中看出犹豫或者动摇,就知她已考虑过荣晟帝与荣绵的立场,也有了自己的决断。郑皇后对此非常欣赏,“我一直在想,这也是可以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你以前没有体验过,也许应该体验一下,再做决定。”
    “我不需要再做体验了。像是被装在笼子里,稍远一些的世界都看不到听不到,只需要驯顺的接受他们安排的一切,按他们的意愿过一生。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可即便你知道外头的事,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