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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意

      江云丢开奇奇怪怪的想法,回身一口亲上自家男友的嘴角:“澄,等等好吗?现在有点事。”
    圈紧手腕的指节缓缓松开,顺带收回了浮空的小刀,他点头应道:“……好。”
    江云朝莱恩走去。才刚离开澄两三米距离,傻狗一把将她抢进怀里。力道重地几乎要把人埋死在他的大胸里。
    “松手!”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江云抬手猛掐他耳朵尖。
    “呜——”
    莱恩吃痛地嗷呜一声,圈着她的手臂微松,顺带低头想舔她,清除某些自己不喜欢的味道。
    江云只能动作飞快地捂住莱恩的下半张脸。
    救命,没有羞耻心并且吃醋的傻狗好难沟通。
    只是莱恩就罢了,贝利亚在这时也凑过来。少年碧绿的眼眸中流露出思念与关切,用一种茶里茶气的、撒娇似的声线说话:“姐姐。你现在还好吗?上次为什么不回来呢,我们真的好担心……”
    贝利亚你这是在火上浇油?
    江云能感觉到身后那束来自澄的不善目光。虽然危险的情绪只冲着莱恩和贝利亚而去,但过于灵敏的感知还是令人背后汗毛直竖。
    少女干笑一声,结结巴巴地应道:“嗯、嗯、还、还好吧。”
    她的余光瞥见站在某个最后方的斯文败类。温言眼神一阵闪动,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角。
    ……他妈的,她铁定没看错。
    温言刚才绝对是笑了!
    这种尴尬的局面,温狗比还在后面嘲笑她如果这是漫画,江云的额头铁定爆出一连串井字。她抬手一边一个,快准狠地捏住身前两人的脸。
    莱恩无法低头,贝利亚的茶言茶语也成功止住,江云对着两张被捏变形的脸冷声呵斥:“别闹!我讲正事。”
    盯着那双纯粹的金眸,愧意再度爬过喉咙,江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迟疑道:“那个……莱恩你、还想不想见艾力克?”
    “艾力克、在这?”
    身材高大的莱恩神色茫然地微微偏过脑袋,头顶那对兽耳同时轻轻抖动。
    “一个月前才转到这里的。”江云后退一步,不敢直视莱恩:“艾力克他……死了。”
    艾力克,死了?
    莱恩眼神瞬间暗淡,原本高高竖起的耳朵没精神地塌下,整个人呆呆地站立着,很是艰难地消化这个消息。
    江云勾过他宽大厚实的手掌,小心翼翼地问道:“走吗?我们去看看艾力克?”
    莱恩没有反抗,乖乖地跟从她的力道迈步。
    “澄。”江云回过头,“你等我一会儿好吗?很快就回来。”
    澄摇摇头走到江云身边,指尖在凌乱的黑发中穿梭,熟稔地替她理顺发丝。
    “走吧,一起。”
    此时,整个基地已沉没在寂静的海洋之中。十分钟前报警声便彻底消失。
    江云几人位于第三层。这个实验室从地表往下,一共分六层,ABC三区分别位于第二三四层。他们走到电梯前发现它已经长久地停留在第六层。据澄的说法,大概是艾丽西亚和肖恩在那里。
    他们只好回头沿着江云的路线返回四层。
    迈过横七竖八的尸体,顺着逃生通道下到四层,又拐了几个弯才走进A区。01,02……带着人一路找到07,江云慢慢停下脚步。
    艾力克异变后的身体静静躺在狭窄的囚室中。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来自那具躯体的生命力与精神力。
    “莱恩。对不起——”江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只得撑着走廊墙壁以免自己当场跌倒。少女几乎要被铺天盖地袭来的愧疚打败。
    江云再次回想起那些记忆。她对前因后果,没一个画面,每一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都能从逻辑上理解自己为何会那么做。唯独无法在情感上理解当时的自己。
    暴走时的她还是她,只是从一个情感充沛的普通人转变为嗜杀成性的存在。
    这太奇怪了。
    但一切终成定论,艾力克也已经平静地倚墙沉眠。
    莱恩没有责怪她,同样也没有安慰她,从看见艾力克的瞬间,他已经化成一座无法动弹的石膏像。
    良久,莱恩终于回过神,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迈进房间蹲在自己的养父身旁。长而蓬松的狼尾圈住艾力克冰冷的手腕,零落的呜咽从大狗喉咙中持续挤出。
    艾力克死了。
    和曾经的头狼伴侣一样,永永远远地离他而去。
    死亡是不再柔软的身躯,逐渐冰冷的体温,与再也无法睁眼的长眠。
    江云蜷缩着守在门边,她不忍往里看,更无法面对这个自己亲手造就的场景。
    澄在她面前蹲下,纤薄的手掌拂过少女前额,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向耳后:“很难过?”
    他的声音仍旧那么平稳且温柔,似乎只有江云是值得关心的存在,方才这些生离死别对他而言如过眼云烟,连得到一句感叹的资格都没有。
    “嗯。”少女闷闷地应了一句。
    拇指轻柔地擦过发红的眼尾,揉不出丁点湿意。青年眉头轻皱,心有担忧地叹息道:“阿云……是不会哭了吗。”
    轻得如同自言自语的感叹像是一道袭来的闪电,一路从她天灵盖劈到脚底板,麻痹,刺痛,惊恐,混乱,它们开始蜂涌而上。
    江云分辨不出这些情绪来自何处。但有一点很清楚。现在的她好像真的很难掉眼泪。
    是情绪的缺失吗?还是打击太大情感自我封闭?又或者是暴走后没完全恢复的缘故?
    温暖流连于耳廓,江云瑟缩一下,避开这些触碰起身道:“我、我想起来个事,去找下温言。”
    按下想起身的澄,少女步伐慌乱地朝拐角走去。
    贝利亚正蹲在那出神,温言则是拉了张椅子坐在门后阴影中查看通讯器里的资料。
    半开的金属门外是A区监控室,惨白的灯光透过门缝照亮男人的半张脸。纤细斯文的金属边眼镜断续反着光,令江云无法看清镜片后的眼神
    贝利亚率先发现她,小声唤了句姐姐。反倒是温言,平常敏锐无比的人愣是等江云走到身前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少女的言语格外艰涩:“不过去吗?”
    “不必了。”温言关闭屏幕,目光沿周围打量一圈,最终落回了江云脸上。扶正略微下滑的镜框,神情格外复杂:
    “让莱恩自己呆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