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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 第29节

      手掌整个沈家的家主,从来也不是轻松能做的。
    他的游刃有余,不代表不忙。
    床头桌上放着杯子,里面的水温度适合,好像加了蜂蜜,姜时念喝了两口,重新躺回被子里,转念想到昨晚这条被子惹了多大的祸,又扯起来蒙住头。
    闷了十几分钟,她才镇静下来,起床拎了拎那件快揉坏的睡裙外披,收进柜子深处,换上一件正常棉质的,进浴室看到自己眼睛还有点红,忍不住觉得丢脸。
    姜时念洗漱好,化了淡妆,放慢脚步下楼。
    走过楼梯转角的时候,她屏息先往下看看,没见到沈延非,心放下一点,加快了些速度。
    没想到等到了客厅,她才一眼看见沈老板穿着简洁的黑裤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修长小臂,坐在餐桌边审文件,听到声音,抬眸朝她望过来。
    姜时念简直有些找回了以前最怕他时候的感觉,下意识转身想往回跑,还没等动,沈延非就扣上电脑,似笑非笑说:“老婆,这才哪到哪,至于吓成这样?”
    “我……没有。”
    姜时念一句话说的底气不太足,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是受到的刺激太重,她以前从没经历过,甚至都没有想过,对象又是她眼中最高不可攀的那个人,免不了不适应。
    她到现在还觉得匪夷所思,沈延非会做到那个程度。
    姜时念膝盖并拢,难言地紧了紧,她抿住唇,嘴角有点隐秘的刺疼,可能亲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了。
    “我是……”她找正当理由,“手机忘了带下来,想回去拿。”
    沈延非视线笼着她,也不戳穿,唇边意义不明的弧度看得姜时念心悸。
    她倒退两步回身,隐隐发觉小腹酸胀,感受熟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可能这个月的生理期要提前了,这两天就会来。
    姜时念猜测是昨晚沾了成人夫妻关系的边,身体受到影响,但心里又默默庆幸,她生理期到了,至少接下来四五天,她不用担心沈老板再有什么动作。
    她往楼梯上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沈延非拦腰把她揽住,让阿姨替她上楼去取,又吩咐准备热姜茶。
    姜时念惊讶:“你又知道什么了。”
    沈延非眉尾轻抬,把她拉到沙发上,自然地拨了拨她额前头发,倾身在她眉心用唇碰了碰:“你捂了一下,我还看不出来?再说昨天做了那些,你身体有波动也正常,适应就好了。”
    简单一句“适应就好”,让姜时念时刻绷紧了弦。
    她明知不该紧张,既然已经开了头,接下来就应该尽量去适应,沈延非对她有生理需求,她没理由逃避,需要接受他的节奏。
    但生理期的结束就像宣布倒计时告罄,她越来越不安,已经不能确定是面对不了将要提出更高要求的沈延非,还是不想看到那个在身体亲密里失态沉沦的自己。
    距离生理期结束还有一天的时候,姜时念接到了电视台电话,新继任的副台长是个雷厉风行的女领导,专程来询问她意见。
    “时念,台里今年新开的那档社会类节目你知道吧,要去全国各地跑现场录制的,这不是地点都定的远,环境也偏艰苦么,马上开拍了,主持人还没最终定,有咖位的不爱去,新人又不够格,你有没有人选推荐。”
    姜时念知道这档节目,是宣传各地民俗的热门主题,形式新,里面花样多,风格偏轻松,每期还会请明星嘉宾到场,非常有爆的潜力,不一定比抢破头的《沙发茶话》差。
    但就是因为路途远环境苦,大多数手里有稳定节目的知名主持人,都犹豫着不太想去牺牲,怕不定期离开台里,会错失更好的资源。
    第一期地点年前就定了,是云南边陲一个小镇,这个季节还没入春,艰苦还要加上冷,出发日期应该就是最近。
    姜时念在望月湾里的别墅里捂了捂已经没感觉的小腹,慎重问:“我去可以吗?”
    副台长吃惊不小:“你去?!时念,你可是咱们台当家门面,你手里的节目完全够用,等《沙发茶话》正式上线,你地位还会跟着涨,何况后天就要出发去前期准备了,你刚新婚,沈总能同意?”
    姜时念清醒地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她该和沈延非商量好再决定。
    可说不清哪里来的一点反骨,加上急着想避开他强势锋芒,更重要的是……
    她意识到,她需要冷却,她怕她的身体要陷进沼泽,变得不像她,牵扯出不该对沈延非有的情绪。
    而且沈延非确实忙。
    婚后这几天,他多数时间都在集团里大小会议,应该没空关注她为期不过十天左右的拍摄,她不在家,他可能更专心。
    姜时念垂眼凝视自己的婚戒,不再踟蹰,跟副台长说:“我先生不干涉我的工作,台里千万不要单独去打扰他,我会跟他说的,定下吧,这档节目我接了。”
    姜时念本想等沈延非当天晚上回来,把接了新节目的事告诉他,但意外的是沈延非一场会议开到深夜,还有后续工作处理,铂君集团年初涉及整个南美范围的重要收购,他需要在场。
    她当然理解,就没提自己这点小事去让他分心。
    她早早睡下,凌晨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气息寒凉,连着被子抱她,不厌其烦亲吻,她挣动了一下没醒过来,恍惚以为是梦。
    结果姜时念直到节目团队整装待发,也没机会当面跟沈延非多说几句话,硬是拖到了出发前,婚假第七天头上,中午就要去机场,她才确定,真的没法跟他面对面讲了。
    姜时念到机场的时候,看看时间,猜沈延非应该不那么忙了,就给他打了电话。
    沈延非没有叫司机,自己开车离开铂君集团主办公楼,直接返回望月湾别墅,他路上扫了眼手机,中午,念念应该在家,他目光随之掠过副驾驶上的礼盒和蛋糕,再次提了车速。
    许然的电话中途打进来,有些后续工作跟沈延非整理汇报,之后才放松了语气说:“哥,你这次带嫂子蜜月,不用分心公司这边,赶了这几天都已经安排好,其余的我和几个董事都能处理。”
    他憋不住感慨:“嫂子到你身边以前,这两年你疯狂工作,日程从年初就要排满,差不多所有时间都占上了,最近的工作都给结婚让路,你为婚礼亲力亲为,还能处理好集团这边,竟然又挤出一周去蜜月,哥你简直是神。
    沈延非不置可否:“还有事?”
    许然忙挽留:“哥你先别挂啊,你还没跟我说,嫂子知道蜜月了不?你告诉她没?”
    沈延非在路口单手转过方向盘,同时去挂电话,疏懒说:“不最终确定,怎么能告诉她,万一让她失望,给我减分。”
    说完他挂断,迈巴赫逼近望月湾大门,沈延非直接开进地下车库,带着副驾驶上给念念买的东西下车,大步上楼。
    但客厅空旷,毫无声息,常亮的几盏小灯也被关掉,偌大别墅像是陷进了过去日复一日的死寂里。
    沈延非站了片刻,一瞬的错觉让他眼里渐渐冻结,他随手放下东西,叫姜时念的名字,没有回音。
    他知道她应该不在家,也许闲不住去台里了,或者找秦栀出去,不必反应过激,然而梦魇一样侵袭上心脏的恐惧感还是紧箍住他情绪。
    沈延非上楼,主卧整理到一尘不染,像从未住过人,浴室里她的护肤品都收走,直到他一把推开衣帽间的门,看到她当初拿回来的那个行李箱也消失,连同她常穿的几件衣服,都空空荡荡。
    某把无时无刻不悬在他头顶的刀,在这一刻倏然落下,捅进他身体。
    从容不迫,或是风平浪静,都被眼前的情景撕开伪装,沈延非握紧手机,转身下楼,下颌线收紧到凌厉,掌心滚烫。
    他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手机突然响起,是姜时念的电话。
    沈延非手臂上筋络隆起,划向接听,下一秒,首先响起机场空旷的电子提示音,随后姜时念清泠沁水的声线才传出:“在忙吗。”
    窗外风过,树梢积雪震动,轻飘飘掉落大片绒白。
    沈延非在她的嗓音里,数不清过去多久,才逐渐找回狂乱心跳。
    姜时念浑然不知这边的情况,轻言细语跟沈延非解释自己新接的工作,这两天他太忙,一直没怎么回家,所以她才没拿自己不重要的事打搅他。
    最后又补充,她在家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提前结束假期,免得让他还要分神。
    姜时念正在排队安检,眼看着就要不得不挂电话,她深深呼吸,虽然解释了很多,底气难免不足,她垂低的眼睫本来还算平稳,在听到沈延非声音的一刻,突然一颤。
    隔着听筒,隔着几十公里,中间明明不可跨越。
    他却犹如含咬在她耳廓上,一字一字陈述。
    “念念,你躲我?”
    第21章
    姜时念专门组织语言, 斟酌了措辞,自认为足够合情合理的说法,被沈延非简单几个字挑开内情, 直戳到最深处的核心。
    她可以否认,话到了嘴边又停下来, 明白自己在沈延非的面前基本是透明的,她百般粉饰,也躲不过他随意一瞥。
    躲他,虽然不是全部原因,但确实是实情。
    她暂时性的逃避, 想让自己调整好了心态再面对他。
    跟沈延非说谎没有用, 反而那种没底气的罪恶感会更重。
    姜时念知道因为她的问题, 耽误了沈老板正常的节奏, 新婚夜他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还为她屈尊到那个程度, 已经是过度体贴了。
    夫妻床事, 对他而言本来是顺理成章的要求, 她却这么矫情。
    她很抱歉。
    登机在即,姜时念顿了顿还是压低声说:“真的是因为工作, 我争取早一点结束, 回来前会告诉你的,你不用……为我的事受什么影响,等回来以后, 该配合的, 我都会配合。”
    望月湾别墅的客厅里, 沈延非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缓缓坐在沙发上, 脊背向后靠,余光里,那些带回来给念念的礼物和蛋糕安静堆在墙边,他闭了闭眼,漆黑睫毛压低,在眼睑下遮出薄薄阴影。
    无声地等了十几分钟,确定她已经上飞机,不会再打给他了,他才扔开发烫的手机,手指捏了捏略微酸胀的眉骨。
    连着几天没怎么合眼,这时候都加倍找上来,想趁机在他身上肆虐。
    心脏上被无形手掌攥死的疼感,随着慢慢恢复的呼吸,好像在减轻,那把捅进来的刀往外迟缓地抽出,带出零星的血和碎肉。
    可能是相似的场景他梦到过很多次,以为拥有她了,结果都不用等到一朝梦醒,那些甜就烟消云散,她凭空消失,留给他空旷冷冰的房子,转头就看到她在别人怀里,冷漠望他。
    所以今天回到家,他像是午夜梦回,连她痕迹都要找不到,积攒了太多的失重感同时倾倒压下来,砸碎他冷静假象。
    沈延非扯松领带,等胸前的起伏收敛住,才睁眼看向沙发边几上摆着的一个黄铜沙漏。
    沙漏静止着,玻璃中的大团白沙都沉在下面的瓶底。
    沈延非眼帘半垂。
    他清楚知道,新婚夜是他过火了,他心动嫉妒,贪欲压抑不了,想跟她更近,她没准备好,他也越了她的界,但他并不后悔。
    想得到,这个界限就必须跨,早一点让她适应接受,才能突破更多。
    只是他晚了一步,为了能有蜜月,精力都堆在工作上,没提早发现她的机票信息,让她一个人走了。
    沈延非随手拿过沙漏,放在匀长手指间摆弄,瞳色沉暗,黄铜的凉意沁着指骨,又被体温逐步烧热。
    他明白。
    念念是把她自己绑得太紧了。
    就像他之前看到的,她把自己装在一个经年累月缠成的厚茧里,要费劲力气,才能敲开一点点壳,透进她应有的天光。
    反抗姜家,断绝关系,鼓起勇气跟他结婚,这些大是大非面前,她会很英勇地打破桎梏,但是在面对感情,欲望这些私人情绪的时候,她从小到大受到的伤害太深,习惯性又回到那个封闭的角落里,把自己困住。
    跟他接吻的时候她会动情,脸很红,呼吸急促,知道闭眼投入,然而等唇分开,她就立刻陷入那个虚假“姜凝”的阴影中,反复自省她是否失态,没有稳住矜持。
    新婚那晚他那么对她,她吃惊迷茫,大概根本没发现自己泛滥到了什么程度,嗓子里强压着欢愉的声音,宁可咬着手,一点也不敢发出来。
    念念至今也没有真正面对过她自己,对身体的欲望感到羞耻甚至自厌,需要用逃跑来解决。
    他对她当然可以继续攻击性的征伐,彻底把夫妻关系做实,他相信念念会躺下来接受,然后接下来呢,她日复一日做着满足他需求的沈太太,忍耐所有情绪不肯外放,把自己压得更深?
    等于让她从一个小的牢笼,跳进他这个更大的牢笼里。
    依然要听话,忍让,乖巧,顺从。
    他心疼,不想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