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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霜 第37节

      那老嬷嬷每日天不亮就到她的院子里来,端着足足的架子教导她,训斥她, 给她讲规矩,立章法。从行走坐卧到吃穿饮食,没有一件事是她不管的。日日耳提面命的要她好好伺候谢浔,尽到一个侍妾的本分, 并厚颜无耻地向裴玄霜传授房中秘术, 经验老道的如同在青楼里浸|淫了数十年的老鸨, 直叫裴玄霜深恶痛绝,厌烦不已。
    老嬷嬷教的尽心尽力, 恨不能将毕生绝学都拿出来对裴玄霜倾囊相授, 在谢浔面前挣个大脸面, 结果三天后, 她还是灰头土脸地被谢浔轰出了九门提督府。
    因为就在她教导裴玄霜“银蛇缠身”的当夜,裴玄霜狠狠在谢浔肩上咬了一口,不仅没有像一条柔软的蛇一样缠在谢浔身上, 还将对方弄得血淋淋的, 气得谢浔火冒三丈。
    他勃然大怒,狠狠修理了裴玄霜一夜后,将她带去了四星台。
    再次与谢浔同游四星台的官员,心情非常的微妙。
    如果上一次,谢侯爷是带着自己的宠妾来四星台享受愉悦的, 那么这么一次,谢侯爷显然是想给这位裴姨娘一些教训尝尝。
    竣稷山的事闹得那么大, 满朝文武皆有耳闻, 一时间, 众人都对这位搅得九门提督府不得安宁的裴姨娘颇为好奇。
    所以,当一身白衣的裴玄霜面无表情地跟着谢浔出现在四星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只见那女子粉黛不施,冷若冰霜,偏偏那清丽秀美的眉眼之间含着一丝蛊惑的魅色,撩人于无形之间。
    世间女子有极致的美艳,有极致的妖娆,有极致的秀丽,有极致的娇俏,然而像这般又冰冷又魅惑的,却着实不常见。
    她那么美,那么澄净,却又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拥有她,玷污她,打碎她,用她独一无二的美来填满自己深渊一般的欲望。
    众人看着看着就愣住了,待他们纷纷收回探究惊艳的目光时,谢侯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了!
    与裴玄霜有过数面之缘的言琢率先起身,冲着谢浔一拱手,礼数周全地道:“侯爷来了,快请落座。我等已备好了歌舞美酒,就等侯爷大驾光临了。”
    东西两席的官员齐齐起身,向谢浔行礼。
    谢浔带着裴玄霜面南而坐,道:“大家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众人方才落座,只是各自收敛起神色,不敢再在裴玄霜面上多作逗留。
    裴玄霜跪坐在谢浔身侧,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些人身上。
    除了言琢,她不认识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只知道他们都是唯谢浔马首是瞻的狗官。那些狗官个个穿着讲究精致的常服,并带着两三名陪侍侍妾,那些侍妾或娇艳欲滴,或秾丽风骚,或清秀可人,一个个乖巧柔顺,面上时时挂着讨好献媚的微笑,与勾栏里的妓子没什么两样。
    官员们虽然还端着官架子,板正严肃的很,可那一双双躁动难耐的招子无不在昭示着这场聚会的真正的目的。
    他们彼此观望,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裴玄霜便明白了谢浔此举的意图。
    宫里的老嬷嬷调|教不了她,他便让她亲眼看看别的官员府上的侍妾是怎么伺候人的。
    她听不会,总能看会吧!
    如此大费周折的教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裴玄霜垂下双眼,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一通官员们互相之间的吹捧夸赞之后,十几个身穿异族服装,浓妆艳抹,衣着清凉的舞女赤脚而入,踏着自砖缝中涌出的薄薄白雾翩翩起舞起来。
    艳舞一起,妙音一奏。众官员立刻撕开了斯文高贵的外皮,露出了衣冠禽兽的本来面目。他们一脸淫|笑的对身材婀娜的舞女评头论足,踞坐着饮酒大笑,放浪形骸,不知廉耻,与常年混迹于酒馆娼寮,寻衅滋事的流氓地痞没有任何区别。
    舞女踩着欢快的鼓乐扭腰旋转,便是被人指点评论亦是一脸妩媚的微笑。绵延如海的霞色纱幔自梁间垂落,迎着染上了胭脂酒水香气的山风摇摆晃动,连带着舞女魅惑的舞姿一并倒映在金银酒具上,奢华糜|烂的不成样子。
    一舞未了,又是十余名身覆薄纱的美艳舞女走进了厢房,将一壶壶玉露琼浆摆放在桌上。
    一手伸在侍妾衣裙里面的年轻官员道:“侯爷,这是下官十年前从江南带回来的绝世佳酿,名唤醉千年,相传是魁元真君游历人间时留下来的甘露所制。今朝献与侯爷与诸人大人,还望侯爷和诸位大人能喜欢。”
    谢浔点了点头,以示赞赏。
    坐在年轻官员对面的言琢轻笑两声,道:“都说穆小王爷通诗律、善篆刻、精绘画、擅书法,没想到,于美酒佳酿亦有研究。看来言某今日要大饱口福了。”
    话落,其身旁的侍妾立刻端起了酒壶,毕恭毕敬地为言琢倒了盏酒。
    “大人,请。”
    那侍妾低头垂眸,将酒盏递到言琢面前,轻声轻气地道。
    其形容举止,当真和从宫里出来的那位老嬷嬷要求的一模一样。
    言琢接过酒盏一饮而尽,侍妾见状,立刻取出绢帕替他拭了拭唇角。
    再看其他侍妾,或是翘着兰花指赔笑撒娇,或者摇着团扇烹茶倒酒,一个比一个周到妥帖。
    反观裴玄霜,别说倒酒扇风了,她连个笑脸都不肯赏给谢浔。
    她便那么一动不动的,面色如冰地坐着,端正高冷,衬得一众官员愈发猥琐不堪。
    “怎么?看也看不会吗?”谢浔扫视了众人一眼,总算对裴玄霜说出了今日的头一句话,“她们便是身为侍妾该有的样子。你若还学不会,本侯只能把你送到青楼里去,让那里面的人好好教导你。”
    裴玄霜一双冷眸缓缓移来,不带一丝情绪地扫了谢浔一眼。
    谢浔双目幽幽,眼底的侵略与征服欲昭然若揭。
    裴玄霜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过脸来,满不在乎。
    那壶装满了窖藏十年的醉千年,就这么僵在了谢浔面前的桌案上。
    见势不妙,时刻关注着谢浔这边动静的言大人立刻朝门外递了个眼神。
    不多时,一对妖妖迢迢,生得比女子还要妩媚动人的小倌走进了厢房,向谢浔行礼问安后跪坐在了桌案两旁。
    他二人一人熏香,一人倒酒,一举一动优雅恬静,显然是被人精心调|教过。其用途便是成为言琢等官员的掌上玩物。
    裴玄霜盯着那两个小倌的脸,一时间愣在原地。
    她并不认识他们,却莫名觉得他二人有些熟悉,尤其当她看见执弄酒壶的小倌的眼睛的时候。
    那名小倌与她一样,生着一双浅褐色的眼珠。
    她盯着那双眼,一时间陷入沉思。
    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谢浔抬起眸来,也将那小倌瞧了瞧。
    可在他看来,那小倌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的左脸上刺着一串妖娆的红梅,红梅惹眼,于那张妖精似的脸上看来,愈发的引人注目。
    谢浔乌眸一沉,习惯性地捻了捻修长冷白的手指。
    小倌乖乖地倒好了酒,将酒盏高举过头顶,奉于谢浔。
    “请侯爷品尝佳酿。”
    那声音里透着甜腻腻的魅惑,真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谢浔瞥眼瞧了瞧仍在出神的望着小倌的裴玄霜,手一挥道:“给她。”
    小倌立刻侧过了身,将酒盏奉给了裴玄霜。
    “贵人,请。”
    他称裴玄霜为贵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做贱人。
    裴玄霜眉心微蹙,心头莫名奇妙地泛起一阵阵的苦涩。她望着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酒盏接了过去。
    见她接了酒,小倌俯地叩头,退至言琢身后。
    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言琢大笑着将他们二人搂在怀里,或是往他们的嘴巴里灌酒,或让他们唱曲舞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至于他们两个,则始终乖巧柔顺地配合着言琢,该笑时笑,该嗔时嗔,该撒娇时撒娇,什么尊严,什么脸面,统统不要。
    他们似乎心甘情愿,他们仿佛乐在其中。
    裴玄霜猛地攥紧手中的酒盏。
    再看那些侍妾,早已与这两名小倌一样,无所顾忌地与官员们嬉笑纠缠着。
    她们每一个人都自甘卑贱,都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要是在座官员提出的要求,她们都会俯首听命地一一照做。
    裴玄霜眼睁睁地看着那位献酒给谢浔的穆小王爷当着众人的面将一杯杯酒水顺着侍妾的脸倒了下去,任由那侍妾湿了衣衫,妆容晕染。他一边倒酒一边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魔音灌耳一般。
    而与穆小王爷同席而坐的两名官员,则两厢情愿地更换了侍妾,他们拥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只觉得又新鲜又刺激,压根感觉不到羞耻与不堪。
    “好看吗?”谢浔打量着直勾勾望着言琢等人的裴玄霜,慵懒地道,“是不是还挺引人入胜的。”
    裴玄霜盯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心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寒。她白着一张脸,讥讽:“她们还是人吗?“
    “你说谁?”谢浔皱着眉毛靠近,想要听清楚裴玄霜的话。
    裴玄霜转过脸来看他:“你们所有人。”
    “我们所有人?”谢浔一哂,“也就是说,不包括你了。”
    裴玄霜不置可否。
    谢浔不羁大笑三声,伸手勾住裴玄霜的下巴,微垂着眼帘讥诮地道:“裴玄霜,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的人皆是污浊不堪,唯独你出淤泥而不染,不沾世俗,不惹尘埃,脱俗圣洁的很?”
    裴玄霜冰着脸不语。
    谢浔冷嗤。他用蛮力将裴玄霜带到身前,长臂舒展勾住她的脖子,指着她面前的那些人冷漠而跋扈地道:“你给本侯听清楚了,你与她们一样,都是身份低微的侍妾,是可以交换赠送的玩物。本侯宠你时,你尚能呼风唤雨,本侯若不宠你了,你的下场便和她们一样,甚至比她们还不如!”
    说着松开裴玄霜的脖子,下令:“去给诸位大人斟酒。”
    裴玄霜暗暗攥了攥拳,当真端起了酒壶,豁然起身而去。
    见裴玄霜竟是不声不响地照做了,谢浔不禁眯了眯眼,目光灼灼地凝望着那道雪白清冷的背影。
    裴玄霜单手握着嵌着红蓝宝石的金酒壶,踩过缭绕的烟雾,绕过妖娆裸|露的舞女,来到一众四仰八叉,衣衫不整的官员面前。
    原本醉生梦死,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官员们见面前冷不丁多出一个高冷端肃,清滟无双的女子,纷纷坐直了身子,换上了一副正经矜贵的模样。
    裴玄霜连个敷衍的眼神都不施舍给他们,浇花似的往他们的酒杯里倒了酒,倒满后起身离开,走向下一个桌案。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置喙,端起酒杯老老实实的喝了。
    谢浔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带来的侍妾好似游历人家的仙君一般,施舍给信徒一杯又一杯的玉露琼浆。
    他的心无法控制地痒了痒。
    裴玄霜在大到看不见边际的包厢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那位穆小王爷面前。
    穆小王爷早已醉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正兴致勃勃地提笔蘸墨,在一名侍妾的背上题诗。见裴玄霜来了,缓缓放下毛笔,仰着头,半惊半喜地看了她一眼。
    裴玄霜绕过那名伏在案上,裸着玉背的侍妾,面无表情地给穆小王爷倒了杯酒。
    穆小王爷直勾勾地望着裴玄霜的脸,感觉自己愈发的醉了。
    察觉到那两道贪慕的目光,裴玄霜拧着眉抬起眼来,瞪住了对方。
    四目相对的一刹,穆小王爷眼睛都直了。
    好一张出尘绝艳的脸,好一双轻盈如水的眸。初初相见时只觉得这位跟着谢侯爷的侍妾冷艳有余风情不足,如此近距离的观看着,方知对方何止冷艳,简直是风情万种,勾人心魂。
    穆小王爷越看越入迷,双目止不住的乱瞟。
    裴玄霜鄙夷轻蔑地剜了对方一眼,起身欲走,脚下却不慎踩到了一颗樱桃,继而身子一歪,松开酒壶倒向了了穆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