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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明 第222节

      关键是这引经据典还没有引错,确实就是《论语》里的典故。
    “你心里有数就好。”
    丘濬只能无奈地说道。
    文哥儿便又拿起新书给他念了起来。
    丘濬一开始不太习惯听人把书念给他听,后来想想文哥儿也能在这过程中多读些书,便也没再反对,由着文哥儿每天过来给他念念书。
    听习惯了以后眼睛倒真的舒服多了。
    尤其文哥儿有时候还拉他绕着廊下散步,一边散步一边给他念,倒是叫他听出些别样的味道来,只觉这些新书都添了几分趣味。
    只是文哥儿的任务就比以前重了许多,不仅要校阅稿子,还得提前把书拿回去先断句和理解,不然念起来磕磕绊绊的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弄得他去摆摊的空隙都少开了许多神童小课堂,改为拿着些新书从头到尾提前过一遍。
    他那股子认真劲很能感染人,连不少闲汉都纷纷拿着些蒙学书跟着埋头认字或者学算术,看着就特别有学习氛围。
    文哥儿就这么忙忙碌碌地忙到了乡试放榜日。
    这样的好日子,文哥儿又告了一天的假,想瞅瞅他哥是不是榜上有名。
    一大早的,家里就派人去榜下蹲守。张榜没多久,就有人跑回来报喜,说是王守仁中了,中的还是顺天府乡试第六名!
    他们这些出身国子监的“皿字号”考生本来就有三十五个名额,王守仁的排名这么靠前可算是给国子监争了一口气。
    要不然大家都说国子监每况愈下,教出来的学生越来越糟糕!
    文哥儿听说他哥真考中了,倒没再提什么解元不解元的,而是好生祝贺了他哥一番,迈开小短腿去翰林院向王华他们报喜去。
    王华闻言也很高兴,嘴上却是说道:“这才哪到哪,过了乡试只是第一步,还得明年春闱再看看他能不能考上。”
    文哥儿道:“多少人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爹你可是三十几岁才考过的!”
    王华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文哥儿一点都不慌,毕竟这可是王华自己跟他讲的,说是他一连考了好几轮都考不上,只能去出任几年教职边备战国考边养家糊口。
    相比王守仁的好名次,元思永却是没考上,李兆先则是考了个吊车尾。不过李兆先今年才十八岁,本来只是下场去试试水的,如今考过了乡试倒是意外之喜。
    李东阳高兴得拉王华一起写诗,把两家的儿子都狂吹了一通,直说明年咱两家的孩子就是同科进士了!
    文哥儿见李东阳张口就是吹个没完,不由为他李师兄接下来的心理状态感到担忧。希望李小先听到这些来回唱和的商业互吹诗文时压力别太大!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操碎了心.jpg
    *
    注:
    1子贡赎人:
    【鲁国之法1,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
    -
    2王守仁乡试名次:按照《王阳明年谱长编》,王守仁第一次乡试那年遇上大雨,只剩八百多人考试,王守仁排第六
    现在文里的乡试地点变了,名次挪过来用一下(x)
    第184章
    李兆先他们朋友也不少放榜之后便是各种相约游玩,文哥儿一个小娃娃也插不上嘴。
    直至临近九月中旬,负责“百家米”计划的赵叔那边说该秋收了,文哥儿才再次广发英雄帖邀请出过稻种的人一起过去玩耍(干活)。
    李兆先他们吃喝玩乐庆祝了好几天倒真有点腻了这种没完没了的应酬当即和文哥儿约好休沐日出城去玩耍。
    元思永虽然没考上,可他精神状态很不错看起来并没有太沮丧。
    得知要出城去收割稻谷他甚至还收拾了两身衣物,准备去石子坳暂住一段时间,平时去社学上上课没事便道田野山间走走,算是走出自己远行的第一步:出城。
    文哥儿听了元思永的打算很是心动可一想到自己每天还有许多事要做,这里也有约定那里也有约定,竟是没法出城小住些时日。
    他唉声叹气地背起诗来:“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元思永:“…………”
    听说吴宽吴学士平生最爱东坡词文哥儿既然是他学生对东坡词倒背如流也很正常。可瞅着这么个小豆丁感慨“何时忘却营营”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要知道寻常小孩可没法像文哥儿这样年纪小小就到处跑。
    不过听说文哥儿正在跟着丘阁老编纂一本新书平时又得在翰林院跟着谢学士他们读书想来确实忙碌得很。
    元思永客观分析:“以你的性情若是无所事事,只怕会更难受。”
    文哥儿听元思永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与元思永一行人出了城兴致勃勃地去要去田里割稻谷结果因为年纪还小使不好镰刀,很快被人撵到田埂上去了。
    田里的水已经放干,田埂上的苜蓿也没夏天长得好了,四周都是收获季节的繁忙景象。
    文哥儿气闷不已,看到有牧童骑着牛经过,当即跑过去问能不能带自己也骑一下。
    牛背比马背都要宽阔,牧童很大方地让他们家温顺的耕牛俯趴下来,教文哥儿怎么爬上牛背、怎么控制牛绳,金生小时候也是放过牛的,与牧童一左一右地在旁边牵引着那高高壮壮的水牛往开阔的山麓走去。
    文哥儿坐在牛背上,感觉自己视野都开阔起来了。
    他一下子忘了自己没法参与秋收的郁闷,兴冲冲牵引着水牛绕着山麓走了一圈,还亲自摘了好些个红通通的山楂果子塞进自己的小福袋里,准备带回去叫老何做糖葫芦给大伙尝尝鲜。
    文哥儿还怂恿谢豆一起骑牛。
    谢豆瞅了瞅大大的牛眼,瞅了瞅硬硬的牛角,再瞅了瞅壮壮的牛蹄,最终坚定地拒绝了文哥儿的邀请。
    他胆子可没有文哥儿这么大,什么都敢骑一骑。
    他顶多就学学骑马!
    谢豆跟在文哥儿后头摸摸这个果子碰碰那个果子,只觉城里和城外当真不太一样,城郊的一年四季特别分明,这初春时还光秃秃的树杈子到了秋天便结满了红通通的山楂果!
    文哥儿在山脚下玩儿了半天,溜达回去田里一看,地里已经只剩下一茬茬稻茬,李兆先他们则是累得东倒西歪,毫无仪态地躺在金黄的稻草堆里。
    秋天不仅稻谷黄了,稻草也是从叶子到杆子都变得黄澄澄,漫山遍野都是金黄金黄的,只偶尔露出点泥土的颜色来,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文哥儿跑过去问李兆先:“这么快就收完了?”
    李兆先道:“我们这么多人收割这么点稻谷,当然快了。”
    文哥儿一听李兆先嫌弃自己的地小,登时又不乐意了,开始对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读书人进行人身攻击:“这么点稻谷,你们怎么还直接躺稻草堆上了?”
    李兆先:“………………”
    嗐,这不是从来没干过农活吗?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你小子就别拆穿了!
    每个人都在地里出了一身的汗,四肢百骸仿佛给打散重组了一遍,心情却是舒爽得很。李兆先问:“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文哥儿便掏出一颗红山楂给李兆先看:“这是我摘的红果子,等我回去看看何叔能不能做糖葫芦,能做的话下次我给大家都尝尝!”
    李兆先道:“糖葫芦又是哪儿的吃食?”
    京郊到处都是山楂树,对京师长大的人来说一点都不稀奇,不过这玩意酸酸的,肉还少,不太受大伙喜爱,顶多是腌成蜜饯尝上几颗。
    文哥儿从小到处蹭吃蹭喝,知晓许多地方的新鲜吃法是很正常的事。
    文哥儿也知道现在街上还不卖冰糖葫芦。
    大抵是眼下糖还不太算便宜,鲜少有人闲着没事拿糖来裹入秋后漫山遍野都是的山楂果子。
    文哥儿介绍道:“就是用竹签把红果子一颗一颗串起来,裹上一层晶晶亮亮的糖浆,瞅着像一串火红火红的小葫芦,吃起来味道酸酸甜甜的!”
    李兆先等人听着文哥儿的介绍,只觉有点渴也有点饿了,他们歇了这么久,收割的疲累早就消失无踪,纷纷起身掸走身上沾着的稻杆,与文哥儿一同回村觅食去。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在石子坳玩儿半天,吃饱喝足后看着分开晒在晒谷坪上的稻谷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他们算是看着这些稻谷从地里长出来的,甚至还亲手把它们从地里割下来。
    听说晒个几天再把米碾好,他们就可以吃上今年的新米了!
    大伙对此都颇为期待,齐齐问文哥儿明年还种不种。
    王老爷子的山头租了好些年,文哥儿自然不甘落后。他点着头说道:“看看种出来的哪种米最好吃,明年我们专门种它!”
    这就要体现出赵渊这个略有强迫症的种植好手的重要性了。
    要是换成一般人绝对没有耐心帮他把好几种稻谷分开种、分开晒、分开碾,赵渊却把这活儿干得非常细致,现在他们收获的稻谷可是单独分成好几麻袋的,晒谷和碾米还得靠赵渊接着干。
    听文哥儿说等米碾出来就可以搞“赏米宴”,大家顿时更加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当场说定到时再约一轮。
    王守仁说道:“出城来回有些费时,到时我们去大兴隆寺借他们灶头煮几锅饭,邀亲朋好友一起来尝尝便是。”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伙的一致认可。
    于是这场别开生面的“赏米宴”便定在了大兴隆寺。
    去别处宴客他们可能掏不起钱,到大兴隆寺设宴还比较经济实惠的。
    大伙商量好日子,迫不及待地想回城去着手写帖子,争取把亲朋好友都邀请过来聚一聚。
    租地的钱文哥儿给出了,宴客的钱合该他们来凑一凑!
    文哥儿却是在回城途中顺道去寻老道士聊了聊。
    文哥儿力邀老道士这位技术人才月底来参加他们的“赏米宴”,还给老道士介绍了一下大兴隆寺的方位,积极游说道:“很近的,进了城不用走多远就到了!”
    老道士摇着头道:“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和太多人往来。”
    赵渊也是这么个说法。
    文哥儿倒是没太失望,掏出带过来的水晶镜片问老道士能不能摸索出这类光学玻璃的造法。
    看着文哥儿满含期盼的眼神,老道士没要他掏出来的科研经费,而是直接收下了文哥儿带来的“样品”,表示有眉目了再让徒弟给他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