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凤霞朝她微微勾了下嘴角，还没开口，马花已经前倾身体，看着褚凤霞，小声道：“褚厂长，刘玉凤最近工作做得很不用心，总是偷懒，这你知道吗？”
    其实不用马花来打这个报告，褚凤霞也看出来了。
    以前的刘玉凤总是提前半小时到工厂，所有的卫生打扫一遍，褚凤霞来上班的时候，总是觉得厂房里被刘玉凤打扫的一尘不染。
    她不但早晨打扫一遍卫生，中午吃完午饭，大家都休息了，她也要又拿着拖把拖一遍地。到了晚上下班，刘玉凤也要把比较脏的地方清理了，才肯离开。
    然后就是饭菜，之前工厂人少一些，就四个人吃饭。刘玉凤每天都会准备三个菜，一荤一素再加一个凉拌菜。天冷了，就把凉拌菜去掉，换上热汤。这一周六天工作日，刘玉凤安排的午餐几乎都不重样。米饭、馒头、卤面、饺子等等轮流吃，尽她最大的努力，把午餐做的让吃饭的人，每天都在期待今天吃什么。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不但每天的午饭都是敷衍，就连卫生也搞不好了。
    原本划分的工作范围，在搬到新厂房这里，又重新分配了一下。
    刘玉凤坚持要做午餐，所以午餐这一块依然留给了刘玉凤。
    其他的便是卫生，新厂房的面积大，卫生在平均分配给马花和王淑婉后，又分给了刘玉凤门口那一小块的地方。
    可是褚凤霞最近来上班，一进门，门口那一块，永远都是最脏的。
    “褚厂长，我说这些也不怕你说。你最近中午不常在工厂吃饭，你不知道，如果你在的时候，饭菜还好一些，你不在，那就是对付着吃。像那次你朋友来，你没有在工厂吃饭，中午我们就一人一个大馒头，就这咸菜吃的。”
    “没有做饭吗？”褚凤霞问。
    “没。沈继明说刘玉凤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有做。然后给我们分了大馒头和咸菜。可是我吃完去后厨，就看见刘玉凤抱着一碗，正吃炖鸡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
    马花说完，就撇了撇嘴，“看见我去了，也不避着我，光明正大地吃呢还。反正褚厂长，这事吧，我就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怕，不怕你不让她干了或者怎么样，就怎么说呢，跟我家孙子一样，考个几分回来，也不怕了，卷子一扔，破罐破摔。”
    褚凤霞听明白了，点点头对马花道：“好，你反应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马姐，你是老工人了，大家的工作经验都比不上你。咱们的新厂刚刚起步，还需要马姐多多操心后勤这一块。”
    马花立刻点头：“那是当然。我拿着你的工资，一定会好好干的。”
    马花离开后，褚凤霞站在办公室门口，往外看。
    沈怀强还在学习，站在机器前不停地对照她刚刚画好的简易说明书。
    褚凤霞就想，如果在之前，褚凤霞建议等沈继明一起学，沈怀强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拒绝？
    新厂建成后，刘玉凤的工作态度为什么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她的工作量并没有增加，相反，褚凤霞招来的两个人，不但分担了刘玉凤的工作，她还给每个人都涨了工资。
    所以……
    “铃！”
    褚凤霞被电话铃声叫回了神，她赶紧走进办公室，刚拿起电话筒，纪晓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下班了吧。我在美好美买东西，小茉莉是喜欢白色还是粉色？……好，一会儿我买好了，咱们在实验小学门口碰面吧。嗯嗯，见着洪钰了，我就是在她办公室给你打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190章
    纪晓卉一直没有和洪钰说, 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洪钰下了班到家里找她，请她去做化妆老师的时候, 她看到了于伟辉。
    当时纪晓卉在知道洪钰压根不知道于伟辉跟在后面时, 她隐隐约约就感觉到洪钰和于伟辉之间，应该是有了问题。
    那是一次不信任的尾随, 一次预谋已久的跟踪。
    纪晓卉吃过爱情的苦、吃过生活的苦, 她知道, 这样的婚姻, 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可是没想到, 会这么快。
    此刻的洪钰，正站在纪晓卉面前，饶有兴趣看着她和褚凤霞通电话。
    洪钰穿的依然是美好美的工作装, 而且在她胜任客服部经理后，原本是可以无须每日都这么约束自己的, 可是她就是喜欢这套衣服。
    脚下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看不出品牌, 但是纪晓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双鞋用料扎实，而且很舒服。
    “见着洪钰了，对，我现在就是在她办公室给你打的电话。”纪晓卉对着话筒说, “啊？没听见洪钰说话？”
    纪晓卉抬眼看向洪钰, 就见洪钰朝她摆了摆手，指指门外。随之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 见办公室里有人, 便停下了脚步。
    洪钰立刻做了一个让洪钰继续打电话的手势, 自己走了出去。
    纪晓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脱口道：“洪钰和以前也不一样了。”
    那边的褚凤霞似乎是没听见，啊了一声，纪晓卉立刻说：“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在实验小学门口见。我就先挂了啊。”
    如果在以前，洪钰会怎么做？
    纪晓卉挂掉电话后，脑海里回荡的便是这么一个问题。
    应该是在凤霞接通电话后，她就会在一旁大声喊，凤霞凤霞，是我，我还在旁边呢！
    可是现在的洪钰，只是微笑着看着纪晓卉和凤霞说话。
    她的眼角眉梢里也都是隐忍和隐忍后的云淡风轻。
    她不再是凤霞口中的那个站在人民饭馆大声念菜单的女孩子了，也不再是那个看到喜欢的人，就要和对方交朋友的人了，她不再冲动，不再性情，所有她与生俱来的情绪都隐藏在那一身没有任何情绪的工作服中。
    纪晓卉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打完了？”洪钰从外面进来，看见纪晓卉站在桌前发呆。
    “哦？”纪晓卉点点头：“打完了。我在这里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洪钰立刻道，“都是小事。走吧，我陪你去给小茉莉买东西。刚刚说了，喜欢粉色是不是？”
    “对。”纪晓卉道：“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粉色。我自己去好了，你别陪着了，我看你也很忙。”
    “没关系。我也该出去巡一圈商场了，走吧，我知道哪里有特别好看的小裙子。”洪钰说着，便来拉纪晓卉。
    她的手挎进纪晓卉的臂弯，“我给你带路。”
    就在这一刻，纪晓卉突然觉得以前的洪钰好像又回来了。
    “你和小辉，真的不准备复合吗？”
    纪晓卉终于问了自己强忍着没有问的问题。
    “没想过。”纪晓卉淡淡道。
    “是没想过复合，还是没想过这件事。”
    “没想过这件事。”洪钰十分坦率，“他没有提过离婚，我也没有。我们就这么，分居着，不见面。挺好的，我觉得。”
    “可是如果不想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离婚呢？放彼此去走另一条路，不好吗？”
    洪钰看着不远处，满目的灯光璀璨，“他如果来找我办离婚，我会立刻跟他去办。我相信我去找他，他也会立刻和我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来找我，我也没有去找他。就这么维持着，法律上的婚姻，我反而觉得这样的状态更好。”
    纪晓卉笑着看向洪钰：“不理解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理解。但是现在的状态，的的确确是最好的。”
    纪晓卉难得在国内的商场转一圈，好好看了一些衣服设计，又去童装区给小茉莉买了一件粉色公主纱裙，这才和洪钰告别，赶往实验小学。
    褚凤霞是有些担心的，虽然小茉莉特别爱展示自己，但是也只限于在家人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她能不能放得开，又是另一说。
    尤其是听见纪晓卉说，如果得奖的话，还会邀请去展示。那时候就得再麻烦小茉莉去一趟上海，给自己做模特了。
    褚凤霞怕给纪晓卉搞砸了，忐忐忑忑地带着纪晓卉去了褚凤兰家。
    特意在学校门口吃了晚饭来的，走到的时候，褚凤兰一家也刚刚吃过晚饭。
    大门没关，敞着的，褚凤霞带着纪晓卉就走了进去。
    谁知道正好碰到小茉莉站在自家台阶上跳舞，下面坐了好几个观众，有聊天的，有发呆的，也有专心看她为她鼓掌的。
    张光庆最夸张，就蹲在台阶下面，用力拍着手。
    小茉莉跳一下，他就说一句我女儿真漂亮。
    褚凤霞和纪晓卉两人驻足观看，不得不对纪晓卉解释：“你不是说小茉莉越来越漂亮了吗，是因为她家是有漂亮魔咒的。我姐夫整天我女儿真漂亮挂在嘴边，小茉莉还真越来越漂亮了。你说这事也真是奇怪。”
    褚凤霞说完，就看见小茉莉朝她喊：“小姨，小姨，快来看我跳舞！”
    小茉莉这么一喊，大家才知道凤霞来了，都站了起来，褚凤霞一一和大家打了招呼，最后和纪晓卉去了褚凤兰的房间。
    褚凤兰听了来意，震惊看向纪晓卉：“你不是开玩笑吧，让小茉莉做你的模特？她？”
    纪晓卉点头：“是她，就是她。”
    “她行吗？”褚凤兰不可置信道：“模特不是要很漂亮吗？就是那种超级美人。我家小茉莉吧，”
    褚凤兰想了想，不能妄自菲薄对别人说自己家姑娘不好看，便委婉道：“我家小茉莉吧，虽然不丑吧，但是也好像谈不上漂亮，更谈不上超级美人了。她、她除了身高比同龄的孩子高一些，其他的就……”
    “小茉莉很漂亮，很好看。”纪晓卉道：“在我眼里，她就是超级美人。凤兰姐，刚刚我来的时候，她正在跳舞，看见我了，动作也没有停。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她也不会害羞。她真的是个好苗子。凤兰姐，给我一个机会，给小茉莉一个机会，让她做我的模特吧。”
    褚凤兰好像被说动了，转头又看一眼已经换上粉色公主裙的小茉莉，犹豫道：“要不然，我问问她？”
    作者有话说：
    小茉莉的超模之路正式开始。
    致每一个独一无二又无与伦比的美丽。
    第191章
    四月的春天是宜人的, 不热也不凉。
    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在这时都是刚刚好。
    风也刚刚好，人也刚刚好。
    褚凤霞起床后, 从房间走出来的那一刻, 就看见院子里的丁香开花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株光秃秃的丁香时，自己惊讶地问沈继军这是什么。
    后来大家都猜这是常见的紫丁香时, 沈继军告诉他们这是蓝色的。
    如今这一片蓝就开在眼前, 目之所及的那一瞬间, 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看什么呢？”
    沈继军从后面走过来, 从后面环住褚凤霞的腰, 站在她身边。
    “开花了。”褚凤霞喃喃道。
    沈继军也注意到了，一夜时间，枝头上蹦出了淡蓝色的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