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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 第72节

      邵怀安冲她点了点头。
    手指抓着帘帷,邵明姮大气不敢出,随着帘帷的掀开,她的眼中不可遏制的充盈了泪水。
    床上躺着的人,是邵准,是她失踪四年多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又来晚啦,而且今天只有一更,短小君。(码到比较关键的转折点,不想太草率了)
    明天上午会有一更,然后明天一整天是一万二更新,等我!
    第53章
    ◎三郎,我带你回家◎
    邵明姮几乎一夜没合眼, 屋中炭火烧的噼啪作响,混着药香暖融融地熏浸入怀,她托着腮, 双目时不时沾上,又缓缓睁开。
    邵怀安从外面进来,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倏地坐直身体。
    “哥哥,你来了。”
    “父亲是中毒。”邵怀安拍拍她的肩,挨着一旁坐下,“当年他身体不适, 却瞒着没有告诉我们,自以为是积劳成疾,不是什么大病, 却不知其实早就被人下了药, 毒/素日积月累, 表征渐渐显现,便是连我们都察觉不了异样, 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是谁动了手脚。
    叛军攻城时, 父亲与宋都督手下几十个精兵突围, 或许是突遭变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令毒素迅速蔓延,宋元正使出最后一把力推他出去,父亲便觉得不对劲, 但事发紧急, 他顾不上思考, 抢了一匹马便往外冲, 但叛军发现了他....”
    邵明姮咬着唇,问:“所以是宋昂救了父亲。”
    邵怀安点头:“父亲说,宋都督觉察有异,特命宋昂前去支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宋昂赶到时,父亲被叛军砍伤,他带着父亲厮杀,拼尽全力冲出包围驾马奔离,城楼在身后被炮火炸开。”
    “后来呢。”
    邵明姮抹了把泪,忍不住握住邵准的手,贴在腮边。
    她三岁丧母,是父亲和哥哥带着长大的,她不知别人的父亲是何模样,但她的父亲慈祥温和,与她说话从来都极具耐心,不会烦躁更不会因公务忙而敷衍应付,他总是笑盈盈的,不急不缓回答她任何问题。
    邵怀安拿着帕子擦她的眼角,叹了口气:“父亲体力不支,余下的话尚未来得及讲出。”
    大夫已经为邵准祛过两次毒,但他面容仍旧有些乌青,唇呈紫红色。
    “我竟不知,在流放岭南时,每回遇到危险,都有父亲暗中帮助,他身体不便,却还是撑着过去保护我,邵家昭雪,我从岭南折返,只差一点便能父子重逢。
    但,有人追杀我,父亲为了我的安全,留下与他们周旋,布迷障....”
    邵怀安别开眼,忍着酸楚继续:“他本就在毒素未清的时候东躲西藏,才会体力不支中了箭,正是那支箭,叫他险些断送性命。”
    邵明姮攥紧手指,看了眼邵怀安,欲言又止。
    邵怀安捂住脸,哽咽:“是我害了父亲。”
    邵明姮摇头。
    “阿姮,夫妻一场,大难临头,我不恨她抛弃我,但我恨她为了自身名声杀我,杀我的父亲。”
    “哥哥,是昌平伯的主意,其实高娘子她...”邵明姮如鲠在喉,根本就是难以解释的事实,但邵怀安如此恸哭,她心里更难受,“她或许为难,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邵怀安笑:“她若有了心思,大可邵家出事便答应了顾家二郎,但她没有,非要弄出这么一番动作,非要让人觉得她高洁不染,辗转害了人,又岂是无辜可以做解?”
    邵明姮没有说话。
    她知道哥哥憋着一股怨恨,他可以发泄,可以指责,但她不能,即便她心中就是这般认为,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向哥哥捅刀子。
    “哥哥,先前你受伤时,我认得京里一位大夫,他用药虎狼大胆,小饼已经骑快马去请他,最多两三日便能回来,父亲一定不会有事。”
    ....
    千里之外的徐州,大雪骤停。
    东郊樱桃园附近,银白素裹,马蹄踏出一条路来,沿着园子附近来回逡巡。
    顾云庭穿着裘皮大氅,双耳已然冻得通红,手里的暖炉只剩一点点温热,他握着缰绳,缓缓行走在密林当中。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沿途一直都有踪迹,却又断断续续,找到后来,他忽然发现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在逃离,而线索的中断其实源于这片樱桃园。
    园主见过两个人,此后出现的后续线索中,则只有长者一人,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此处分开。
    为何分开?
    顾云庭蹙眉,慢慢在脑中梳理线索,马匹打着响鼻哈出大片白雾。
    突然,他身子一歪,抬头的瞬间,马的前蹄已经没入雪中,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越来越往下沉,顾云庭被甩到地上。
    刚要动,便觉出不妥。
    闻讯赶来的秦翀关山欲上前,顾云庭抬手阻止,此时膝盖以下已经浸润在泥里,缓缓蠕动着似要将他扯入深处。
    旁边的骏马动作越发剧烈,然而,下沉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马首已然沉入泥泞当中,留在表面的后腿,蹬了两下,再无动静。
    “是沼泽。”
    顾云庭淡声开口,随即解开氅衣带子,任其掉在身后。
    关山去找绳子,秦翀趴在远处拂开地上的积雪,直到看见沼泽与平地的接壤处。
    “郎君,把绳子套在身上。”关山确定结扣够牢固,稳稳抛过去,恰好落在顾云庭面前。
    顾云庭套完绳子,关山和秦翀欲拉他,他忽然摆手,两人停住。
    “等一下,”他低头,右脚动了动,冷静道:“下面有人。”
    .....
    宋元正站在院里,面色有些发白,他搓了搓手,捂在脸上。
    邵明姮从屋里出来,诧异:“小饼,天这么冷,你为何不进屋里。”
    京中的大夫刚施完针,正在开方子,宋元正往屋里瞟了眼,问:“邵大人醒了吗?”
    “不会这么快,大夫说要清理几日淤毒,你跟我过来。”
    两人去到小厨房,婢女刚好煮完药,往瓷碗里倒,待她端出去后,邵明姮拉过宋元正的手,撸起他衣袖。
    “卜神医说你冬日最怕寒疾,我瞧你如今的脸色便有点不太好,脉搏过缓,你去屋里歇着,回头喝一碗浓浓的老参炖鸡汤。”
    宋元正不自在的放下袖子,转过身去。
    邵明姮知他别扭,便走到面前说道:“小饼,即便你不如从前那般强壮威猛,你也不是废人,要爱惜自己,不能糟践身子。”
    宋元正吸了吸鼻子,丹凤眼中闪过失望:“小甲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
    “他只会心疼你。”
    “那我只会觉得自己更加可怜。”宋元正一向好强,不然也不会为着旁人说他男生女相而拼命练功,每回战场都是冲在最前面。
    他是个极度自尊的人,隐忍活到现在,无非有信念支撑。
    找到邵刺史,找到宋昂。
    如今既然目的快要达成,他心中已经没甚生趣。
    邵准是半夜醒来的。
    “阿姮,别找了。”
    他声音沙哑,透着说不清的难受。
    邵明姮呆呆望着他。
    “三郎死了,死在叛军攻城那年....”
    邵明姮兀的站起来,浑身冰冷,她转过身往外走,掀起毡帘站到寒风凛冽的廊下,迎着风,最后一丝暖气吹净。
    她站了很久,仰着头,不让自己哭,但眼泪仍旧掉下来。
    邵怀安从后给她披上外衣,“阿姮...”
    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邵明姮蹲下身去,抱着膝盖把头埋入其中,死灰复燃的希望在经历了无限期待后终究落空,她想过好多次,如果真的看见宋昂,她一定要飞奔过去,捧着他的脸,亲吻他,拥抱他,告诉他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失去他。
    她要做他的妻子,不用等到生辰再说,只要看见他,她一定立时告诉他。
    但再没机会了。
    邵准望着帐顶,又扭头看向掀开的毡帘。
    女儿满面泪痕,眼眶通红,紧紧咬着唇克制哭泣。
    他心疼,抬手,邵明姮趴过去,枕着他手臂呜咽。
    “彼时我受伤加中毒,连累三郎被围困追堵,我命他放下我独自去寻救援,他不肯,反而将我藏起来,独自引开追兵,战至力竭,与他们同归于尽。”
    话音暗哑深沉,邵准讲述时,犹如重回当年旧地。
    “我折返,找到他的尸体,无法安葬,便将其推入樱桃园附近的沼泽地。”
    “阿姮,三郎死了。”
    门外啪嗒一声,邵怀安回望过去,宋元正手里的瓷盏摔碎,双目睁圆,似乎不敢相信。
    “少将军死了?”
    静谧的沉默,风声如吼。
    许久,邵明姮擦了擦眼睛,起身,“爹爹,哥哥,我去徐州找他。”
    “我陪你一起。”邵怀安起身。
    邵明姮摇头:“你照顾父亲,我和小饼去,找到后,我会..会安葬他。”
    ......
    徐州顾宅
    邵明姮再一次站在门外,长荣打开门,看见她后,先是一喜,继而犹豫着咽下要说的话。
    “姮姑娘,进来吧。”
    宋元正跟在她身后,一道儿去往前堂正厅。
    两人面前摆着热茶,不久便见顾云庭从隔断后走出,穿了身银灰色锦袍,面容冷峻,神色如常,进门只瞟了邵明姮一眼,便径直走到太师椅前,坐定。
    “有事?”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