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沉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腔怨愤和悔恨无处发泄。过了今晚，她就会变成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而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他是从哪一步走错的？是去年生日让她难堪那次，还是记不清她对芒果过敏那次，还是……
    太多太多了。
    “能不能不订婚？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婚礼。”陆鹤沉从来没这么挫败过，“或者你告诉我，顾述辞有什么好的？他一个穷小子，你就从没想过他居心叵测，或者娶你是图宋家的钱财吗？”
    他之前也不是没在阮念筠身边见过顾述辞。
    好几次对阮念筠嘘寒问暖，却还自称是弟弟，那种人才是男人中的白莲绿茶吧。
    宋知绵本来懒得回应渣男忏悔录，余光却看到走廊和阳台衔接处有一道长影。
    墙是冰凉的。
    顾述辞背抵着墙面，站在阴影里，看着月色下面对站立的两个人。
    酸涩交加。
    听到居心叵测几个字，连他都不自觉神情恍惚。
    是啊，他何止如此。
    然而有温度的声音仍然不间断地穿到耳朵里。
    “他什么都好，对我很好，对爸妈也很好。”女孩的侧脸在夜色下看着是那么坚定，充满信任，“最重要的是，他是先喜欢我的。”
    “陆鹤沉，被人喜欢的滋味很好。你那么受欢迎，一定知道吧……但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就像被人送了一罐子糖，每天拆开都是甜的。”
    顾述辞在黑暗里无声笑了起来。
    心里一片苦涩漫溢开来，嘴角却忍不住轻轻勾起。他骗了她好多好多，以后一定要千倍万倍偿还才好。
    【顾述辞好感度100。】
    满了。
    宋知绵轻轻摩挲了一下胸前的项链。
    g可不是顾的缩写。
    *
    因为顾述辞的要求，交换戒指的时间提前了，舞会结束后，司仪就按流程将他们带到了台心。
    灯光恰到好处的唯美，透过穹顶的雕塑在地上落下花瓣般的影子。
    一旁，姜芷宁和宋峥庭挽着手，他们此时都带着笑注视着台上。三两成群的来宾也笑着，用目光祝福着他们。
    一切是那么的完美。
    因为不是婚礼，顾述辞要做的只是跟宋知绵交换订婚戒指，并不需要念誓词。
    但他把订婚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时，手都在颤抖。
    “你是不是紧张？”宋知绵看到他脸侧划过几滴汗。
    顾述辞注视着面前的女孩，长发如海藻似的散开在肩侧，粉色礼裙衬得脸庞也泛着淡粉色，她正笑着看着他，眼底是幸福和期待。
    他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梦，心里没来由冒出一些惶然。
    “嗯。”他点头，目光却深情地凝视着她，连尾音都带着磁性的轻颤，“宋知绵，我好喜欢你。”
    阴郁的，从不敢坦露内心的男孩，在现场，在这一刻慢慢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我喜欢你。”
    “不用紧张。”宋知绵笑了笑，目光温柔地拨开他额前因汗水濡湿的发。
    ——少年啊，反正你想要的也不会如愿了。
    戒指被小心翼翼地攥到她手边，顾述辞微微俯下身，想要慢慢把它套进女孩的中指。
    可是老天好像听不见他的许诺。
    就在这一刻，宁静的会场却再次喧闹起来。
    不少人的手机里都弹出了一条新闻，一开始还是几个人之间交头接耳的议论，渐渐演变成整个会场的骚乱。
    “什么？宋……宋峥庭查出癌症，周日现身医院复诊？”
    “怎么会啊，你看的是假新闻吧……”
    “可是新闻上有照片啊，连衣服都对得上，集团刚推出新品牌就被曝出这事，这是被人搞了吧。”
    “难怪宋峥庭这么急吼吼地找个上门女婿呢，原来早有打算……”
    就在人们议论之时，听到声音的宋峥庭身形一晃，而身旁的姜芷宁看到声音下意识反驳，“你们在说些什么？他身体好着呢”不知是谁递来了手机，递到了她跟前。
    照片上那人的背影穿着她在熟悉不过，连拍摄日期也正是宋峥庭借口忙不回家的那几天。
    姜芷宁脸色一白，只觉得大脑空白，耳边鸣声一片，质问宋峥庭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对方胸口剧烈起伏几下，身体骤然下坠。
    “峥庭！”她尖叫一声，眼泪一瞬间从眼眶滑落下来。
    “夫人，夫人——”
    “快叫救护车！宋先生晕了！”
    宴会场的混乱立刻打乱了现场的仪式，顾述辞心一沉，后背冷汗涔涔，下意识去牵宋知绵的手。
    太快了……太快了。
    那人明明答应他，明晚才爆出新闻，怎么会提前？
    然而她已经朝宋峥庭飞奔过去，手臂将他手里的戒指撞飞开来。
    从极喜到极悲或许只用一瞬间。
    父亲癌症，母亲晕倒，宴会的来宾每位都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这一对新人。
    眼前的一切都是顾述辞曾经期待过的结局，他期待过宋家变成众人口中的笑柄，宋峥庭受到应有的报应。
    但这一刻，他看到眼前这一切，只觉得遍体发寒。
    “爸——”他听到宋知绵无助的声音，还有管家的哀叹，“是谁这么恨宋家！故意挑在今天！”
    救护车很快赶到，宋峥庭被抬上了车，姜芷宁也跟了上去。
    但宋知绵被拦在了门外。
    “小姐，你心脏不好，还是不要跟去了，有消息夫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陈姨急忙冲上去想拉住她，还是没拉住。
    宋知绵追着救护车跑了几步，最后紧紧攥着胸口面色苍白的蹲了下来。
    “这就是轻信人的下场，蠢货。”柏湫抱臂凝视着那道瘦弱身影，讥讽道。
    但看到顾述辞朝她走近时，他心里却有点不爽，下意识提步跟了上去。
    【柏湫好感度+10。】
    “知绵。”掌心很快被一只手回握住，触感冰凉。
    宋知绵回过头，看到顾述辞把西装外套披给她，脸色比她还苍白些许。
    她嘴角微张。
    【宿主，你现在亲口告诉顾述辞真相，可能会被判定人设崩坏的哦~】
    哦个鬼哦。
    宋知绵挑了下眉，抬眸看向顾述辞背后的远处，“谁说我要亲口告诉他了？你看，那是谁？”
    远处，柏湫正朝他们走过来，表情复杂。
    虽然在宋知绵眼里只是慢慢靠近的韭菜。
    “顾述辞……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说，我爸爸会没事的吧？”
    少女无措的声音传到柏湫耳里。
    哪怕是眼前这个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她都浑然不觉，真是蠢得可以。
    柏湫盯着他们紧握的手腕。
    紧接着，他抬起两只手腕，在右侧缓缓拍了拍。
    响亮的鼓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伴随着柏湫讥讽嘲弄的语气。
    “啧，真感人啊。”他在顾述辞肩头拍了一下，“还有，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毕竟，有什么比拿下别人的女儿更好的复仇方式呢？”
    第24章 加害
    顾述辞感觉到他把宋知绵紧握住的那只手, 被对方小小地挣动了一下。
    她眼底还有泪，此刻却茫然地抬起头来，“……他说的复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心头一紧, 仍是艰涩地抚慰道。
    帮她把外套披好后，顾述辞皱起眉, 起身挡住了柏湫看向她的视线。
    “柏先生, 我听不懂你的话。”
    “噢？听不懂？”柏湫拉长了语调，一双狐狸眼笑得弯起。
    “那宋峥庭的病在这个时间节点爆出来, 还真是引人遐思呢，而且, ”他的笑骤然一收，“从刚才宴会上交换戒指时知道了这个新闻，直到现在, 你怎么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难道早就知道宋峥庭是个病人了？”
    顾述辞脸色发白，抬眸轻声道：“新闻上的话我只当是捕风捉影，如果没有真正的确诊报告，我当然相信宋叔叔的身体是健康的。何况, 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照顾好知绵。”
    知绵。
    好一个知绵。
    柏湫盯着他故作平静的模样, 气极反笑，一把将他从面前扯开，瞪着宋知绵,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吗？他为什么半推半就地让宋家收养, 又为什么无缘无故对你好，把可怜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这一切, 你当真以为那么简单？”
    他问的一切都有据可依。
    顾述辞垂在身侧地手慢慢攥紧, 不安地看着宋知绵。
    直到, 他看到宋知绵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