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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说你三更逝 第65节

      “……”
    片刻后,岁杳抬眼直视他有些扭曲的面容,冷静道:“你确实没必要都告诉我。”
    “呵,”陆枢行嗤笑一声,“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问。”
    岁杳:“?一开始,不是你自己一张嘴叭叭地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吗?”
    陆枢行:“……”
    “我什么时候说了?”
    他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我又不是那蠢货,被你哄着就什么都告诉你了。”
    岁杳有些无言地看着他,“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都没有说话,你自己就直接放出黑火了,然后还说自己不是陆师兄,是重生回来的。再之后,第二次见,我也没说话,你就直接说了天道骗你,还问我回来的时候天道有没有跟我说过话。再之后,你又直接说了陆师兄的心理……”
    “好了可以了!”
    陆枢行猛地出声打断她,连连后退几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岁杳:“你现在好像是在恼羞成怒。”
    “你说什么?!”
    陆枢行顿时又躁动起来,还是几阵淅淅索索的动静声响起,两人才终止了这场在小型隔音阵中的短暂辩论,绷着脸望过去。
    那是一支样貌陌生的修士队伍,看身上装扮并非出自各大宗门,而是一些独立散修或者历练者而组成的团队。
    要说修士们在秘境中最不想碰上的,怕就是这样的队伍。
    不出身于世家或宗门,就意味着他们行事没有顾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除了发希望渺茫的悬赏帖,一般情况下是找不到任何人影的。
    曲含清手握唤灵符,语气紧张起来,“他们好像看见我们了,怎么办?要不要抢占先机动手?”
    仓濂则有些踟躇,“可万一他们无意与我们争夺呢,何况这处区域又不是宝地,我们并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你是真的天真啊。”
    曲含清恨铁不成钢,“还不明白吗?从进了这麓山秘境开始,别说不同的队伍,就是同队友之间,关系就转变为互相竞争了。秘境机缘拢共就只有这么点,修士之间不争,你拿什么去跟人家拼修为?”
    两人还在就夺机缘的问题展开争论,岁杳眯着眼睛,在看清楚那支由独立散修组成的队伍中,一张略有熟悉的面孔时,她神情微微转变。
    “走。”
    岁杳猛地拉了一把站在最靠前的曲含清,脚下再没有犹豫,大步朝着那处衰败府邸移动。
    第66章 残月弯刀
    那支由独立散修组成的小队, 光是明面上的人数就有七人,着装打扮或随意或张扬。而领头的,是一名面容白皙的男子, 五官精致到分辨不出性别,手持一柄诡异圆弧形法器。
    岁杳暗骂一声, 让曲含清带着还在幻想要谈判的仓濂快走,她自己同时伸出手来猛地拽了把还在那闹脾气的魔头。
    “我们进里面去。”
    “怎么?”
    以陆枢行现在的角度,他暂时还没看清来者的具体样貌,只是垂眼看向岁杳拉过来的手,“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要离开吗, 现在突然改主意了?”
    岁杳推着他埋头朝前冲, 口中不断同他说着话,确保陆枢行不会回过头去看到那张面孔,“对对,我感受到从房子里传来的特殊召唤。”
    陆枢行短促地嗤笑一声,“什么召唤,那里面就是些装腔作势的上古残留遗迹物, 什么特殊感应的, 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单纯的笨蛋。”
    “是是是。”
    被骂笨蛋岁杳也忍下了,只要魔头不将注意力放到那个人身上, 她现在说什么都行。
    好不容易将人给推进衰败府邸的大门, 她猛地拉上底层所有的门板与窗帘,朝着还在外头有些犹豫的曲含清他们道:“快进来!”
    ——“什么嘛,原来我们并不是第一个到的啊。”
    突然间,自区域边境处的位置, 蓦地传来一阵拖长的话音。
    岁杳心头一跳, 然而还没等她在周边设下隔绝的屏障, 自破败府邸的大门前竟是猛地炸开杀伤力惊人的术法!
    还差几步进门的曲含清与仓濂正好被笼在攻击范围之内,飞扬的粉尘与爆破能量将人整个身体都快掀飞过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曲含清双手捏诀唤出一只体型巨大的契约灵兽,那土墩龟在人群前方竖起坚硬的壳,土黄色的身躯隔绝掉绝大部分的伤害。
    “呦,还是御兽宗的小弟子呀!”
    顿时,队伍的方向传来几道刺耳笑声,一名着装暴露的修士轻笑着捻起手中符箓,朝着这个方向道:“干吗一见到我们就躲起来呀,都出来玩嘛,人多了,才热闹呀。”
    而为首的那名阴柔男子,嘴角噙着笑容,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方闹剧。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上来就动手?!”
    曲含清指挥着土墩龟挡在门口的位置,自己趁机会拉着仓濂摸进大门。一连朝着府邸进口施加了好几个防御屏障,岁杳目光沉沉地望着外头逐渐逼近的修士们。
    “邪修。”
    “什么!?”
    前脚刚进来的人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邪修是如何正大光明混进这里的,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一瞬间,岁杳的目光似乎是隔着窗帘的缝隙,同为首那名面容雌雄莫辨的男子对上。
    她感受到自己身后,从魔头身上骤然掀起的剧烈情绪,无声叹了口气。
    九州大陆的最西边,名为离难界的土地上,一半面积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城镇,另一半,是未完全开发的各种荒地无人区。
    特殊的环境,造就了这片土地上一种特殊的行业链。
    赏银猎手。
    赏银猎手多由那些独立散修担任,他们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但又不是像魔域那边彻底的堕魔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拥护混乱邪恶,游走在黑白的界限中间,杀人越货,跨境走私,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可以接。
    “残月刀”就是这样的一个赏银猎手。
    据说他面容姣好似女子,据说他是赏银猎手中最出格的之一,有玩弄任务目标的爱好,常常因此而得罪了一众雇主,但谁也拿他没办法。
    据说,他手中那把形如弯月的刀共有两柄,一旦出鞘,不夺人性命誓不罢休。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
    岁杳亲眼见到他的种种行为,是在上辈子陆枢行从聻狱底下爬出来,然后一路从西边杀回去的时候。
    在烧毁了陆家之后,陆枢行曾经在离难界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做过几个月的赏银猎手,不过在频频闹出将雇主与目标一并杀了的丑闻之后,就没人会再委托给他任务了。
    那时候离难界的幕后掌权者,颁布了在境内诛杀陆枢行的命令,而率先接取任务的人,便是残月刀。
    最开始,没有人知道残月刀是为杀他而来。
    因为残月刀表现得太过于诡异了,他整日整日地跟在陆枢行身后。陆枢行杀人,他就在边上帮着留人,陆枢行不耐烦地要杀他,他就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别人好奇发问的时候,残月刀是这样回答的。
    “我在他身上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觉得亲近,于是想要跟他做朋友。”
    这种荒唐话语没有人会相信,但是日子久了,几乎整个离难界都看见过残月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宝贝先给陆枢行留着,拿到赏金先分陆枢行一半,甚至看对方一直没有像样的武器,连自己的弯刀,都愿意分享出去给他用。
    要知道,先前有个同他相好的女魔修,撒娇要玩一下那柄弯刀,结果被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用刀抹了脖子,即使他们上一秒还在情意浓浓地亲热。
    赏银猎手之间是可以绑定为队伍的,而一般都是磨合多年,配合默契且观念一致的搭档才会互相绑定。像是那时积分排名第一位的,便是一对邪修兄弟,他二人凭借一手法器融合技能,在离难界神挡杀神,连当权者都要避其锋芒。
    于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残月刀是想要找一名搭档,才会这样费尽心思地讨好另一个人。
    至于陆枢行有没有因此而动容,岁杳不好说,她只是看到对方掐着残月刀脖子放火的时候,手段极其残忍,似乎并没有拿人手短的任何顾忌。
    而每当这个时候,已是出窍修为的残月刀也不生气,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道“一个人的赏银猎手是走不下去的,想要在离难界立足,你需要一个搭档。”
    就这样日积月累,一向反复无常的残月刀竟是在陆枢行身边坚持了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他们几乎踏遍了离难界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如何困难的任务目标,都逃不过两人的残酷手段。逐渐的,修士们一看到那弯刀与黑火同时出现,便条件反射地逃跑,不愿落入两个行事无常的疯子手中。
    再后来,终于在某一天清晨,伤势已经恢复大半的陆枢行忍无可忍,想要杀了这个聒噪的跟屁虫。
    他手中的黑火尽数朝着要害处而倾泻,然而就在最后一秒,残月刀手中的武器坠落在地上,他面露极端痛苦。
    残月刀说道:“世人都不理解你,我懂这种感受,因为我曾经也像你一样,觉得自己的人生烂透了。我做这些事情,倒不是求你回报,我只不过是……想要拉你一把,就当是还了在多年前,我同样也迫切希望有人能够拉我一把的愿望。”
    “那时候我从云端坠落到地狱,没有人向我伸出手。所以今日,我朝你伸手,你就当我是在救曾经的我自己。”
    “……”
    陆枢行手中的火顿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的教训,当许久之后,陆枢行杀出了离难界,又一路杀上九重天,他的手段愈发狠厉,他的火再也没有犹豫过一分一毫。
    因为在那一秒钟之内,陆枢行与岁杳同时验证了那条传闻是正确的。
    残月刀的法器,一共有两柄。分是新月,合则满月。
    其中的那一柄新月弯刀,贯穿了陆枢行的胸膛,在熊熊烈火的簇拥下,剜出一颗破损不堪的心脏。
    “哈,还以为这次能坚持得久一点呢,也不过如此嘛。”
    残月刀脚尖踢了踢栽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弯腰捡起地上的另一柄残刀,将之合二为一。
    “还说是什么从聻底爬出来的仙家堕魔者,这般作态,可真是令我失望。”
    他说着,随手递交了任务令牌,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出了沼地。
    “又完成了一个……唉,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没劲咯。”
    那个时候,以魂体状态游荡在大陆上,岁杳沉默看着残月刀离去,再随后,满地黑火蠕动着运转,再一次以散落的残破身躯拼接成狰狞人形。
    这场面在聻狱里的时候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陆枢行曾经被肢解,被抽筋剥皮,但只要体内的黑火依然存在,他就能凭着永不熄灭的腌臜存在,将肉块重新黏合拼接成人形吊着口气继续杀。
    而这一次,重新聚拢的人形从沼地中爬出来,那张可怖而狰狞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情绪。
    岁杳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微弱的生命特征,她真要以为重新爬起来的是一只什么丧失人为情感的怪物。
    已经历过种种残酷事件,岁杳并不认为残月刀的这次背叛给陆枢行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
    她只是在想,最终,还是没有人朝他伸出过手。
    哪怕一次也没有。
    “……”
    此时此刻,岁杳的目光同边境线上的残月刀短暂对上一瞬,她叹了口气,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