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南南，是在自己亲生父亲厌恶之下连饭都不能吃饱的小可怜，对于老师给的这个诱人的任务非常乐意接受，就这样跟着钱正修一起玩耍相处了一整个学期，期间钱正修把注意力放在了南南身上，倒也没再出过别的岔子，两个人一起玩游戏、过家家。
    直到大班毕业，在大家都准备升入小学的时候，钱正修被他的生父认祖归宗，他妈妈要带他去m国生活。钱正修依依不舍和南南分开，临别时，他和南南约定，说长大了一定回来找她。
    这样一别就是二十年，很多事情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钱正修不叫钱正修，他变成了周元修。
    而那个瘦小吃不饱饭的南南也早早离开了童年时期的原生家庭家，摆脱了曾经的阴影，随母改嫁，有了全新的人生，改名换姓，成了宋家有父亲疼爱的次女宋静姿。没有人再叫过她南南，她也从来不想再去主动回想起年幼时灰色的记忆。
    宋静姿隐隐约约记得曾经是有过那么一段模糊的记忆，但她记不清那个男孩到底是谁，也懒得再去费脑筋回想记忆中到底有没有这个小正，她更不爱听有人再叫她南南。
    于是很平静也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不记得。”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周元修仿佛是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一般，整张脸又白了一个度，一下子颓坐下来，靠在审讯椅上，喃喃自语：“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明明是你说过的，说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玩的……怎么可以这样……”
    对面宋静姿、老方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老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周元修，请控制一下你的情绪，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周元修像是没有听到老方说话一样，倏地抬起头来，再次直勾勾地盯住宋静姿，语气激动颤抖：“南南，你怎么会不记得呢？你一定要记得的，我是小正啊，我们在幼儿园一起上学，别人欺负我你去报告老师，你还把你的饼干给我吃，让我不要哭，别人都不愿意和我玩，因为他们说我是野种，只有你愿意和我一起玩，你还说你长大了要当我的新娘，你怎么可以忘了呢，我们说过是要在一起的，你怎么可以忘了？你不能忘……你怎么可以忘？”
    老方努力忍耐：“周元修，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周元修继续发疯，死死看着宋静姿：“……你还记不记得我要离开去国外你哭了，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可是，可是，怎么可以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明明该是我的啊……怎么可以……”
    老方提高了嗓门音量，“周元修，听到我说话了吗？！”
    周元修继续神经兮兮地对着宋静姿喃喃自语，“你是我的啊，我们明明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可是……可是你怎么能有了别的男人？你怎么可以有了别的男人？”
    周元修似乎完全没把屋子里其他两个人放在眼里，老方只觉得心底的火气突突地往脑子里蹿。
    都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把人请来了，还想怎么样？真他妈把自己当个宝了，以为装疯卖傻就没人能拿你怎么办了是吧？！
    “啪——”
    老方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子，手指直指周元修，正准备开骂。
    谁知刚张了嘴，就被旁边清亮的女声率先抢去了话头。
    宋静姿借着着老方拍桌的威势，刷一下站起身，对着周元修气势如虹：“吵吵吵，你还有完没有，聋了吗，和你说话听不到吗？是你非要让我来这里，现在满足你了，还想怎样？耍着我们玩呢？觉得所有人都像你现在这么闲只需要蹲大牢别的什么事都不用干？二十年前的事，五六岁的小孩子，忘了就是忘了，怎么着，记不起来犯法啊？有必要翻来覆去地念吗？你祥林嫂吗？”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就连周元修也一下顿住了话，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飙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的女孩，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脸上再次浮现出为爱而痛不欲生的表情，“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找了你这么多年，南南……”
    宋静姿很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叫我南南，我早就改名字了，最烦有人叫我这个名字，那时候我上幼儿园，才六岁，还爱了我这么多年？死变态你有病吧你！我怎么样对你了？是打过你还是骂过你？还是杀了你全家？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找我这么多年吗？”
    “南南……”周元修似是被震到了，红着眼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都说了我不叫南南，你听不懂人话吗！”宋静姿直接挥手打断，“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交不交代，不愿意说我就走了，谁有那个闲工夫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你说这些废话！”
    “南南，你……”周元修张了张嘴。
    宋静姿真的神烦被叫南南，她用手直指周元修：“都说了别叫南南你耳朵聋了吗！到底愿不愿意老实交代罪行？”
    “我和你之间……”
    “没兴趣听你说废话，就问到底愿不愿意说？”
    “我……”
    “就问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
    “说不说？”
    ……
    周元修低头沉默一瞬，再次抬起头来，用一双猩红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宋静姿，然后点了点头：“说。”
    而后又看着老方加了一句，“让他出去，我不想看见男的在这里。”
    宋静姿可不惯着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听你指挥，你有恐男症吗？还一天到晚这个不愿见那个不愿意理的，当这是你家啊！这里是公安局，怎么人家警察还待不得了，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多事的男的，你爱说不说，烦人！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周元修看着宋静姿，一种大受打击快要支撑不住的模样，他颤抖着唇开口说了两个字：“我说。”
    擦，牛逼！
    老方如同双眼幻视一般，微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宋静姿又坐了下来，翻开桌上的文件夹。
    宋静姿转头看了身边的老方一眼，轻声提醒他：“可以开始了吗？”
    “啊？啊……哦。”老方赶紧回神，指了指文件夹纸页上写着的一行字，重新还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始吧。”
    宋静姿看着手里的审讯稿，再看看像得了红眼病一样看着她沉默着不再胡言乱语的周元修，真想不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真实地体验一次警察审犯人。
    她清了清嗓子：“6月15号下午3点18分左右，燕桥市机器人博览会上火星科技有限公司的巨型机器人遭遇黑客攻击程序错乱而砸到了郑佳明，这个时间点你人在哪里？”
    周元修的声音嘶哑破败，但还是老老实实认真回答了宋静姿的问题：“在展馆的男厕所隔间里。”
    宋静姿看了旁边的老方一眼，老方眼中有鼓励的兴奋光芒，冲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于是宋静姿继续把目光转回到审讯稿上，这时候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传来陆郅的声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展馆的厕所里？”
    宋静姿照话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展馆的厕所里？”
    周元修回答：“操纵电脑。”
    宋静姿：“是攻击火星科技那个巨型机器人的程序吗？”
    周元修：“是的。”
    “电脑哪儿来的？”
    “找人黑市买的赃物。”
    “找谁买的？”
    “张强。”
    “就是那个千户村老张网吧的老板吗？”
    “是的。”
    ……
    一问一答，进行得相当丝滑顺利。
    旁边监控室里，老五看着里面的情况，摸了摸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的下巴，转头看向身旁的陆郅，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啊陆老弟，眼光不错，这姑娘还真有点东西，作为警察的家属都能帮忙审讯，瞧着这模样这气势，挺专业的啊，跟你学的？”
    陆郅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专心致志盯着里面的情况。
    当然不是他教的。
    她刚刚进来前还偷偷和他说悄悄话，说昨晚上看了一晚上的《重案六组》。
    第80章
    老方之前就猜到一点, 以周元修这样变态痴/汉的样子，如果宋静姿来审讯他，多多少少能说的什么, 但没想到能会说得这么详细。
    周元修甚至连钱守义案后他把钱守义那要命的玩意儿扔哪了都给交代得清清楚楚。
    老方侧目看着还在认真看审讯稿并仔细听耳机里说话声音的宋静姿, 恨不得当场认她做异父异母的亲妹妹，这给他们省了多少事！省了多少事啊！
    看着宋静姿话说的有点多，咽了口唾沫，老方干净拧开放在桌上的矿泉水，殷切地把水瓶递到宋静姿跟前。
    宋静姿接过来, 说了声谢谢, 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然后继续。
    三起连环杀人案的细节差不多都问完了, 这时候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 宋静姿问得口干舌燥。
    但还有其他很多问题需要周元修交代, 比如, 在别墅搜证时搜出来那些原本属于宋静姿的头绳等小物件，警服、麻醉剂, 还有地下室里安装的铁笼，公主床上拴着的铁链……
    这些问题陆郅实在不想再继续让宋静姿问, 怕她会有心理阴影。
    陆郅通过耳机对宋静姿说：“镜子, 后面的审讯可能会让你感到不适，周元修就是个心里有问题的变态狂, 你……要不看一下审讯稿，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到此为止，咱们不问了, 后面的事我们会解决。”
    宋静姿听着, 就把审讯稿往下翻了几页, 认真地看了下去，然后越看越沉默，光是看这些审讯提问以及拍摄的那些证物照片，她就能拼凑还原出来一个大概了。
    后面的这些审讯内容大概就是系统给她看过的那些剧情梗概里的内容，就是后期男主偏执神经病越来越严重，女主逃跑再回来以后他就打造了一个专门用来关女主的地方，想玩实打实的虐恋囚禁play。
    而现实发生的还不止这些，他甚至还暗中模仿陆郅，把自己想象成了陆郅。
    真的是……有够变态的！有大病！
    宋静姿想，如果自己落在这个变态手里，那审讯稿上最后部分的这些内容大概就是她的结局，甚至说如果陆郅没有及早防范，可能也会死在周元修的手里。
    一想到这些，宋静姿抬头看向周元修的目光一下就冰冷了下来，陆郅见宋静姿一时间没有反应，还在那里安慰，“镜子如果不舒服我们就到此为止，后面……”
    宋静姿把一张照片交给老方，冷冷地问周元修：“这些警服，是你自己定做的吗？”
    周元修看着老方手里举起来的照片，点了点头，“是。”
    “上面还有真实的警号，是我们警队陆郅警官的警号，你照着他仿的吗？”
    “是。”
    “为什么要仿制他的警服？”
    “因为你喜欢他，你喜欢那个该死的警察，我没有办法，我只想取代他，那样的话或许有一天你就是我的。”
    宋静姿是真的有被恶心到，不光是她，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切的陆郅也再一次被恶心到了。
    宋静姿眼中早已没了任何温度：“所以你想计划像杀前三个人一样杀了他是吗？”
    周元修慢慢抬起眼皮，和宋静姿隔空对视，刚才还没有，但现在他看到了，看到了她眼中清清楚楚的冰冷、厌恶以及憎恨。
    周元修仿佛是一下受到了重创，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整个人瞬间陷入了疯了一般的狂躁中，张大嘴巴突然仰天发出一声类似野兽被捕杀时那般凄厉的嘶吼。
    然后整个人开始在审讯椅里疯狂挣扎，不要命了一样地想要摆脱审讯椅以及手铐、脚铐的束缚。
    “不要这样看我！不要这样看我！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能这样看我！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为了你才想把这些人都杀光……统统杀光，为了你啊啊——”
    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老方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一下起身把身边两个女孩拦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很快就冲进了四五个警察，齐齐朝周元修扑过去，将他摁下。
    陆郅也是跟着一起进来的其中一个，他一边摁住周元修，一边还回头看宋静姿，眼神询问她有没有事。
    宋静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系统这时候忽然出声提醒她：“恭喜宿主，现在虐心值已经涨到95.7%了，还在持续着一点点往上涨，马上就能涨满了。”
    听系统这话，宋静姿思考一瞬后做出了决定，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挣扎嘶吼的时候她从老方身后出来，朝着周元修走近了几步状似不经意地挥了几下自己的衣袖，让自己身上的真心话香水尽可能散发出去。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并没有怎么被吓到，但实在太恶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