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子的情绪好像有些问题。
    他的情绪并不愉悦，有些焦躁。
    但他却似乎也有些倾述的愿望。
    所以听着吕神靓这样的问话，他又取出了一根卷烟点了起来，狠狠吸了一口之后，才接着说道：“我起初认为我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听得懂么？”他说了那一句之后，又语气不善的问吕神靓。
    他的焦躁似乎有一部分是因为和吕神靓对话并不顺畅引起的。
    “有点印象，不是特别懂。”吕神靓说道。
    “穿越有很多种，魂穿、肉身直接时空穿越。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要么是完整的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要么就是自己的意识夺舍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拥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肉身和身份。”这名长发男子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道：“我的情况属于后者，我的前世是炒股失败跳楼而死的一个倒霉蛋，我融资买了两个股票，两个股票都是长字开头，只差一个字。结果我觉得其中一个股票有点问题，把它卖了全仓了另外一支。结果我卖掉的那只股票从十几块涨到五十，而我全仓几倍杠杆了看好的另外一支，却从二十八块一路掉到十三块多……我跳楼了，结果醒来发现我到了一个这样的全新世界，而且我发现和所有的穿越者一样，好像拥有了成为这个世界主角的潜质。”
    吕神靓有些听明白了，有些听不太明白，她挑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事情问道：“穿越者拥有成为这个世界主角的潜质，为什么？”
    这名男子一听便显得更叫焦躁和郁闷，他看着吕神靓，就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因为穿越者往往拥有来自不同世界的经验，而且如果来自更先进的世界，自然就能够在落后的世界成为主宰。”
    “那也不一定吧。”吕神靓皱着眉头，不解道：“按你这么说，你在前世就是很失败的跳楼而死，那什么炒股的经验，在这个世界也丝毫无用。”
    这名男子实在无奈了。
    “那可能是我在我那个世界的小说书看多了，小说书里的穿越者都是绝对的主角，我发现我穿越了之后，潜意识里便自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吕神靓，突然觉得自己不从完全真实的角度来和她谈论事情的话，恐怕也不能很快接近真实的答案。
    吕神靓这下倒是直接点了点头，她表示理解，且接受这个说法。
    “那你觉得你是穿越者，那你又怀疑我是什么，也是穿越者？是因为发现我哼唱的那首歌？”她看着这名男子，道：“那接下来你为什么要对付我，要让我结丹失败且神智错乱？”
    “对于未知的世界当然拥有绝对的恐惧。”这名男子掏出第三根烟，他开始定下心来，缓缓的抽着烟，然后说道：“我面对这种全新的世界，心情就很复杂，既觉得上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觉得我很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但我又担心我还没有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之前，就因为不够低调隐忍而被人干掉了，而且随着我在这个世界修行，我就发现这个世界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不像你想象中的单纯，那是什么意思？”吕神靓忍不住问道。
    “不像是那种穿越小说和穿越剧里的单纯仙侠世界。”这名长发男子道：“在这个世界越是成长，越是沉浸得深，就越是发觉这个世界很诡异。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很诡异，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智能网络，这个世界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的诡异存在，我越是发现我似乎并非是绝对的主角，我就忍不住更加恐慌。”
    “和我们一样的诡异存在，是指的什么？”吕神靓认真的请教道。
    “比如说域外天魔，就很像是独特的肉身穿越者，或者星际穿梭者。还有被我命名为窃天之能者，这些人就像是黑客，能够黑进天道法则，能够夺取天道法则控制万物运行的能力。还有似乎是无意中发现天道法则漏洞的人，他们利用漏洞在某些领域之中拥有强大的力量。还有就像是天道法则造出来的修士，这些修士就像是杀毒软件，专门查杀那些发现天道法则漏洞和窃天之能的人，但与此同时，我还发现有类似病毒一样的修士。反正诡异之处特别多。”这名长发男子看着吕神靓，道：“所以越是接触这种类型的修士，我就越是怀疑这到底是否是一个真实世界，我就越是怀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吕神靓不知道这名男子最终是什么用意，所以她没有在这个世界本身的方面进行交流，她没有将自己在高塔之中见到的一切东西说出来。
    她只是看着这名男子，道：“这也是我产生的疑问，所以我一直向北，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尽头。”
    “看来你也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这名男子突然情绪不佳的狞笑了起来，道：“但是没用，我走过。这个世界就和地球一样，是圆的。一路向北，真的能够绕这个世界一圈。”
    “那按你的判断，你更倾向于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不是我们意识受摆布之后，所产生的虚拟世界？”吕神靓说道。
    这名男子对吕神靓的这些话倒是有些意外。
    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也有这样的认知。”
    “之前你说到越是发现你似乎并非是绝对的主角，你就忍不住恐慌。”吕神靓看着他，她的思绪却很清晰，“难道是因为这样的恐慌，你就对付我？”
    “这种情绪很难解释，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和你一样精神分裂了。”这名男子看着她，说道：“我忍不住恐慌之后，我最害怕的，就是我这样的存在也被天道法则认定为是病毒，我总担心哪一天我醒来，面前就已经站着一名极为厉害的杀毒者，天道法则派遣来的强大修士，直接就将我灭了。那我首先觉得我必须得隐藏好我的真正身份，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则，最好的病毒就应该是最能伪装的病毒，最能伪装的病毒，最好就索性要隐匿在这个系统的杀毒软件之中，病毒伴随着杀毒软件一起，那系统用杀毒软件杀死病毒的时候，却想不到杀毒软件里面内嵌有一个我这样的病毒。”
    “所以我冒着巨大的风险，设法进入了一个叫做捉虫山的宗门。”
    这名男子苦笑了起来，“这捉虫山的名字本身就也很诡异，我曾经一度怀疑这捉虫山的祖师也是修行者，或者就是这个世界的官方管理者。”
    说到此处，他看着吕神靓，看着吕神靓依旧很安静的认真听着，他便接着说了下去，“不过进入捉虫山之后，却发现并非是这么一回事，捉虫山有些独特的法门，可以感知不同寻常的灵气变化，包括有些人不同寻常的运用这个天地的元气法则。但捉虫山的修士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杀毒软件或是官方管理者，他们只有法门和天道法则本身沟通，似乎只能报上去，让天道法则知道这些变化。他们称为天道裁决。”
    “我本来有些失望，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宗门对于我而言也有莫大的好处。”
    这名男子笑了起来，道：“我发现这个宗门的法门至少能够让我避免不被天道裁决，而且还能让我更容易发现不同寻常的修行者，那些诡异的存在，比如你。”
    第七百二十八章 特殊的交易
    “原本是罪犯，结果为了担心警察抓住自己，就混入了警察的队伍，结果反而借着警察的身份，开始对付起了其它的罪犯。”这名男子看着吕神靓，说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无间道，但我可不像华哥一样想做个好人，我只是想除了天道法则之外，没有别的诡异存在能够比我强，能够对我的生存造成威胁。”
    吕神靓轻而易举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所以你的想法就是，最好这个世界是单纯的仙侠世界，而你就是唯一一个穿越者，唯一的主角。其余不管看上去像是穿越者一样的人，还是窃天之能者，还是什么漏洞和病毒，最好全部被你除去，到时候就算是作弊或是利用漏洞，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做，而没有别的人能做。”
    “不错，最好就像是其余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但就我一个异能者。”这名男子感慨的笑道：“那我肯定就是唯一的主角。”
    “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杀死我？”吕神靓看着他，道：“按你的想法，你应该直接杀死我。”
    “警察就往往要遵循警察的规则。”这名男子看着吕神靓，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们捉虫山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拥有独特清绞法门，可以轻易剿杀所有病毒的官方管理者，我们发现特殊存在者之后，只能够用法门和天道法则沟通，申请天道裁决。但你的情况也极为特殊，我对你施展了天道裁决术，但天道法则却默认你是很健康的存在，没有判定你是违反天道法则的存在。所以按照我们捉虫山的规矩，那最好就是不要让你们察觉到我出现过，然后我就默默的离开，根本不能对付你。”
    吕神靓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但是你觉得我太过危险，还是忍不住下手？”
    “不错。”这名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关键在于，我很肯定你就算不是穿越者，也恐怕是别的诡异存在，而且你的能力也让我觉得十分可怕。我暗中观察了你很久，发现你甚至可以无视天道法则，甚至可以任意更改天道法则。如果按照我前世和这世的认知，你绝对是一个超级病毒。”
    “那按照你的说法，你当时为什么不换个方式想，你为什不想我并不是超级病毒，而有可能是你所说的那种官方管理者？”吕神靓认真的说道。
    这名男子顿时愣住。
    他愣了足有两个呼吸的时间，道：“当时真的没有想到，当时若是考虑到这点，我或许就真的会乖乖的远离你，根本不敢对你动手，但人孰能无过，我当时就是一门心思的觉得你太过危险，所以我就忍不住在你凝结金丹时，用了我的手段，在你的道基之中贯入了一些冥气法则。后来你金丹果然凝结失败，神智都受损，那现在看来，你也的确不是官方管理者，若你是这个世界的官方管理者，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会被我暗算。怎么可能那么多年都恢复不过来。我不敢直接杀你，倒是也生怕你和天道法则有独特的干系，生怕我直接杀了你，会反而被天道法则发现。”
    吕神靓冷冷的看着他，说道：“那关键这么多年过去，你到底搞明白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么？”
    “不知道。”这名男子很干脆的摇了摇头，道：“说到底更加疑惑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出现在你面前，很坦白的告诉你我这些秘密的原因。因为之前你进入了这极北之地的巨鲲绝域，而那种地方，是我都没有能力进去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进去，你发现了什么，你有没有得到有关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线索。”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很明显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吕神靓，认真的说道：“很抱歉曾经想要杀死你，但我觉得，对于我们现在而言，没有什么比弄清楚自己和这个世界更为重要的事情，我们得弄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何会出现在这方世界，还有就是，这方世界到底是什么？是完全真实的世界，还是只是一个并非真实存在的虚拟网络，我们只是存在于黑客世界之中的未觉醒者？”
    “那弄清楚之后呢？”吕神靓平静的说道：“如果发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如果发现你和我都是穿越者，那你所做的选择是什么，是杀死我，然后独霸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还是有别的什么选择？”
    这名男子听出了吕神靓的意思，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那你的意思，是你不信任的是我本身，你觉得不管如何变化，按照我的个性，你终究会和我为敌？但我觉得，即便你这样觉得，大家交换些讯息，先搞清楚状况，未必是什么坏事。”
    “那就简单一些，我们做个交易。”吕神靓道：“你先告诉我你有什么独特的天赋，我再告诉你一些我所知的事情作为交换。”
    “不厚道了吧？”这名男子鄙夷的看着吕神靓，道：“我方才已经说了那么多秘密，你可是并没有交换给我什么。”
    “你方才所说的那些，可以视为对于我凝丹失败和神智受损的补偿。”吕神靓说道，“而且你自己也说过，你知晓我的一些秘密，知道我一开始就可以无视甚至更改天道法则，那作为交易的开始，我必须先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天赋。”
    这名男子沉吟了一下，他看着吕神靓的眼神，很确定对方不会更改主意，于是他也不纠结，就点了点头，道：“我就像是强大的死灵法师，我可以从阴冥之地汲取阴气，也可以直接召唤亡魂。”
    “召唤亡魂？”吕神靓不解的看着他，道：“什么意思，和那种魂器法宝差不多么？”
    “不一样。”这名男子摇了摇头，道：“即便是诸天万兽图那种级别的法宝，也只是能够在妖兽死亡之后有限的时间内剥夺生魂。按照修真界的认知和天道法则，任何生灵死去之后，魂魄能够存留一段时间，但时间略长，意识和神魂就消散，化为独特的能量重归于天地之间，但我这天赋却不同，刚刚死去的这些生魂我召唤不了，但此处只要很多年前有人死去，我就能够将他变成受我控制的死灵。”
    或许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这名男子身上突然绽放出诡异的绿色光华，幽绿色的光华瞬间朝着他身下扩散，他脚下的幽黑冰川瞬间就变得好像是碧绿的翡翠一样，内里有令人心悸的阴森元气在游走，好像有无数死去的女修在哀怨的吟唱。
    过了足有数十个呼吸的时间，远处的冰面上一声裂响。
    一道绿色的身影出现在冰面上。
    这是一道发光的人体，就像是被风吹动的落叶一样飘了过来。
    吕神靓眯着眼睛看着这道绿色的身影。
    这是一个半透明的灵体，是一个身躯残破的老道模样。
    这道灵体介于气流和实体之间，在她的感知里，就是一团阴冥元气，很像是某种独特的法术形成。
    “此处区域人迹罕至，死去的人太少，附近数里之内，也只能召唤出这样一个死灵。”这名男子看着吕神靓，道：“这种死灵比起他生前的境界应该要低出一个境界，但我召唤出这样的一个死灵，同时我也能汲取到他的些微力量。”
    吕神靓仔细的感知着飘荡到这名男子身后的这具阴冥灵体，她说道：“似乎寻常的法宝和法术对这种灵体也杀伤不大？”
    “不错。”这名男子说道：“因为这种阴冥灵体本身就没有肉身可言，洞穿类的法宝对他无用，只有消弭元气类的法宝和法门的威能，才能将他彻底消弭。”
    “所以你就相当于自带一个独特的强大道域，只要你这元气法则覆盖之地，那些很多年前死去的人消散的魂魄都相当于能够被你重凝起来，而且同时会牵引大量的阴冥元气，形成这样的灵体。能够召唤出多少阴冥灵体，就在于这地方曾经有多少消散的魂魄？”吕神靓说道。
    这名男子点了点头，微讽的笑了笑，道：“所以可以说，在这种很少有修士出现的地方，我是最弱的时候，不过现在作为交易，你也应该告诉我一些对等的讯息。”
    “如果按我来判断，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很有可能是人为制造和改变过的世界。”吕神靓说道：“至于我自己，我在玄天宗修行时，我就有些破碎的记忆，到这次神智开始恢复之后，如果按你的说法，我觉得我更像是天道法则创造出来的人，但我的记忆可能来自于之前的某个时代。”
    “难道是天道法则安排的魂穿？”这名男子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有些震惊，眼中闪烁着的全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有没有可能是天道法则封存了我的记忆，然后再创造出了一具肉身，嵌入了我的记忆？”吕神靓看着他，道：“你在捉虫山应该很多年了，之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修士？”
    “没有，一个都没有。而且我查阅了捉虫山的所有典籍记载，我怀疑是穿越者的，就只有我和你。别的没有这样的案例。”这名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吕神靓，声音突然冰冷了起来，“我觉得你还有所隐瞒，你在那巨鲲领地之内，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七百二十九章 他的命数
    吕神靓看着这名男子，摇了摇头，道：“看来无论对于你自身还是对于这个世界，你的所知都实在是太少了。”
    这名男子骤然感知到了一丝让他觉得危险的气机，他变了脸色，看着吕神靓道：“你什么意思？”
    “交易交易，都是一分钱买一分货，你知道的太少了，钱货不对等。”吕神靓鄙夷的看着他，道：“我从你身上几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由此看来，你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但过往很多年就像是白忙活了，除了铲除一些你觉得有可能对你有威胁的存在之外，你根本就没有做成什么事情，那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做交易。”
    “你玩我？”这名男子的鼻子都差点直接被气歪了，他抛出了许多有诱惑性的讯息，就是想引她忍不住的倾述，但现在他说完了，这吕神靓却是不说了，而且所说翻脸就翻脸，这让他根本无法置信。
    “怎么，难道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吕神靓看着他，冷笑了起来。
    “你难道以为你恢复神智了，就能对付我不成？”这名男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也冷笑起来，“我之前能让你的金丹出问题，难道你就觉得我现在无法对付你？”
    “我说过了，之前你告诉了那么多事情，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你暗算我的事情。”吕神靓却是反而挑衅般看着他，道：“但你现在还想要和我动手的话，那不妨试试看。”
    这名男子笑了。
    他气极反笑。
    “你该不会觉得你可以胜过我？”这名男子忍不住道：“是谁给你的信心，梁静茹还是许茹芸？”
    吕神靓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大致听得懂这句话是句嘲讽话，是嘲讽她不自量力。
    但她却只是很平静且冰冷的看着这名男子，道：“那你现在可以试试看。”
    这名男子莫名的一滞。
    他直觉吕神靓真的很想和他打一架，而且似乎真的有莫名的自信。
    他当然不能忍。
    唰！
    他的身下骤然出现许多绿色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像是符纹，而像是很多笔直的射线在冰面下延伸。
    无数强大的阴冥元气骤然从地底深处狂涌而出，无数道诡异的灵力瞬间在吕神靓的周围形成无数双手，朝着她的身体伸去。
    轰！
    吕神靓站立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