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化你，怎么同化？”王离道：“我有这么厉害么？”
    “有。”郑普观看着他，不管王离的演技如何，他丝毫没有受影响，他只是平静的说道：“我在长生观和何灵秀对话时，我就想不明白我为何会控制不住我的好胜，会有诸多不该有的情绪，我原先以为是天神宫的执念引起，但我现在明白，真正感染我的，是你和吕神靓，包括无数人的情绪。你觉得我不像是人世间的正常人，你便觉得人间是个大染缸，你要将我丢进人间的百转千劫，让人间气息感染我。”
    王离叹了口气。
    他似乎彻底服气了一般，道：“那你现在觉得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应该是依靠它。”郑普观看着巨鲲身上那株大千妙树，目光之中甚至出现了尊敬的神色，“它是独特的暗物质，它无处不在，所以连长生观的道域也无法阻止它的到来，而即便它到了长生观，哪怕穿过了我的躯体，我也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到来。”
    王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郑普观继续。
    郑普观继续说道：“你乘着我和吕神靓战斗，乘着我学了她的剑意，我卷动整个天下的气机时，你让她的情绪和剑意感染我。并以此为引，让大千妙树将无数人的一生，无数人在这一生之中产生的情绪导入我的精神世界。所以我虽不在意人间，虽然不想和天道网络一样关注世间，虽然从我诞生之时开始，我就已经注定忽略人世间，但你却偏偏将世间的无数事无数悲欢离合一股脑的打包给了我。”
    王离鼓起掌来。
    他这次并不是浮夸。
    他真的是觉得郑普观厉害。
    郑普观的厉害甚至可以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郑普观看着他，却是也出现了敬佩的神色，“所以我在长生观的道域庇佑之中和你们战斗，我伤重差点直接死去，并不是因为我在战斗之中及时抽身，及时脱离北冥洲，也并不是因为她的剑罡和剑意太过强大。”
    说完这几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像是特意重复，又像是总结般，加重语气说道：“不是因为剑意太强，而是因为随着剑意一道而来，打包给我的东西太多，太强。我以为那是剑意的精神，却是直到此时，才彻底领悟这是你的手段。一个人的情绪无法影响我，你就用无数人，无数代人的生死和悲欢离合来影响我。你确定那有用，因为你经历过，你知道。”
    王离忍不住亲口说出了心中所想，“你真的很厉害，比我想象的厉害。”
    郑普观则有些悲伤，道：“那还是你更厉害，无形之中，我的确着了你的道。所以哪怕你不阻止我，哪怕是和你联手去打开天神宫，都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因为有可能在这样的过程之中，我就变成了陌生的我。”
    王离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认真道：“那可能也不是坏事？”
    “不。”郑普观摇了摇头，他足足看了王离有数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才道：“我现在明白了制造我的意义，能够打败天道网络的，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天道网络一样的东西，但关键在于，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我被你击败，或者说被你变成同样的东西，那我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王离皱了皱眉头，道：“为了不同而一定要不同？”
    郑普观道：“不，如果一开始我就是限于设定，如果这样的设定真的被彻底打破，那么迎接我的肯定是悲惨的结果。所以我现在所能做的，还是一定要忠诚于最主线的设定，一定要设法打开天神宫，破解天神宫的奥秘。或许这对于我而言，算是求生。或许打开天神宫之后，若是天神宫存在着任何人都到达不到的高度，那或许我们的人生，也会有彻底的不同。”
    “不在人间的人生？”王离忍不住想要说这句话。
    但是看着眼中已经全是悲哀神色的郑普观，他知道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只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月之暗
    “可以破坏这些东西么？”郑普观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巨脑上，然后问道。
    他问王离这个问题的时候，面色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对于他而言，王离自然是敌人，在和敌人的战斗之中，双方各尽手段，那一时的胜负或是吃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再去纠结被王离阴了一道。
    他需要在意的，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是天神宫。
    这些巨脑在他的感知里很明显和天神宫有着巨大的干系，如果破坏这些巨脑可以更为顺畅的接近和打开天神宫，那不管如何危险，他都会去尝试破坏。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巨脑很危险。
    就像是一颗颗巨大的定时炸弹，而且是足以威胁到他的定时炸弹。
    “不能。”王离异常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郑普观道。
    “它们不是绝对的死物，它们就像是被关押了无数年的囚徒，一旦将它们释放出来，哪怕只是处决的那一刹那，它们都会尽可能的展现它们的破坏力。”王离道：“它们造成的精神风暴，足以将我们直接弄成白痴，或是直接让我们迷失在这个世界里。”
    郑普观若有所思。
    王离笑了笑，“你当然可以想用这种方式对付我，但这意味着你也肯定找不到天神宫，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天神宫的一部分，破坏它们，就像是破坏天神宫本身。”
    “你说的不错。”郑普观深思熟虑后说道：“它们也是天神宫奥秘的一部分。”
    “这……”突然之间，晶莹巨鲲上很多修士都发出了惊呼。
    有皎洁的月光如纱，悄然的笼罩了这片陨石乱流带。
    所有那些巨脑都沐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像是平时的月光。
    平时的月光显得有些清冷，但此时的月光却更加温暖。
    但不容人质疑的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轮巨大的明月。
    那轮明月就像是日出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这的确是月光。”
    郑普观的声音却在此时平静的响起。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轮明月，道：“原来这片星河就在月亮的另外一面，所以我们的世界，就在月亮的另外一端。”
    在绝大多数修士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他的目光却又是停留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数块陨石上，然后摇了摇头，道：“确切的说，原来这不是一片星河，这最多就算是一条陨石带。距离我们的世界，也并不算特别遥远。只是从我们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它们发出的光。”
    然后他又顿了顿，道：“也不对，那太阳在哪里？按理而言，不应该月之反光，应该有更耀眼的太阳。”
    很多佛宗修士，尤其是楼兰特别能够理解他的疑惑。
    按照郑普观此时的意思，这片陨石带在处于月球的另外一边，所以从地球朝着月亮看，它是被完美的阻隔在月亮之后，但同样按照他的意思，它也是夹在太阳和月球之间，那么的确这地方应该相当火热，应该会看到一个更为巨大的太阳，一切被火热的阳光笼罩。
    日在月之远。
    经文之中的一句话，这些佛宗的大能在修行的过程之中很容易就理解。
    但此时郑普观所说的方位若是精准，那他们便委实无法理解。
    郑普观看向王离。
    他看到王离脸上并没有疑惑和惊诧的表情。
    “你知道。”他便明白王离一定早已经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离微微一笑，道：“这要问你要找的天神宫。”
    郑普观的呼吸骤然一顿，他豁然抬首，笔直的看向某处。
    那处方向，就应该是烈日所在的方向！
    若是没有烈日的阳光，那必定是被某物阻挡。
    有什么能够阻挡住这样的日光？
    那必定就是天神宫！
    所以，天神宫就在那处方位！
    在下一刹那，他恢复了呼吸，但身体却是不由得微微震颤起来。
    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有惊人的庞然大物，才有可能阻挡住来自那侧的阳光。
    那么只要笔直的朝着那个方位前进，就一定能够见到那个庞然大物。
    无数年的蛰伏和等待，就是为了能够发现天神宫的所在，此时他原本已经被王离用各种手段导致有了很多激烈的情绪，再陡然发现天神宫的位置已经确定，距离他此地不远，他如何能够保持镇定。
    “最后那一步，却往往是最危险的那一步。”也就在此时，王离的声音响起。
    郑普观点了点头，他平静下来。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点？”王离看着他，说道。
    郑普观愣了愣。
    但他旋即就反应了过来，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说这里的天地元气？”
    王离点了点头，他也将目光投向太阳原本应该在的方位，“这里的天地元气不能说和我们修真界的一模一样，但按照我的记忆，恐怕和旧时代我们世界的元气几乎一样。”
    郑普观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除了没有水。”
    王离转头看了他一眼，很有深意道：“如果你将所有的水带来这里，那就不一样了。”
    郑普观的神色没有变化，但他又认真的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这里会形成一个新的世界，而我们原先的世界就会死亡。”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王离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你的设定就是要让你席卷我们那个世界的所有水分到这里，然后相当于彻底毁灭我们的世界，在这里新建造一个世界。”
    郑普观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道：“不知道。”
    王离淡淡的笑了笑。
    不知道就是不确定，就是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
    “按照目前的情况判断，这里就像是一个世界被毁灭了，被彻底击碎，变成了这样的陨石带。”郑普观说道：“至于这个世界之前是不是和我们的世界类似，那不好说，但假设它和我们那个世界一样，那它的所有水分存在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毁灭的时候彻底散失，一种就是被掠夺走。”
    彻底毁灭一个世界？
    击成碎片？
    这样的字眼让巨鲲上的修行者们心中发凉。
    绝大多数人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个念头，难道那指挥着光之党，暗中掌握着因果律的人，是要彻底毁灭修真界所在的世界，消灭所有人，然后再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眼中的人生
    “你生怕我的使命就是毁灭者？”郑普观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在看着天神宫应该在的位置，在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王离，“所以你才给我灌输那么多的情绪，让我觉得那个世界很美好，让我潜意识里觉得那就是我们应该在的世界？”
    王离耸了耸肩膀，道：“关键是你觉得，不要问我我觉得如何。”
    “我并没有什么强烈的要毁灭我们世界的想法。”郑普观有些漠然的摇了摇头，道：“如果到时候有，那肯定也是天神宫里有我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外在的指令和程序，能够突然让我变化。我存在了这么多年，甚至无法判断我们所在的世界的真实性，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存在的意义是找出天神宫，发现它的奥秘，那是我想要一个答案。”
    “这么纯粹？”王离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就欣赏你这么纯粹。”
    郑普观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是用一种明显有些怀疑的语气说道，“你真的也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王离道：“那当然。”
    郑普观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真正成为人之前，或者更确切的说，在他们这些人认知之中的，你真正成为人，成为玄天宗的弟子之前，这么多年，你何处容身？”
    王离道：“原来你怀疑我那时候就在这里？”
    “毕竟在灭世之战之中，没有人意识到你有超出我们认知的能力，但在灭世之战之后，尤其是在你降临修真界之后，我们所有人意识到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而且还早就准备了许多超出旧时代的东西。”郑普观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甚至很怀疑，你就容身在这里，这些巨脑连起来，就相当于你的大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