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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之王 第965节

      公孙岚深深的蹙起了眉头,道:“那么你们也可能来自很遥远的将来?”
    吕神靓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公孙岚想了想,认真道:“可能对于你们这种人物而言,我们这个世界的皇帝也不算什么,但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皇帝是权力和秩序的象征。如果皇帝不能保持她的权威,那这座城,乃至现在我们整个世界的秩序都会失去。”
    吕神靓道:“这我们很清楚。”
    “皇帝应该也会帮助你们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本身,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神一样的存在躲在我们这座城里,依托这座城和你们战斗,那么我们也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们。”公孙岚平静的说道,“但我方才所说的意思是,不管叫做郑普观的这个人想要在这座城里做出什么样的尝试,我想最低限度是不能让他杀死皇帝。”
    吕神靓没有回答,王离却是忍不住看着她,道:“你怎么会觉得郑普观会想要杀死皇帝?”
    公孙岚看着又一条街巷之中喷涌出来的血雨,道:“我不知道他之前是何等样的存在,但是我之前在那个戏台上停下来,看他的时候,我就看得出他十分的愤怒。在此之前,他应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处境,也没有像这样杀人。这样的处境让他愤怒,会让他越来越觉得烦躁。他越是陷入这样的战斗无法摆脱,我想他很快就会觉得,控制或是杀死这座城的管理者,或许才能让这座城的军队停止对他造成威胁。但很可惜的是,这座城里的军队对皇帝十分的忠诚,只要他表现出要抓住或是杀死皇帝的意图,他要是朝着皇宫而去,一定会遭遇更强的阻击,更多的陷阱和毒辣的手段。所有这些对他造成创伤的手段,如果不能杀死他,如果只是让他觉得生命遭受更严重的威胁,那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那你不下令这些军队停手?”王离忍不住说道。
    “皇帝身边的人并不意味着能够对军队发号施令。”公孙岚摇了摇头,道:“我可以让军队配合我做一些事情,但不能彻底左右军方。”
    王离道:“那皇帝应该可以命令她的军队?”
    公孙岚点了点头,道:“要想这样的屠杀停止,只有皇帝下令让军队撤离。”
    王离刚想说话,公孙岚已经接着说道:“你们的情况只有我知道,而且这样的状况,恐怕只有我去见她,她才会相信。所以我们只有在他杀到皇宫之前去见皇帝,才能让这样的杀戮停止。”
    吕神靓笑了笑,“你不怕我们是花言巧语的刺客?”
    公孙岚对着不远处始终停留等待的那名车夫摆了摆手,道:“换一辆大些的,快些的马车。”
    等到那名车夫点头而去,她才对着吕神靓道:“我们可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王离此时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如你直接带我们去和郑普观谈谈,让我们劝劝他暂且停一停。如果他停手,你也劝军方先停一停。”
    公孙岚微微一怔,道:“如果你愿意,那的确也是个可以减少杀戮的好办法。”
    吕神靓道:“之前是个好办法,但我们叨逼叨这么久,已经来不及了。”
    “我丢!”
    王离只是看了一眼,瞬间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只见一条人影在街巷之中快速的跳跃,就像是发狂的野兽一样在房屋的阴影之中暴走。
    那种速度和跳跃距离,一看就是郑普观。
    而且哪怕从王离和吕神靓的这个位置看去,也可以很清晰的看出他冲刺的方位就应该是皇宫的所在。
    “要不你和军方打个招呼,说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也跑过去吧。”王离苦了脸。
    他觉得啥马车都不可能追得上郑普观,他和吕神靓要是全力去追赶,大唐军方不设法阻拦他们,那他们或许有可能比郑普观早到皇城,或者说能够追得上郑普观,让他先停一停。
    “我如果不在你们的身边,变数太大,我不能保证大唐军方会不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公孙岚没有犹豫,直接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追上他,或是比他先赶到皇宫,我保证能够做到。因为即便他现在以这样的速度前行,但唐人绝对不会就让他这样轻易的突到皇宫里去。”
    “行,听你的。”吕神靓根本就不坚持。
    这个时候已经有马蹄声在不远的街道之中传来,顺着马蹄声,他们看到一辆全黑的马车已经疾驰而来。
    就连拖曳这辆马车的战马都是全黑色的,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它们拖曳着的马车也不是寻常富商或是官员家中所用的马车,而是没有车厢的战车。
    “走!”
    王离这次一马当先,先行跳上了马车。
    视线之中郑普观那豕突狼奔的样子太过可怕了,他觉得再浪费时间,指不定郑普观要被刺激得做出什么事情来。
    ……
    洛阳的风吹在郑普观的身上,郑普观觉得身体有点冷。
    这种冷对于他而言,也是全新的感受。
    在过往的数万年里,他没有流过这么多血,而且真元的流淌和诸多道韵的加持,也让他寒暑不侵,即便将他封在冰山之中,他都根本感觉不到寒意,身体更不可能会出现冷的这种感受。
    对于寻常人而言,寒冷可能比疼痛要容易忍受。
    但郑普观不同。
    在这段战斗的时间里,他已经不断的在品尝疼痛的滋味,而这种身体里觉得冷的滋味,他却是第一次品尝。
    而且疼痛不会给他直接带来虚弱的感觉,但这种冷,却是让他觉得自己在虚弱,在被侵蚀。
    这种感觉,更让他无法忍受。
    他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垂暮的修士的那种寿元流逝的感觉,而此时,这种寒冷,却让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力都在被削弱,都在流失。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感到了可以量化的流失。
    即便他的真元催动着体内的生机,不断修补着他受损的血肉和经络,但他发现和修真界那些吸收不到灵气的修士一样,他在这座城里,真元根本得不到补充。
    真元如果不是无尽,那便意味着终有尽日,意味着他在这座城里不会拥有无尽的寿元,而这样的战斗,则在不断的消耗他的寿命。
    他发现的最可怕的事实是,他之前根本不在意生死,那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根本死不了,不会失去的东西,那的确很难会去在意。然而现在,他不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不能让自己不断变弱,不能把自己的生命耗费在这些人的身上。
    如果不能直接杀得这座城里的人胆寒,那他只能逼迫这座城里的皇帝就范。
    在冲出菜市场那一带的唐军包围圈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问题。
    以他的速度,沿途的唐军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围堵,更不可能预先准备好诸多的阴险手段来对付他。
    但就在这时,他疾风般前行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丝的停顿。
    他感到了一丝异样。
    之前他和那些唐军战斗时,沿途的街巷所有的门窗都赶紧紧闭,尤其是那些相邻的街巷原本在偷偷的看他,但等他接近时,绝对不可能有人敢开着门窗,更不可能打开门走出来。
    然而此时,他发现前方的街巷里,突然有些人走了出来。
    最先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似乎原本就住在阁楼里,所以他打开阁楼的两扇窗户,突然翻身出来时,就十分突兀的出现了正跃上这座房屋的屋顶的郑普观的面前。
    他就推开郑普观前方不远处的窗户,翻身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刀。
    一把生锈了的砍柴刀。
    这名少年很普通,面有菜色。
    而且他此时似乎也很害怕,虽然握刀握得很紧,但他浑身都在不断的发抖。
    明明他推窗翻身出来的动作很敏捷,但此时他双腿抖得几乎要从屋顶上面滚下去。
    他紧握着刀,发抖着,却盯着郑普观喝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郑普观微微眯起眼睛,道:“不干你的事情。”
    这名少年的双腿突然不抖了,他咬牙,看着郑普观叫道:“这是洛阳,我是唐人,这怎么不干我的事情!”
    “当街杀人者,当诛!”
    “乱臣贼子,当诛!”
    “外来凶徒,当诛!”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虽然声音颤抖,但是他却已经挥刀朝着郑普观冲了上来。
    他踩碎了屋瓦,脚步在喝声里也显得十分清晰。
    郑普观没有回应什么。
    他手中的剑只是递了出去。
    已经发钝的剑尖穿过了这名少年的咽喉,然后退出。
    他从这名少年的身旁跃过,这名少年咽喉之中喷出一道血泉,然后他跪倒在屋顶,下一刹那便滚落下去。
    他可以确定这名少年并非是之前和他对敌的军士。
    在他看来,这名少年要么就是脑子不好,天生的傻,要么就是不知死活,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会死的。
    他觉得这样的死会让很多想要逞强的人脑子清醒下来。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跃过这座屋子的屋顶,他就看到有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拿着竹竿朝着他打了过来。
    “打死你这个妖怪。”
    这两个人一边拿着竹竿朝着他打来,一边咒骂着。
    郑普观都愣了愣。
    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很厉害,而是因为这两个人太老了。
    这两个人都是老头,而且是那种平时老得都快要老死的老人。
    这样的两个人此时拿着长竹竿,自己都巍颤颤的。
    这样的两个人,是老糊涂了?
    这样两根连晒衣服都嫌细的竹竿,能够打掉他身上一根毛?
    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妇人提着篮子跑了出来。
    这个妇人满脸都是泪光。
    她想要跑到那两个老人面前,但却觉得已经来不及。
    她无法来得及阻止这两个老人用竹竿来打郑普观,只能从手中的篮子里拿起东西就朝着郑普观砸来,“要杀就杀我!”
    她悲泣着,叫道。
    朝着郑普观打来的东西比那两个老人的竹竿力道还大一些。
    只是有些微微的臭味。
    那是一些刚刚从鸭棚里捡起来的鸭蛋。
    郑普观只是侧过脸,便躲开了这些鸭蛋。
    只是鸭蛋上的臭味,却依旧让他感到新生的愤怒。
    他寒声道:“你们真的想死么,你们都想死么?”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还怕死么?”
    “我在马背上杀敌的时候,你还没有生出来呢。”
    “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妇人来掺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