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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老父亲的疼爱

      校门外的长街已恢复夜里该有的寂静,学生都已走光了。专为晚修放学而来的流动小吃摊,也各自收拾散去。气温又比方才凉了些。冷风嗖嗖灌进外套,小钟不由自主就缩着身子靠向大钟,直到身子的侧边偎着,牵起他的手。
    他倒没有抵触,只是错愕迟疑。
    “冷。”她将他挽得更紧,一边画蛇添足地解释,“把我当成小孩子嘛,没别的意思。”
    大钟很快就接受这样的设定,像接孩子下学的老父亲那样,关怀问:“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宵夜?老吴上回带我去一家烧烤,店主两夫妻人很实在,肉都是新鲜现杀的,当然,味道也不错。”
    “不用不用了,这么晚吃东西,会长胖的。”小钟道。
    “想吃就吃,偶尔一次又不妨事。”
    小钟略微动摇,可终于揉着自己肚子上的二两肉,狠心拒绝,“不吃了。”
    学了整整一天,还要还债补课,现在她倒是有点累了,很想要大钟背着自己走。
    然后,过往的行人就会看到一个仪态端方的体面人,背着一只吐舌头蔫耳朵的大土狗。
    这场景,像不像猪八戒满心欢喜背媳妇回家,却不知何时,背上的媳妇换了泼猴?
    ——不对不对,她和泼猴尚有三分相似,可他再怎么落魄,也不可能是猪八戒。
    那就是弱不禁风的师父驮着泼猴?
    的确啊,他那么爱唠叨,又爱多管闲事,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师父。”小钟唤道。
    要他背的话,就真成小孩子了。怪丢人的。就叫他两声过过嘴瘾吧。
    他又很配合地回了一声,“八戒。”
    “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明明更像猴子多一点吧?”
    “呆……子。”他磕磕巴巴地改口。
    要他改口他偏改得更过分,这是故意跟她对着干的意思吧?可那副青涩未熟、宛若少年的模样,倒像是他屈从于她的淫威,她怎么敢再不给台阶下。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小时候看《西游记》,救难小儿城那段,孙悟空变成唐僧吐心,我一直以为那个猴里猴气的唐僧是孙悟空变的,从没想过这是演员老师故意演猴。”
    他的拘谨稍减,随口闲道:“的确好。但我有包袱,绝对不可能演猴给你看。”
    她一把推在他的后肩,害他踉跄跌出好几步,一边却忍不住气笑,遥遥向他道:“我的要求不高,给我咬一口唐僧肉就好。”
    “那也不行。”他侧身等她走上来,眼里带着宠溺的光。
    小钟装作若无其事,又像方才那样挽着他,“哎,我说,你是不是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明明是很聪明的人,跟我相处就变得木讷。”
    “才不是。我以前好歹——”他却忽然顿住,神情绷得认真,“以前的事不说也罢。”
    “说不出来吧?恐怕是每天沉迷读书,根本没谈过像样的恋爱。”
    他的语气又怪起来,“我总不可能真在你面前说自己的情史,感觉自卑又虚荣的loser才吹这种无聊的水。你想觉得我是三十岁老处男,那我就是。”
    “你这人,是真没劲啊。”她像个教训臭男人的新媳妇,一指戳上他的脑门。
    事态正在脱缰?
    暗示到这个份上,他怎么都不可能再将她当成小孩。
    反正也遇不到认识的人。她就赖着他使劲发疯,各种占他便宜,以此掩盖心底的不安。在地铁站却闹过头,光顾着斗嘴,险些坐反班车的方向。
    先前还有说有笑的,一到车厢落座,却像中了噤声魔法,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小钟还像藤蔓枝绕进他的臂弯,将指节纤长的手掌翻来覆去。他时而垂眸,意味不明地盯她一眼,可见她不再有更过分的举动,终于也由着她去。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枕着他的肩呼呼睡着。
    “小钟……”
    没有回应。他又唤一声,“小钟?”
    “板桥公园站到了。”
    小钟依稀听见报站广播,才迷迷糊糊半醒过来,“什么公园?不会坐过站了吧。”
    他的手虚捧在颊边,见她睁眼,才慌忙收回手,“放心,没过。下一站是芙蓉里。你在哪下车?”
    哦,他要到站了,最后一次试探她要不要一起走。
    “我还有三站,应该……”她故意装傻道。
    果然,不能现在就跟他回家。他想怎样就怎样,显得她没主见,傻乎乎的。
    “应该?”他纳闷问,“我该送你过去吗?”
    好啊,到底是成年人想象力丰富。他竟然是想上门,比她以为的还要过分。
    你别太嚣张啊,妈妈还在家呢。
    她冷下脸拒绝:“当然不行。”
    “嗯,路上小心。”说着,他缓缓起身,早做下车的准备。
    这上一站刚过,也不必这么早就去门边站。
    莫非是她方才甩脸子,态度太差惹他生气了?
    她连忙捏住衣角,将人拽回来,呢喃着,又憋红脸,“那个……不是……我……我姨妈来了。”
    嘿,还得是她急中生智。这样圆谎,彼此都有退路了。
    圆房的事下回再说,看她心情,看他表现。
    他掩着唇,忽笑出来,故意将不可说的心思戳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不是你想——”
    她望见他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由将话止住。
    糟糕,又中计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果然,就在下一刻,他更欠揍地说道。
    到芙蓉里了。
    他在她耳边轻道一声“晚安”。语声似一阵软风绕过,带来春回大地、万物破开旧痂的痒。手插在口袋里,焦躁地四处摸索,极力想抓住什么,却意外摸到陶艺课上捏的玉桂小狗。
    列车到站的慌乱之中,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她就不由自主,将小狗塞给他,道:“这个是本体,它说要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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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九点半还有一更,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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