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明明魔族大军压境,泊城也有危险,理应有人弃城逃生,但他们在泊城见到了数量极多的修士,甚至还有许多凡人。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一个消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传递:赤野有意为凭虚图找一位新的主人。
众所周知,凭虚图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个凡人,因此凡人也怀抱希望。在这战场前线,向来萧条的小城竟反常呈现出少有的繁荣。
檀妙怜选择在这个小城暂时落脚,并把魔界的传送阵开到这里。
布阵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天魔女,建立传送阵一事,需要属下做些什么?”阿芙蓉问道。
檀妙怜道:“此事不易着急——你可知道,凭虚图在哪里?”
阿芙蓉说:“街上传言,凭虚图是在夏枯荣手中,叁日后,即将到达泊城。据传言凭虚图不看修为,只看缘法,所以所有的人都想去试试。”
她问道:“天魔女要这凭虚图吗?属下前去取来。”
“凭虚图?”她轻蔑的笑了一下,“不必,叁日后,我去亲眼看看。”
“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真正的凭虚图,一直在她手里。
虽然这东西她至今用不了,但是还放在她的储物袋里。
凭虚图是一件神器,能凭虚为真,化无为有,以此得名。听起来是一个擅长欺骗的东西。但在檀妙怜眼里,它自始至终是一个纸面空白的画卷。
她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能影响薛原,拯救修真界,抵抗魔族大军。
叁年前,她带着薛原的尸体离开赤野时把它一并带走,也并没有做一个假凭虚图和自己的假尸体放在一起。
这东西在赤野应该是“丢失”才对。
但现在竟然拿出来召集全天下的凡人和修士,只能说赤野有问题。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檀妙怜坐在窗边,徐徐展开空白画卷端详。
雨水砸落在屋檐,水珠飞溅进窗。
薛原在她身后。
明明雨声噼啪,檀妙怜却莫名联想起了百炼堂亭中系满了红色丝带的枯树。像风声穿过丝带的轻响一样,细密连绵的声息窸窸窣窣,却别有柔软的寂静。
她把卷轴搭在窗框边,伸手出窗框淋雨。
指甲上的蔻丹浸润了雨水,像沾水樱桃,令人垂涎。
她翻转双手,手心向上微微鞠起,不消片刻,掌心蓄了一捧雨水。
雨仍然注入她的掌中,一滴一滴,激起水花,荡起涟漪。
她看了一会儿雨,道:“过来。”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沉默地靠近,单手扶在窗框上,低身倾向她。
她望着坏掉的薛原,心情恶劣起来,用掌心的雨水泼他。
醒醒吧,薛原!
晶莹的水珠弹在他的眉梢眼角,傀儡的表情也泛起了波澜。
他猝不及防,感到困惑,却并没有乱动抵抗。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眼底浅灰色的阴天也泛起波光,衬着蹦在他脸颊上滚滚落下的雨珠,有种家养动物一般懵懂却又宽容的情态。
檀妙怜生硬地不去看他。
薛原的视线移动,望向她那一双湿漉漉的手。
他看了太久,檀妙怜用余光看到,更厌烦起来,用手上多余的水珠弹了他好几下。
水珠打到他睫毛上,傀儡眨了一下眼睛,沉默垂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檀妙怜又忍不住打量他。
因为他垂着头,眉间的红线正在松垮地垂晃,他脸上沾着点点晶莹水渍。红线绕过喉结,脖颈修长。那一捧水撩在他脖子上,又从他的衣领处滑落,把红衣浸湿成暧昧的暗色湿痕。
明明她想着要出气,但现在她突然觉得,他这幅样子……如果嘴唇再红一些,湿润一些……
正像舔过她那里的样子,甚至舔到水流涌出,打湿了衣裳。
“……”
薛原任由那只湿漉漉的手摆布。
湿润的指尖径自探上他的唇瓣,用雨水涂他的嘴唇。指腹粗鲁用力地揉搓,甚至用上了指甲,在他唇上重重地碾。
在被揉搓得肿胀之前,他的下唇被指甲不小心地划了一道口子,流出了一滴血珠,莹润红艳地混在雨水中。
那一滴湿漉漉地垂着,仿佛要从下唇坠落了。
檀妙怜潜意识怕那滴坠落,于是覆了上去。
他的血仍是甜的。
舌尖吮过那道浅浅的伤口,血与雨水浸润舌尖,她品尝后下意识地吞咽。但他的嘴唇……这寡言少语的嘴唇,软得像是……
她难以描述,却因嘴唇的相互触碰,在骨子里生出一种痒意。
她想用力咬他。
但那一瞬间,薛原有话要说一般,微微张开了嘴唇。
唇肉摩擦时的痒意迟来了叁秒,在她意识到之前,她的舌尖已经被他含进了嘴里。
他的唇是某种可以吃的东西,柔滑,濡湿,万般的软。唇上的雨水中含着潮湿的尘气,细细的一粒一粒,难以分辨,在味蕾上绽开古怪的芬芳。
她试图辨认,却分辨不出,舌尖在他唇瓣内侧舔舐勾弄。
这不能呼吸的傀儡胸口紧绷,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气喘声嘶哑轻微,带着颤抖,极尽克制小心翼翼。
他阻挠她的舔舐,用唇齿包裹她的探索,舌尖却因此和她缠在一起。
湿润的动静因为辗转吮吸产生,雨声消音,热意酸痒从彼此相触的地方逐渐蔓延煎熬,她抓紧了他的衣领,仰着脸贴过去。
她沾到他脸上的雨水,那本该清凉的水珠发烫。
神器凭虚图滚落到窗下,卷轴滚动,空白的纸面展开,承着两个人重迭依偎的影子。
雨帘映射着潮湿的天光,浅淡的灰铺天盖地。
此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