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抓着把将近一米高的青草，右手握着镰刀，在距离地面15厘米高的根茎处用力地一割，这把青草便到手了。
    姜梨本人是头一回干这活，一开始不甚利索。但有赖于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加上动作反射，所以越干越顺手。
    不过才一会儿，箩筐便装满了青草。姜梨轻松地背上箩筐，又往家里走去。
    但还没到家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得特别不怀好意。
    “呦，弟妹，打猪草呀。”来人是原主丈夫的堂哥杜吉祥。
    他这个名字没有起错，还真的挺吉祥。四年前，官府按户头征兵，他和原主的丈夫杜秀青，以及村里的不少男丁，被迫离开家乡上了战场。
    一年之间，这些上战场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并在镇上当起了衙役。
    这年头的衙役，相当于半个铁饭碗。只要不犯大错，不惹怒上司，便可以安安稳稳地挣轻松钱。
    是以，杜吉祥当上衙役的三年里，家里不仅盖上了新房子，他的弟弟杜福瑞，还有他的儿子杜金宝，都去了镇上的青城书院上学。
    姜梨知道杜吉祥不是什么好人，便准备从他身旁绕过去。但对方却长臂一伸，再度拦住了她。
    “弟妹，听说你前两日病得特别厉害，哥哥我心里着急得很，老早就想去看你了，但又一直没时间。”
    “嘿嘿，没想到我才刚过来这边，便撞见了你，我们可真有缘分哪。”杜吉祥盯着姜梨那小巧干净的瓜子脸，心里痒痒的。
    这脸蛋儿虽然不是特别白嫩，但胜在精致，怎么看怎么顺眼。想到自家婆娘那张带着斑点的大饼脸，他又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弟妹，我今天在镇上买了好些吃食，准备带给你补身子。要不你先去林子里等我，我回家把东西拿过来，再过去那边找你？”
    也不知道那个短命的堂弟，怎么能娶上这么个温柔可人的俏媳妇？杜吉祥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恨不得一口把姜梨给吃掉。
    自始至终，姜梨都没有接话。因为她很清楚，这种男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缠。她现在只想走人，不想在此逗留。
    虽然这里是村尾，不怎么多人走动，但她知道人言可畏，口水能淹死人，所以她特别担心别人会看到她和杜吉祥独处。
    “弟妹，哥哥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你怎么都不搭理一下人家？”姜梨越是不待见自己，杜吉祥越发觉得心中的火苗更加旺盛。
    人家？
    听到杜吉祥恶心的话，再看到他那含情脉脉的话，姜梨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大哥，请你自重。”她后退两步，秀眉紧蹙，语气有些不耐烦。
    但杜吉祥却厚颜无耻地说道：“弟妹，瞧你这话说的。秀青死在了战场上，留下你们孤儿寡母，我看着甚是心疼。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抚慰一下你而已。”
    “毕竟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哥哥我又不是外人，你无需这般防着我。你整整四年独守空房，一定很孤独落寞吧，我……”
    不待他把话说完，姜梨便低低吼了一句：“你tmd是吃错药了，还是发春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她用力推开杜吉祥，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杜吉祥猥琐地吞了吞口水。见惯了姜梨低眉顺眼、诚惶诚恐的样子，陡然见她如此泼辣地发飙，还真是有趣呀。
    不错，这性子够活泼，他喜欢。
    第5章 进山谋食
    姜梨回到家，刚走到猪圈门口，原本躺在地上的小肥猪立刻原地嗷嗷叫了两下，然后才起身来到猪槽前，急不可耐地哼叫起来。
    啧啧，谁说猪很蠢的？
    看看她家的猪，饿了会撞门，提醒别人快点投食。看到主人带着口粮过来，又高兴地摇着尾巴。
    把猪草一股脑倒进去猪圈里，看它愉快地吃了两口草，姜梨这才往堂屋走去。
    糙米粥已经熬好了，酸菜也已经炒熟了，大家可以开饭了。
    因为陈氏煮糙米粥时下了些面粉浆，所以粥水有些粘稠，看起来容易饱腹。让人食指大动。
    但被切成碎丁的酸菜，看上去却不怎么好吃。毕竟像酸菜和咸菜，一定要多放油来煮，吃起来才送饭。若是用五花肉慢慢煸炒，味道会更佳。
    而这一盘酸菜，上边几乎没有油花，除了几截葱和几粒蒜末外，啥都没有。
    杜秀红一边利索地给大家盛粥，一边说道：“娘，明儿早上你去洗衣裳吧，我想早点进山，多砍些柴火。”
    “哎，好。”陈氏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砍柴不是轻松活，但一家人都得吃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的腿脚不方便上山，姜梨的身子骨又没好透，只能辛苦杜秀红了。
    姜梨听到这，立刻说道：“秀红，明天我跟你一道进山吧。”
    杜秀红立马拒绝道：“嫂子，砍柴是力气活，你现在吃不消，就在家歇着吧。”
    “不，我没想去砍柴。现在正是野菜生长的季节，我想去挖些野菜回来。”姜梨补充说道。
    毕竟家里不能天天吃米粮，大多数时候只能指望屋后的两畦菜地。但就算那些菜长得再快，也供不应求呀。
    得知姜梨只是想去挖野菜，杜秀红笑了笑，然后就着酸菜碎，小口喝着糙米粥，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这个勤快朴实又善良的小姑子，姜梨真的心生敬佩。为了这个家，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儿女之情，一直心甘情愿地吃着苦头。
    即便自己过得不好，她还全心全意记挂着嫂嫂和侄女，生怕她们会受累挨饿。
    就连有人上门提亲，她也不关心对方的年龄和相貌，只在意人家肯不肯帮着照料她的娘家人。
    这么好的小姑子，别说打灯笼，就算开远光灯也找不到呀！姜梨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让家人们过上好日子。
    为了节省柴火，家里人一般三天才洗一次热水澡。所以吃了晚饭后，姜梨和杜云彩洗了脸和屁股，又洗了洗脚，便早早上了床。
    村里人习惯了早早上床休息，一来煤油和蜡烛贵，不能随便浪费。二来就算不睡觉，一家人坐在屋里也没事干。
    除非酷暑时，大家才会坐在院子里纳凉，借着明亮的月光唠家常、扯扯别人家的闲话。
    因为下午睡了很久，所以姜梨躺在不平整的席子上，睡意全无，清醒得很。
    “阿娘，我睡了。”杜云彩一边含糊地嘀咕着，一边转了个身。
    兴许她白天玩得太尽兴了，所以很疲乏，不过才一会儿功夫，便发出了平稳绵长的鼾声。
    姜梨睁着眼睛发了一下呆，实在是没劲，干脆也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早上，天还没有亮，村里的大公鸡们便接二连三地打鸣报晓，一个叫得比一个大声。
    姜梨实在睡不着，所以小心翼翼地起身下了床。杜云彩这会儿睡得正香，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鼾声特别有节奏。
    穿好外衣后，她又放轻动作打开房门，唯恐惊扰了正在甜睡的孩子。出来院子后，她才发现陈氏和杜秀红早已经醒来了。
    端着水瓢，她先用柔软的柳枝慢悠悠地清洁完牙齿，然后才漱口洗脸。
    这个时代，大多数穷苦人家会用柔软的嫩杨柳枝刷牙。剥开柳枝外皮，便能见到柔软的纤维，可用其摩擦掉牙齿表面的牙垢，也可像嚼口香糖一样，将纤维含在口中各处咀嚼。
    有些手头稍微宽裕的人家，会在柳枝上洒点儿青盐，清洁效果更佳。还有些有钱人，则使用猪鬃做的木柄牙刷，或者用柔软的细布清洁牙齿。
    现在连温饱问题都没解决的姜梨，哪里还有空想什么“刷牙自由”，她只想快快进山，看看有什么收获。
    姑嫂二人吃了碗昨晚剩下的糙米粥，便准备出发了。进山也没什么好带的，姜梨只背了个箩筐，还有柄小巧的锄头。
    杜秀红更是轻装上阵，只用绳子在腰侧绑着块木鞘，上边别着把锋利的斧头。
    反正山上有的是结实的藤蔓，随便扯上几根，就能把柴火捆得稳稳当当。再选根粗细合适的树干做扁担，便能把柴火挑回家。
    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二人出了门，便径自朝山上走去。此时此刻，前方有五六个模糊的人影，那是村里的樵夫或者樵妇。
    没有其他挣钱的路子，部分村民只能上山砍柴谋生。这虽然是苦命活，但总好过坐在家里饿肚子。
    天渐渐放亮，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姜梨抬头看了看明朗的天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6章 诱人的蜂巢
    这里的山峰绵延不绝，一座连一座，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砍柴是门技术活，太粗的费劲，太细的不经烧。有些品种的树，表层会分泌有害物质，烧不得。有些品种的树，容易让人皮肤发痒，同样也不行。
    由于大山外沿都是参天大树，以及一些矮小的灌木，所以她们必须深入山腹中。
    尽管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山林中还有片片氤氲的白雾。加上清晨的空气比较凉，丛林中还有露水，所以姜梨觉得有些凉飕飕。
    这些上山砍柴的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把砍断的树堆在一起，并在上边放上藤条或者麻绳，其他人便知道这些是有主之物，绝对不会碰。
    而且，村民们特别淳朴，不会出现争地盘的现象，也不会在背后使绊子。就连杜秀红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也不用担心谁会起歹心，对她行不轨之事。
    就在她来到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刚取下斧头准备开干的时候，便发现姜梨蹲在一堆腐木旁边，快速地扒拉着一小丛木耳。
    “嫂子，这木耳又不好吃，你弄来做什么？”她见姜梨把木耳采下来，并放在箩筐里，立马问道。
    “木耳不好吃，是因为烹饪的方法不对。你若是拿来炒肉，或者包饺子，再或者用醋凉拌，那味道叫一个绝。”
    姜梨说着，又看了看前边两根腐朽得特别厉害的枯木。那里长着的木耳又多又大，目测加起来有个三四斤。
    “嫂子，咱们家就四口人，吃不完这么多，够了吧？”杜秀红见姜梨不停地采摘，似乎要把所有木耳都采完，慌忙说道。
    姜梨回答道：“秀红，这新鲜木耳不宜直接拿来做菜，要晾晒成干木耳，重新泡发煮熟后才能吃。反正干木耳可以保存很久，我们多弄一些回去也无妨。”
    “为什么不能直接拿来做菜？这直接做菜，跟晒干泡发后使用，有什么差别呢？”杜秀红有些不解。
    “我这也是听人家说的，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因为不想露出破绽，所以姜梨没有进行过多的解释。
    其实，这新鲜的木耳含有一种叫做“卟啉”的光感物质，会引起日光性皮炎，让皮肤出现瘙痒红肿等现象。把木耳暴晒处理，再泡发换两次水后，可以大大去除这种有害物质。
    见姜梨执意要把这些木耳弄走，杜秀红也没有再说什么，又抡起斧头砍起了柴。
    把周围的木耳都采完后，箩筐已经装了个半满。看着这些褐色的新鲜木耳，姜梨心情大好。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看到你之后，我连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而现在，姜梨看到这些多木耳，脑海里已经闪现出了七八个菜谱。即便木耳不能充饥，至少也能慰藉一下嘴巴。
    想着那寡淡无味的青菜叶子，还有越吃越饿的酸菜碎，她心里就有些发怵。就算吃不上肉和蛋，她怎么也得吃上点别的，不能让肚子太受罪。
    原主平日里常和婆婆陈氏一起干绣活，挣几个小钱，鲜少来山上砍柴，但有时候会过来附近挖野菜摘野果。所以靠着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姜梨对这一带还是有点儿印象。
    她拿着一根长棍子，径自往密林中走去。虽然这个时候，林中没有多少蛇虫，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边走边用棍子敲打草丛。
    这里因为背阳，空气湿度相对来说比较大，所以草丛里有好些木耳和蘑菇。
    但在前一段时间，家里连着喝了三天少油少盐的蘑菇汤。因此看到多的蘑菇，姜梨并没有多大兴趣。
    至于木耳，刚刚采的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是特别稀罕。现在，她需要去附近转转，证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左绕右绕后，姜梨距离杜秀红已经有老长一段距离，根本看不着她的影子，只能听不到微弱的“笃笃”砍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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