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美香全都是三个字：“应该的。”
    施向南看了一会儿，也从拖了纸箱子过去给孩子们发物资。
    被领到物资的小女孩喂住非要喂她吃的阮美香不经意间抬起头来，跟施向南的眼神对上。
    两人都眼睛一弯，露出笑意。
    全都发完了后，阮美香坐在几个老人身边吃烤柿子。
    施向南走过去听了几句，发现这几个老人一口一个“香娃”，竟然是看着阮美香长大的熟人。
    老头老太太身上穿的都是跟阮美香现在身上穿的差不多的厚棉袄棉裤。
    她很关心老人们住在这里的情况，问他们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心情怎么样，腊八粥里头想放什么……
    几乎什么都聊到了。
    在院子里待了两三个小时，她才起身告辞。
    看得出来老人和小孩们都很舍不得，但他们大概也都知道她是干大事的人，只是紧紧跟着阮美香要送她出门。
    没有人说挽留的话。
    老的小的都没有。
    不管阮美香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回去，非要送她坐上车、车子走不见了才慢慢往回走。
    车子里，阮美香摸着自己的棉袄口袋对施向南说：“让妹子见笑了！”
    施向南摇头，上身微微前倾、语气诚恳又佩服：“怎么会？是我要感谢你点醒我才对。”
    阮美香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深深的笑意：“点醒？”
    “是啊，美香姐今天提醒了我，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第113章
    施向南语气中的思考和诚挚让阮美香知道她说的不是一句讨好自己的空话。
    于是她对这个女孩的喜爱和欣赏不知不觉就又加深了一点。
    在这样心情愉悦的情况下，她语气也比平时更加温柔了三分：“你的设备到了之后我会安排车给你安全送到云山县城你的食品厂内，但是。”
    她顿了顿。
    迎上施向南的眼神，她笑着说道：“要按照市价给我运输费。”
    施向南连忙说：“这是应该的。”
    这已经是帮了她的忙了。
    这年头运货很不安全，看看买了货车的冯大山和李建国就知道了。
    要不是因为运输途中冒的风险太大，甚至得赌命，他们至于买了货车又不去跑长途运输，来回都不会空车，而是在老家县城的食品厂里干活吗。
    工资高那只是跟其它工厂比。
    再多还能比他们跑长途赚得多啊？
    还有一个原因是就算给钱，施向南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靠谱的货车来给自己运输新买回来的设备。
    这可都是崭新崭新的、国外进口回来的，花了大笔的钱的！
    不是信任的司机她真不敢随便让人给她运输。
    公家的运输车队她不一定请的动人，私人的万一路上出点什么问题，她怎么办？
    这个时候可买不了运输险的！
    施向南会来找阮美香，就是想借用她的运输队伍帮忙把自己的机器运回去。
    现在她还没有开口，阮美香就自己说出来了。
    此时此刻虽然冷风呼啸像凛冽的冰刀一样打在脸上，但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谈妥，施向南来省城最大的事情就解决了，接下来就等着机器从南方运到省城，再由阮美香安排人送回食品厂就好了。
    阮美香也发现了她的放松状态。
    于是开玩笑说：“机器什么时候能到？元旦之前可以吧？”
    “当然可以。”
    “那就好，南瓜子我就不多指望了，但瓜子和花生，机器回来后你可一定要保质保量地供应给我，最好是我要多少你就能提供多少。元旦咱们省城习惯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过的，这时候不卖瓜子花生什么时候卖？”
    云山县也有这样的习俗。
    所以施向南才这么着急要买新设备回来。
    计划顺利的话，机器到了之后她赶在过年前大量加工出售，是可以赶在年前把背的债都清了的。
    清了债，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家里买东西、为家里人花钱了。
    “我知道，我也急啊！这次新设备一到就会立刻投入使用，我们的产量会大大增加的。”
    “增加多少？”
    施向南想了想，先问阮美香：“你这里预计一天要多少瓜子花生？”
    阮美香就叹了口气：“就这几天吧，一天卖十万斤瓜子轻轻松松，花生少一点，但也少不了多少。你这不是拿不出来吗？”
    她把具体数字这么一说，施向南稍微算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少赚了多少钱，也开始心疼起来。
    她也跟着叹气：“机器实在是不够用啊！我们食品厂现在都三班倒了，可机器是有数的，没有办法！这还是机器质量好，到现在一台都没有出过问题。要是设备故障那就会更糟。”
    俩人一起叹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一起笑了。
    阮美香先开口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炫耀？”
    施向南咳嗽了一声忍住笑：“有点，别人弄明白了咱们在叹什么气，估计会想打我们。”
    车子快要到招待所了。
    施向南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美香姐？”
    “不了，我中午家里有点事。再说要请也是我请你，你个小女娃，再晚生两年都跟我女儿一样大了，姐还能让你请我吃饭？”
    她用了小女娃这样的词语，施向南的语气就更加自在了：“咱们现在是商场上的合作关系，不能按岁数算的。美香姐，你为什么会想到建那个院子啊？”
    阮美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最开始是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我早起扫雪，大门一开就看见一个老奶奶，穿着破烂的薄衣裳倒在我家门口，身上都凉了。那时候我们家也里娃娃多，穷得很，说破天也买不起棺材，只咬咬牙用一副凉席将人埋了。”
    “没有好衣裳换，我只能用雪水给老人家洗洗脸，看见她瘦得跟一副骷髅似的，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汪老师在旁边抹眼泪。”
    最后这句话让施向南悲伤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阮美香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十几岁那年，就是为了一大家子活下去不得不‘投机倒把’的时候，还见过一个用布头包着头脸的女人，把一个小包被扔在了大路边上。那也是大冬天里，都快过年了！我偷偷过去看了，是个女娃娃……”
    “我不忍心，可我自己家里也一大家子人，吃不上饭，想了又想，到底狠下心没把那女娃娃抱回家养。可是忘不了啊，到这会儿也还忘不了，那女娃娃下巴有个小黑痣，长得挺俊……”
    施向南看她似乎很自责的样子，于是说道：“但你肯定也没就让小女娃扔在那里不管吧？”
    阮美香情绪被打断，露出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眼神看了施向南一眼。
    “嗯，我这个人打小就一张嘴最会说，那时候街坊邻里给我起个外号叫阮巧嘴。认得的人多，偷偷把那女娃娃送到一家生不出孩子的老师家里了。”
    “那不就是了，你那时候没有放任不管，现在有能力了，立刻就开始救助更多的老人和小孩，我想你应该是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
    阮美香又被她说的笑起来：“是，问心无愧。”
    “所以啊，我也得跟着你学，问心无愧。”
    施向南又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听到阮美香说：“你现在能做的可比我那时候多啊。咱们啊，就一起努力做到问心无愧吧。”
    说话间，透过车窗已经可以看到红星招待所的招牌了。
    “那美香姐，这次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有时间再请你吃饭！”
    “行啊！下回我定地方，你来付账。”
    施向南一口答应。
    第114章
    袁京和施向西几个也已经回来了。
    因为快要吃午饭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施向南拍板决定去一家省城老字号喝羊汤。
    昨儿其实还好，没想到今天一早起来就变天了，大风呼呼地刮，天也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实在太冷了。
    这种天气就适合窝在暖融融的屋里喝羊汤。
    一口下去，全身都暖和了。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那家店果然不错，吃完后施向南让王永昌带他们去上次阮美香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省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外头大大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字，天马商场。
    这规模和位置，看起来是以前属于国企的百货大楼。
    事实上阮美香上次带施向南来时也说过，这个天马商场的确就是以前的国企百货大楼被人承包了下来。
    这个老板也就前几年才承包成功的。
    因为地段太好了，有关部门不太愿意卖，只是一年一年的签租房合同。
    这里头卖得什么都有，跟十几年后的一些小型商场比起来已经不差什么了。
    只是里头的专柜、卖的很多牌子不是十几年后广为人知的那些罢了。
    施向西和袁京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暖烘烘的热气袭来。
    杨娜娜更是直接看着里头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点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