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姝 第18节
安婉儿只当自己看错,她此时心中更为关心另一件事——若是陆彦真的对温然殊待,那她便不能再慢慢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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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赛结束前,赵锦儿没有再来寻温然的麻烦。
那场比试后不久,齐北陌在后面与赵锦儿起了争执。
赵锦儿今日丢了脸面还没能成功出气,被齐北陌这一气,再也待不下去,直接坐了马车回府。
最后一场比试落幕,已是夕阳西下。
因着陆彦那一句“不许推拒”,温然心中不解,但直到众人起身离去,陆彦那边也没任何动作,反倒她自己心有困惑,好几次朝他那边看过去,惹得沈盈几次想发问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直到后日,她与沈盈一道出门。
她们从首饰铺子出来,刚上马车,温然一眼看到放在车中的瓷白花瓶,那花瓶中插着几束黄色的郁金香,花已开,是剪了枝盛水放在瓶中。
温然双眸一亮,她走上前,注意到花瓶旁边还放着一个檀木盒,打开檀木盒,最先看到的是一支花签,花签左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陆字。
这几束郁金香从何而来,不言而明。
花签之下,是一支梨花簪,温然按照最下面的图纸介绍,在簪头的位置轻轻一按,一根极其细长的银针从簪尾的位置弹射出来。
她看着那银针,几息愕然后却很快明白陆彦的意思——他是特意送她可以用来防身的发簪。
但他为何还要再送几束黄色的郁金香?
他怎么知道她偏爱黄色的郁金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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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阳光倾斜落在窗台上,十枝色的郁金香插在广口的白色瓷瓶中,花朵尽开,春风送入幽香,缠缠绕绕在鼻尖不肯散去。
温然几次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去,黄色本就鲜亮夺目,那几束郁金香放在那里,阳光偶一偏斜,花枝的影子落在书页上,随风颤动,搅得人心绪难宁。
那日看到这几束郁金香,温然其实想过不收。
这个念头升起时,耳边很快响起陆彦那句“不许推拒”,她实是没有想到陆彦是这个意思。
明明是他帮了她,她要道谢,结果反过来是他送礼予她。
他像是一早知道她会拒绝似的,还特意堵了她的后路。
无论是这几枝郁金香,还是那支设计精巧的梨花发簪,都很得她的喜欢,也正是因为她不得不承认的这份喜欢,所以她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收下它们。
只是……
“等到曲江杏园宴后,纪家那边应该就会来提亲,奴婢瞧着那位纪公子儒雅知礼,与姑娘站在一处也很是登对,想来姑娘这次的亲事定会顺顺利利。”苏合一边沏茶一边笑着道。
苏因在一旁也附和道:“姑娘有所不知,听说纪公子早些时候就对姑娘一见钟情,所以才一直尚未娶妻,这么看来说不得姑娘与他是天定的姻缘,先前多有阻碍,如今好了,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苏合与苏因你一言我一句,苏因甚至说出“天定姻缘”这种词来,温然听着无奈又想笑——哪有什么天定姻缘,不过是合适罢了。
如今皇榜已放,纪谨言得了探花之名,若是不出差错,等到曲江杏园宴后,纪家应当就会来提亲。
温然心中没有太多波动,这是早就预想好的事情,如今窗台上的这几束郁金香才是意料之外。
她实是不想再面对什么意外了,能顺顺利利与纪家定亲,直到成婚前不再出什么意外,这才是她如今所求。
温然看着那几束郁金香,她伸手碰了碰娇嫩的花瓣,沉默半晌最终收回手,道:“将这花拿走吧。”
苏因不解:“姑娘不是很喜欢这几束郁金香吗?怎么要拿走?”
温然垂眸:“它不适合放在这里。”
“不适合?哪里不适合……”
苏因还是不解,苏合见她还要追问,撞了撞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苏因这才意识到自己多问了,闭紧嘴巴将花抱走,及至走到外面,她看着怀中开得正好的黄色花朵,还是困惑:“姑娘将这花抱回来时明明很开心啊,怎么这才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又不喜欢了?”
“姑娘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别那么多问题,放到别处吧。”苏合道,她知道姑娘为什么不喜欢,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不能喜欢。
姑娘从未有过真正随心所欲的时刻,这衡量利弊与人心做下的决定,当真是心中所想吗?
黄昏日落,玉槿院中,秦氏正在核对账本。
那边小厮来报温秉丞回府,她合上账本,起身去迎,替温秉丞宽衣时,她隐约觉得他今日神色有些不同,便问道:“今日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你看起来颇为高兴。”
温秉丞笑了笑道:“旭亭和旭泽近来功课完成得不错,尤其是旭亭,小小年纪却不贪玩,很是刻苦读书,还是夫人教得好。”
温旭亭是秦氏所出,如今尚才十岁,秦氏将他教养得知书识礼,平日里很爱读书;温旭泽则是府中柳姨娘所出,如今也才八岁,跟着温旭亭一道读书,虽不及温旭亭聪慧,但也性情温和甚少胡闹。
温秉丞提了他们两个,唯独没有提孟姨娘所出的温旭年。
孟姨娘原是秦氏身边的侍女孟素,当初秦氏有孕,她声陈为秦氏分忧,自愿去服侍温秉丞,以免府外其他女子夺了姑爷的心。
秦氏那时对温秉丞还有一副真心,她心中不愿却也明白孟姨娘说得在理,便将孟姨娘推去照顾温秉丞。
温秉丞当时许诺绝不碰孟素,秦氏心中还感动过一阵,但最后温秉丞还是将孟素收入房中,这是秦氏第一次意识到温秉丞的话和情意不可信。
她生下温明妍后伤了身子,大夫曾言她之后或许难再有孕,这才有了孟姨娘所生的庶长子温旭年。
秦氏身为嫡母,也曾教养过温旭年,但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思量,孟姨娘怕孩子长大后与自己不亲近,话里话外挑拨着温旭年和温明妍生了矛盾。
后来有一日,温明妍在温旭年言语刺激下推了温旭年一把,不巧正被温秉丞撞见,温旭年头上还嗑出一个大包,温秉丞当时怒极训斥责罚了温明妍。
从那以后,温旭年就交由生母孟姨娘亲自照顾。
也是那时,秦氏渐渐看清温秉丞的面目。
他说着喜欢,说着只爱她一人,但转眼接纳孟素。
他说绝不会偏宠温旭年,心中最疼爱的还是他们的孩子,但转眼不问青红皂白责罚温明妍。
他说着此生绝不再纳妾,但之后又强硬着态度将柳姨娘纳入府中。
那柳姨娘生得与温秉丞原配之妻有几分相似,柳姨娘初入府中又十分嚣张,对秦氏不恭不敬,秦氏在得知她那张脸的缘故后,甚至气得回了一趟娘家。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她,但其实心中还是忘不掉原配之妻。
后来是温秉丞亲去秦府哄她回来,为此他甚至将柳姨娘罚到城外庄子上闭门思过。
秦氏那时却不是感动和欣喜,她看着眼前的丈夫,只觉得他与她平日所见大为不同。
他看似重情,实则最为薄情。
明明之前还那么疼爱柳姨娘,为了哄她也愿意伏低做小甚至处罚柳姨娘。
他这么能忍,又怎知他口中的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人一旦开始失望,便会注意到从前看不到的地方,秦氏也是如此。
她对温秉丞的感情渐渐不如从前,这才让温明妍生出误会,以为是柳姨娘那张相似的脸以及温然回来,才导致她父母感情疏远。
她并不知她父亲实则是个重利凉薄之人,秦氏也无意在孩子们面前谈论这些,她的孩子她会护住。
只要温秉丞不算计到她的孩子身上,她会做好这个当家主母。
而温旭年,因他是长子,从前很受温老夫人宠爱,又被孟姨娘溺爱着,惯养得不学无术,几次三番惹恼温秉丞,温秉丞渐渐对这个长子失望,转而将精力放在剩下两个儿子身上。
“夫君还是别夸他了,小心让他得意忘形,该无心读书了。”秦氏道。
温秉丞笑着道:“不会,他懂事得很。”
秦氏吩咐侍女摆膳,两人坐下用膳不久,温秉丞突然道:“夫人先别急着给阿然议亲了。”
“什么?”秦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夫君这话的意思是……”
“她的婚事我心中自有思量,若是纪家那边不来提亲,夫人也当没有这件事,莫要再去探口风。”温秉丞道。
秦氏皱眉,不解问道:“怎么,是纪家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夫君可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你别多心,快用膳吧。”温秉丞不欲解释。
秦氏之后又试着探了几次他的口风,也没摸清他的意思。
她心中觉得不对,又不知温秉丞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难道想在温然的婚事上做什么文章吗?
秦氏并不知,温秉丞今日的喜意并非是因为两个儿子读书用功,而是因为今日五皇子对他说的一句话——
“以往只听说温大人长女姝色无双,那日城西一见,方知所言不虚,温大姑娘当真好风姿。”
城西一见,指的是永嘉公主举办的马球赛当日。
那日安婉儿没有看错眼,在树下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五皇子。
温秉丞先前觉得长女婚事多有波折有损名声,今日方知万事皆有因果,这波折之后或许就是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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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次科举,放皇榜之后紧接着就是曲江杏园宴。
圣上于曲江之畔,杏园之中玉颐楼上召新科举子与百官共饮,官员女眷也在受邀之列。
温然随着秦氏一道前往杏园,此时已是四月初,春意渐尽。
是日骄阳在空,步于杏园之中,只见流水淙淙,亭台楼阁一步一景,花攒锦簇争奇斗艳。
园中已来了不少女眷,温然一眼看到远处朝她招手的沈盈。
此时圣上与妃嫔未至,大家可以随意走动嬉笑,温明妍和温明怡各去寻了相熟的小姐妹说话,温然也朝着沈盈走过去。
走到近前,方才发现今日沈盈身后多了两人,温然认出那是程家公子程岸与程家义女何阮。
沈盈与程岸指腹为婚,早先程岸为母守孝,如今孝期已过,两家婚事也开始准备着。
若无意外,沈盈今年就会嫁进程府。
程岸生得俊朗儒雅,他身旁的义妹则显得有些楚楚娇弱,不堪风吹。
何阮身体病弱,程岸对这个义妹多有照顾,这会儿听见她咳了几声,便提议让她先去亭中坐一会儿。
“我没关系,哥哥还是陪一陪沈姐姐吧。”何阮低声道。
沈盈笑了笑:“你身体重要,快去歇歇,我这里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