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下半夜:是你吗?
天底下没有永远不被揭穿的谎言。
凉冰偷偷去看精神科医生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而且是被她最讨厌的那个女人知道。
『凉冰?你生病了?』
想都没想过,世界真的小,竟然会在医院门口见到鹤熙。鹤熙是诧异的脸,因为凯莎从未跟她提及她妹妹生病,随后瞥了一眼凉冰的药单,精神科?突然自以为的理解了,难怪凯莎不说,精神异常的话确实不太好说。
『没、没有,我来这里做义工。』
结果凉冰开口说了此生第一个谎。
凯莎教凉冰诚实是美德,但等她懂了很多不可以搬上檯面的事之后,她惊觉自己每天都在隐瞒,或说自我欺骗、自我催眠。可是没人可以为一个高中女生解释,为何在睡梦中、诊疗中,或在无意识中,她都会看到她姊姊弹钢琴的样子,听到那琴声与她姊姊的声音,甚至闭上眼睛,凉冰还能感觉到凯莎的气息在耳边,非常恐怖又很开心。对此,凉冰要发疯。医生后来替凉冰解惑,那些是幻觉跟幻听,药物可以控制,不用担心,他妈的狗屁控制,凉冰出诊疗间后心里不停骂脏话,生什么鬼病?凉冰望着医院外的广告墙,里面演得是一对男女,他们是情侣,后来变成夫妻,他们共同经歷生老病死,结婚承诺,深情守候,不离不弃。凉冰心底深处有一个最简单的羡慕,她很聪明,智商超过一般的高中生,可不代表她能够理解世上所有的事。其实凉冰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开导她的人,然而,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从缺,父母不行,师长也不行,姊姊……更不行。所以她沉浸在这样的悲伤里,百转千回,但好笑的是,到头来她都回到原点。凉冰擅长分析,当然也分析自己,只是她不敢也不能面对那个答案,也因为走不出这个死循环,才会被鹤熙撞见。
『鹤熙姊姊,你呢?怎么会在这?』
『我爸爸是医生,我来看他。』
普通的问候,凉冰明显看来很虚弱,不,脆弱,她很快要走,像是要逃避什么。鹤熙一向是感觉敏锐,或说直觉很准,但到底善良,没有拆穿凉冰的谎,只是很忧心某件事,当凉冰跟她擦肩而过,她是替凯莎担心她。
『凉冰,我前几天晚上在女同志酒吧的门口看到你,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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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冰跟蔷薇终究还是走上了貌合神离的这一步。只是蔷薇的貌合神离是空前绝后的压抑,她都佩服自己了,而凉冰是放纵到极限的随心所欲,几乎是为所欲为了。两人却不知,她们是同时矛盾,纠结又心痛,我最亲密的情人啊,我最深爱的女人啊,你怎么就捨得伤我的心,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意。各自演独角戏,各自躲起来舔伤口,却也互相囚禁。其实她们若给这段感情的磨合换个说法,她们不是假装演戏,不过是误会,也许还不会这么悲哀难过。可惜,她们放大了自身的痛太多,到后来都忘了自己有痛觉。
望着餐桌上的晚餐,蔷薇没吃,准备得很丰盛,可是都没吃。只要凉冰没回家,她就不会吃,但还是准备着,接近无意识的作为,蔷薇基本上已是执念的化身,某方面也可以说她是为爱成魔,然而,这种改变、这种牺牲并非好事。坦白说,以蔷薇的智商,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懂了没用,因为蔷薇越展示她的包容溺爱,凉冰越是变本加厉,蔷薇处在麻木状态,好像每天都在期待凉冰的那一点施捨,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向你乞讨所谓你对我的爱。进入哲学自问自答时间,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如果是,那我们乾脆去自杀好了。
她们交往的这一千多天,蔷薇从没有自杀过,凉冰当然也没有。
蔷薇只是一个人把冷掉的饭菜默默吞下肚,如果真的吃不下,最后就拿去倒掉,真浪费,好奢侈,能跟你一整晚在一起,开心度过夜晚都变成一件相当奢侈的事?真的很可笑,蔷薇后来蹲在厨房的冰箱旁,无声哭泣,明明家里只有她,她却不敢大哭,好可怜。凉冰看着,当她回来,蔷薇没发现,凝视她颤抖的肩,深红色的长发,她对她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心甘情愿被我搞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蔷薇,你应该要走了,没有未来的,我不会再好起来的。可真的开口时,却完全不是这些话。
『情人节快乐,我的蔷薇。』
鼻水泪水从蔷薇的脸上不断流下,凉冰不忍心,她敢打赌,没人亲眼看见女朋友这样,还可以无动于衷的。凉冰上前抱住缩成一团的蔷薇,此生最温柔的吻。蔷薇震惊,这是不敢想的画面,要感激,感激你想起我还在这里?其实更多的是生气,但她不会对她生气,因为她太害怕失去她,怕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所以凉冰犯任何错,蔷薇都可以原谅,她都可以忍受,但这一刻她崩溃了,泪如雨下,凉冰安慰她,她太了解她了,轻拍轻柔她的肩膀背脊,蔷薇在凉冰的怀中嚎啕大哭,情绪释放,她像是抓紧救命稻草的抓住凉冰,凉冰双膝跪地,更多的话堵在胸口,例如很抱歉我挥霍你的感情,可是你太好了,好到我无地自容,好到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所能用的、所能想到的要你离开我的方法都做了,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蔷薇,离开就是解脱,真的不会再好了。可声音始终发不出来,凉冰潸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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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恐惧症,真是个劈腿的好理由,却是凉冰这乱七八糟、醉生梦死的一生最大的真相,不好笑不搞笑不开玩笑的真相。要到好久以后,蔷薇是真正意义上的冷静、真正意义上的理智、真正意义上的思考的时候,她才终于懂得去探究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我们每天在一起,你却离我好远,你袒露的真心,还有一部分是锁着的,在角落,但是无法被忽略,永远不可抹去的部分,那里锁着一个迷失方向的你,是吗?凉冰,你在那里吗?我相信是。
「啊……凉冰……」
从浴室出来,蔷薇坐在套房的单人沙发,她跟凉冰仍旧是一丝不掛,仰头,双腿分开,被抬得高高的,每次喘气呻吟传达的都是只有跟凉冰做爱才有的销魂与欲罢不能,全身都在抖,下半身尤其厉害。
「呃……老师,你、你有数过你到现在,跟多少人上床过吗?」
趁着快感之间的间隔,蔷薇低头看埋在她两腿间的凉冰,双膝跪地,有俯首称臣之意,蔷薇明白自己从来都是处在下风的那个,当年却没想过凉冰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手轻轻摸着凉冰退色的红发,在昏暗的室内,依然鲜红如血,蔷薇记忆中的自己。
「没数过,蔷薇,数这种事,没什么意义。」
舌尖跟股间牵连出透明的黏液,凉冰盯着蔷薇最私密、最炙热的部位,这些天看多了,最终也要成为别人的。吞口水下去,什么都吞下去,还是不太够,本来要再继续,嘴唇才刚碰上又湿又硬的小肉豆,蔷薇就推着她的头阻止她。
「你有背叛过你现在交往的女朋友吗?」蔷薇的这个问题是多馀了,凉冰微笑。
「蔷薇,我现在不就是了吗?你还背叛你老公啊?」
此话一出,蔷薇撇过头,整个人承受巨大的煎熬,她为什么在结婚之前回来找她?为什么不惜冒着名声毁坏的风险也要做?
「不过没关係,人无完人,熟能无过。只要剩下这不到三天的时间过完,蔷薇,你就自由了。」
自由?凉冰还是笑,抓紧蔷薇的大腿,蔷薇再次与她对视,眼眶泛泪是吗?世人皆有罪,那我们就不必放过死之前的机会。是不该再放手指进入的,是蔷薇坚持,但她不是情慾过剩,当她抱紧凉冰,让高潮颠覆过去所有的爱恨,也许在某个瞬间,我可以看见你很痛苦,我可以看见你的泪,凉冰,你一定很累吧?我相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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