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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要GDP 第179节

      短暂的迟疑之后,李峤犹豫着开了口:“小人?出身微贱,怎堪匹配贵人??”
    邬夫人?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李郎君何必妄自?菲薄?我之所以把女儿许配给你,当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谨慎考虑之后的结果。”
    “我知?道你非池中物?,来日必有所成,所以才将女儿嫁给你。”
    “邬家如今的局面,想来你也清楚,我们缺一个能继承邬家军中人?脉和余荫的自?己人?,而你,也可以借助邬家的梯子省却数年的拼杀劳碌,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聪明人?跟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废话的。
    李峤郑重向邬夫人?行了一礼:“承蒙夫人?不弃。”
    邬夫人?见他如此利落,也是暗赞一声,又温和问?他:“此时?正当国难,又逢家孝,只是事急从权,我自?可全权做主,你可还有亲眷在世?”
    李峤摇头道:“只剩下我一人?了。”
    邬夫人?遂道:“既如此,婚事便由我来筹备吧。”
    又问?:“你是否有意寻个干亲装点?门楣?这点?小事,邬家还是能做到的。”
    李峤再度摇头:“我即是我,岂能为攀附权贵而枉顾家门。”
    “好,有志气!”
    邬夫人?抚掌而笑,马上吩咐道:“去把东院收拾出来,叫新姑爷住下,再送三千金过去,年轻人?迎来送往,结交友朋,哪能手里?无?钱?”
    左右恭敬应声。
    饶是李峤对邬翠翠心有轻蔑,此时?也不禁有些折服于邬夫人?的手腕,有这样的主母把控家门,邬家未必不会?再度兴盛。
    他又向其行了一礼:“既如此,小婿便在此谢过岳母大人?了。”
    邬夫人?展颜而笑,神色自?若:“已经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
    ……
    如今的天子行辕,其实?并非行宫,只是本地州郡的刺史府改称而已,无?论是气派程度还是占地之广,都不足以与昔日帝都相较。
    邬翠翠乘坐马车到了门外?,等待内侍前去通传的同?时?,也察觉到周遭人?的目光密密麻麻的落在自?己身上,或诧异,或嘲弄,或同?情,或风平浪静的上下看?了一遍之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
    邬翠翠广袖之下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负责牵引的内侍出来,领着她?一路进了正房,太上皇即便退位,也仍旧是新帝之父,谁又敢在礼数和待遇上亏待他?
    只是较之从前的意气风发,太上皇到底也见老了。
    满头白发,皱纹深深,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暮气,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邬翠翠几乎没认出来。
    还是太上皇慢慢从躺椅上坐起身来,视线有些难以聚焦似的对着来人?看?了一会?儿,慢腾腾的叫了一声:“是翠娘来了啊……”
    这熟悉的称呼与苍老的声音。
    邬翠翠回过神来,霎时?间泪如雨下。
    她?跪下身去,哭道:“义父,不孝女来给您请安了!”
    “快起来,快起来,”太上皇叫人?搀扶着站起身,亲自?去扶她?:“才刚生完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呢。”
    他神色不无?怅惘:“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天子了。”
    邬翠翠马上道:“不,在翠娘心里?,您永远都是天子!”
    太上皇转过脸去看?她?,眼眸因为苍老而显得浑浊:“真是个傻气的孩子。”
    他慢慢坐回到躺椅上,手撑在膝盖上,叹息着说:“今时?不同?往日啦,人?老了,就要服老。”
    略顿了顿,又继续说:“人?败了,就要服输。”
    神情瑟缩,英雄迟暮。
    房中侍奉多?年的旧人?们都默默的垂泪。
    邬翠翠眼见着昔年如烈日一般灼目的天子变得黯淡,再回想起父兄枉死沙场,但觉悲从中来:“明明是他们使阴招,为了铲除异己,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难道他们忘了,叛军还在眼前吗?!”
    再想到惨死的贵妃,不由得流泪更凶:“国家到了这种境地,却要将罪责全都推到一个女子身上,这就是新帝的担当吗?西?施亡了吴国,那越国又是谁亡的呢?无?非是要找个人?来顶罪,以此求得内心安宁罢了!”
    太上皇转过脸去定定的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泪光闪过:“好孩子,我谢谢你。”
    “不为别的,只为你替她?说的这几句话。”
    “贵妃,她?是朕的解语花啊,”他的神思陷入到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脸上浮现出一种青年亦或者中年人?才会?有的微醺:“她?走了,那些贴心话,朕还能跟谁说呢……”
    邬翠翠在太上皇处停留了一个多?时?辰,二人?断断续续的谈了很多?,说贵妃,说她?的父兄,说从前在帝都,好像没有忧愁一般的快活的日子,也难免说起她?与李天荣的和离……
    太上皇叹息着说:“也好,也好。既然两下都不中意,长?久的在一起,也不过是怨偶罢了。现在想想,倒觉得对你不住,原本是想成全你的一片痴心,没成想最后却把你给害了。”
    邬翠翠赶忙道:“义父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心里?对您是只有感激的!”
    太上皇便又吩咐人?开了库房,前前后后赐下了许多?东西?,末了,又悄悄取了一枚玉佩给她?:“这可是好东西?,你拿去玩儿吧。”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嘿然冷笑:“那个孽子几次三番前来讨要,我岂能让他如愿?”
    邬翠翠手捧着那枚玉佩,只觉仿佛有千钧重:“义父……”
    太上皇笑着将她?的手合上,叫她?将那枚玉佩攥住:“握紧了,这东西?可是能号令三千南军的,大军作战时?未必有用,但真到了紧要关头,却也可护你一护,哪一日若真的遇见了危险,便带着它去找南军统领王霖。”
    邬翠翠心头一片暖热,眼眶随之一阵发烫,再度跪下身去,郑重其事的向太上皇磕头谢恩。
    如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太上皇脸上显露出几分困倦之色,邬翠翠便适时?的道了告退,将将要离开行辕之时?,却又被人?叫住。
    前来传话的宫人?捂着嘴笑,往脸上看?,倒是有些眼熟:“皇后娘娘听?说姑娘来了,打发奴婢来请您过去说话呢。”
    邬翠翠心知?宴无?好宴,却也不得拒绝,应声之后,随同?前往。
    来到从前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居住的院落,邬翠翠行大礼向其问?安,然而皇后却迟迟不曾叫起,甚至于不曾遣一个女官出门言语。
    院落里?铺的是青石板,坚硬之外?,尤且裹挟着春末的寒意。
    邬翠翠跪了一刻钟,只觉得寒气顺着膝盖直往骨缝里?边钻,撑在地上的双手也已经冷的没了知?觉。
    若是换在从前,她?早就拂袖而去了——想到此处,邬翠翠不由得面露哂笑。
    为了自?己身在他人?屋檐下,还会?冒出来的这个不合实?际的想法。
    真要是从前,皇后又怎么敢这么对她?呢。
    邬翠翠看?似认了命,黯然又狼狈的跪在地上,身形瑟缩,不间断的有宫人?和内命妇往来此处,难免都要将目光投到她?脸上,即便走出去一段距离,她?也能听?见那些人?小声议论。
    “那是谁?”
    “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贵妃娘娘的义女,从前的魏王世子妃……”
    “嘻嘻,她?也有今天啊!”
    邬翠翠引以为傲的家门荣华,早已经倾覆大半,而被父兄呵护维持着的尊严与娇贵,也在这一日彻底灰飞烟灭。
    可是她?没有哭,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邬翠翠有着自?己的骄傲,即便是可笑的骄傲,也仍旧是骄傲!
    在敌人?面前掉眼泪,只会?叫对方快意,与自?己没有任何助益!
    邬翠翠才不会?在这里?哭!
    ……
    邬翠翠是被太上皇的人?送回邬家的。
    “太上皇传召了皇后过去,对其大加申斥……”
    邬夫人?唯有体谅:“太上皇有太上皇的难处。”
    又使人?给内侍们送了银子过去。
    再转过头去,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儿,当真是心如刀绞。
    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往上爬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短短的八个字,却道尽了世间心酸!
    ……
    李世民带了几十个靠得住的军中好手,改换装扮,悄悄来到了庆州城外?,刚到这儿没多?久,就听?闻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庆州大捷!
    庆州城已于昨日被魏王军队攻破,一时?魏王军中士气大振。
    而就在这边魏王府众人?欢欣鼓舞的同?时?,西?边也正操办着一场喜事。
    是一场婚礼。
    婚礼的男女主角,一个叫李峤,一个叫邬翠翠。
    所有人?在为这桩婚事大跌眼镜的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边羡慕李峤的好运气。
    那可是邬家的女儿啊,容貌又是如此的鲜艳动人?!
    即便邬家此时?势弱,也多?得是名门子弟想要迎娶!
    哪曾想这么一块好肉,却掉进狗嘴里?了!
    看?热闹的人?心有不平,难免要说几句酸话——这位邬家小姐可不是个柔顺的性子,连魏王世子都没能跟她?过得长?久,难道换了个人?就能行?
    虽然没有广而宣之,但是谁不知?道邬翠翠新嫁的男人?曾经是个奴隶,是她?用一锭金子买回来的呢!
    皇后便为此叹息着说:“这个翠娘啊,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怎么还全凭自?己一时?意气呢,邬夫人?也是,即便再如何为了丈夫和长?子的丧事而伤心,也别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了啊……本宫看?来,这婚事只怕也未必能长?久呢。”
    只是事实?却叫看?客们失望了。
    经历了一次足够失败的婚姻,邬翠翠好像彻底吸取了教训,一改从前的骄纵,当真如同?邬夫人?所希望的那样,专心做好李峤的妻子了。
    她?协助母亲将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李峤麾下一干下属们的家小也被照顾的十分妥当,而在内宅之中侍奉丈夫,连对她?心怀偏见的李峤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她?的确在努力地做一个好的妻子。
    什么,累不累?
    当然累!
    可是人?活在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事事顺遂?
    从前她?能万事如意,是因为有父兄庇护,但现在父兄不在了,她?必须要自?己立得起来!
    而李峤也没有辜负妻子和岳母的厚望,在邬家的支持下,他很快便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屡建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