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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叛徒

      六月十四日。
    董文忠领兵行向金陡关,于马背上抬头看去,只见关城上的蒙军旗帜飘扬。
    “大哥果真拿下金陡关了?”
    “还有假的不成?”
    董文用比他早到几日,今日是出关来接他,应道:“只等你领来的兵力一到,明日便可攻潼关了。刘垣正在攻潼关西面,两面齐攻,正可一举攻下。”
    “那就好。”董文忠道:“潼关之险,一在禁沟、二在金陡关。大哥既取金陡关,克敌营战力不俗,由西面强攻,十拿九稳。”
    “南阳战事如何?李瑕撤入武关后没再出兵吧?”
    “没有。”董文忠笑道:“让刘整杀入关中是有用的,果然牵制了李瑕,使之不能再攻南阳。之后,唆都将军的援兵抵达,吕文焕已撤出邓州。”
    “终于是把南阳局势稳住。”
    “轮到我们攻李瑕了。”
    兄弟二人领着兵马进了金陡关,很快便见到了他们的大哥董文炳。
    董文炳既然请刘整杀进关中,又承诺过会予以配合,一得到消息,立即便亲自率兵配合刘垣,哪怕只能调动千余兵力。
    之后,南阳战场李瑕退兵,他便调董文用回师河洛,终于是攻下了金陡关。
    ……
    “你们不必志得意满,李瑕、张珏绝没那么简单,他们夺回了夏阳渡。”
    这是董文炳与两个弟弟开口的第一句话。
    一句话给军议定了基调,打消了那种傲慢轻敌的气氛,董文炳才继续开口说起来。
    “莫忘了,我们部署兵力,为的是防止李瑕在李璮叛乱之际出兵响应,他也确实响应了,我们算是守住了,此为其一。
    其二,只要击败李璮,至少可从山东再调三五万兵力攻关中,我们此时并不急着攻关中,拿下潼关足矣。
    其三,刘整既以出兵,李瑕必欲趁李璮还未覆灭,先各个击破,故而,我等绝不可坐视……”
    董文用、董文忠听得都很认真,且表情恭敬。
    因董文炳就是能服人。
    他与刘整的不同之处,并不在于刘整是降将,董家也是降将。
    整个大蒙古国又有几个将军不是降将?便是蒙古将领,也有许多是父辈时才投降黄金家族。
    董文炳威望高,在于实力。
    而他人缘好,在于人品。
    他十六岁丧父,一手抚养几个弟弟长大成人。
    治理地方,遇旱灾、蝗害,董文炳拿自家粮食数千石赈济灾民;他卖自家土地为百姓还贷;丈量土地,均给贫苦人家。
    他轻减民赋,又抵制府官索求无厌,弃官而去,并忿言“终不能剥民求利”。
    忽必烈南征大理时,董文炳又毅然赶赴从征,故得忽必烈厚爱。
    旁人只当他这样的世侯所做所为就是为了权力富贵。
    不错,谁都爱权力,谁都爱富贵。
    董文炳也不避讳这些。
    但他在蒙哥汗时辞官,之后又不远万里奔赴吐蕃投奔忽必烈,自有他的抱负。
    他被忽必烈称为“董大哥”,不是因为他的年纪或地位,正是因为他做事沉稳,性格敦厚,有为人兄长的风度和可靠的人品。
    也唯有董文炳自己心理最清楚,这种人品,有时也是他能成事的原因……
    ~~
    潼关以西,蒙军大营。
    “大哥,有消息了。”刘均快步冲进刘垣的大帐。
    刘垣还没解下身上的盔甲,转过身忙不迭便问道:“有父亲的消息了?”
    “还没有,是董帅派人乘小舟穿过宋军防线递了消息,他已拿下金陡关,明日便合力攻城。”
    刘垣立即便见过了那信使,确认了消息真伪之后,心便定了下来。
    “不愧是‘董大哥’,着实是可靠啊。”
    “着实如此,夏阳渡一丢,父亲又没了消息,我这心中更不安,幸而得到这消息。”刘均道:“北地世侯中,我最佩服董帅。”
    刘垣一边铺着地图,道:“明日一攻城,我们本就能知道援兵已正在攻潼关东面,董帅却还是先传了消息,可见他心中重视我们。”
    刘均颌首不已。
    董文炳初时只领一千人攻金陡,之后又火速从南阳调兵,这都是做不了伪的。
    兄弟二人之后再商议着军务,气氛便与原来不同。
    因董文炳的支援,军心士气也马上振奋起来。
    次日,刘垣再次攻潼关,果然便发现了潼关东面也有了战事。
    从战台上看去,砲火、火球、硝烟隐隐可见。
    潼关,显然已守不了太久……
    ~~
    六月十六日。
    潼关。
    一场攻防战终于在傍晚时分落幕。
    西面城墙上,茅乙儿手一松,手里的单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咧嘴笑了笑,掩饰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因力竭而有的恍惚,道:“刀柄好像有点松了,没松。”
    说着,捡起了单刀。
    “将军,潼关两面都被包围了,怎么还不见援兵来?”
    问话的是茅乙儿麾下一名队正,名叫牛平,今日守城还救过茅乙儿一命。
    “援兵不是来了吗?”茅乙儿抬刀指了指,道:“张帅派了兵马攻西面的蒙军,看到了没?”
    “也太少了吧。”牛平嘟囔道:“怎么也得派一万人来,尽快歼灭这些蒙军才好。”
    “马上就来了,真的。”
    茅乙儿拍了拍牛平的肩,笑了笑,露出满嘴的牙,又道:“很快。”
    但昨日有信使冒死乘小舟从黄河边递了消息,张珏既要追剿关中北面塬台间的蒙军,又要支援延安府,另外夏阳渡、蒲津渡还要防御……总之是希望茅乙儿再撑久一些。
    他能撑。
    无非就是死战而已。
    这样又苦苦守了两日,到了十八日夜里,茅乙儿累得倚在城楼上睡着,迷迷糊糊被人拍醒。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已被绑了起来,一柄冰凉凉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
    “你们……”
    “将军别喊,喊了也没用,人都被我们支开了,但我们也不想害你。”
    “牛平?茅五?你们想做什么?”
    “我想与将军说几句……我们不如……降了吧?”
    “哈?”
    茅乙儿全没想到麾下能出这等叛徒,已不知说甚才好。
    “将军,从金陡关撤回来的兄弟,有人已经投了蒙军的董元帅,已说服了许多人投降,与我们也说了许多,很有道理。”
    “不错,潼关眼见就要守不住了,真要死在这里吗?我不怕死,但有甚用处呢?”
    “茅五,你平日不是这般说的,你求我允你从军时说过什么忘了吗?”茅乙儿道:“还有你牛平,你前两日才救过我的命……”
    “将军啊,守不住了啊,这每日睁眼就等死的日子太难熬了。”
    “将军,蒙古国与宋国又有甚不同?不都是当兵吃饷种地,好死不如赖活着。”
    “人家董元帅说了,我们降了,一样是驻守城池,保境安民,给我们个个官升三转,也当将军,像那赛存孝,投了蒙古便当了元帅……”
    “董元帅还说了,这些年降将是越来越多了,是大势所趋……”
    “将军前几年才讨得婆娘不是吗?娃才一岁,怎忍心死在潼关,献城降了,去把家小接来……”
    被劝了好一会之后,茅乙儿问道:“我要不答应呢?你们便杀了我?”
    “我们也不想的,要么提将军的头去开城门,要么随着将军开城门,就这两条路走……”
    “好吧。”
    茅乙儿为难了片刻,终是应道:“实话与你们说,张珏来不及再派援兵来了,我一直骗了你们。”
    “我们就知道,果然是想骗我们卖命,将军真愿意投降?”
    “潼关这两面围着,几万大军堵上来,不降我去死吗?实话说,我早便想投了,恨没有门路罢了。”茅乙儿说完,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的?”
    “真的。一边是保命富贵,一边是死,还有甚假的?”茅乙儿干脆应了,问道:“城门的几个守将你们说服没有?”
    “那还没有。”
    “我来,给我松绑吧。”
    “那不行。”牛平道:“请将军先下道军令,把……”
    “嘭!”
    茅乙儿趁着他们松懈,已重重将额头撞在牛平脑袋上。
    那抵在他脖子上的单刀虽被移开了些,却还是在他脸上划得血淋淋。
    牛平才被撞晕,茅乙儿已将茅五扑倒,用膝盖死死抵住其喉咙,硬生生压得茅五脸色涨得青紫,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
    茅乙儿显然已怒极,目眦尽裂,下手狠辣。
    两个大汉也不知这般纠缠了多久,茅五那血丝密布的眼中渐渐没了生气。
    “呃……”
    牛平却已在地上爬起,伸手去捡那掉落的单刀。
    茅乙儿突然回身又扑倒他,用那被捆在一起的手捉住牛平的头发,摁在地上猛磕。
    “嘭!”
    “将军……饶了我吧……”
    “嘭!”
    “别……将军……外面都是我们的人……都被我们说服了……饶了我吧……”
    茅乙儿重重喘着粗气,手里不停。
    “我守潼关……我守潼关……你要我学放胡虏进成都屠百姓的赵彦呐……可耻不可耻……可耻不可耻?!”
    “嘭!”
    茅乙儿终于是将牛平砸死在地上。
    而城楼下脚步声已响起,有兵士冲了进来。
    茅乙儿想到那句“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回过头去,眼中已满是惊诧……
    ~~
    一盏暗淡的油灯照着牢狱。
    因伤昏迷了数日的刘整悠悠转醒,眯着眼看去,也不知自己在哪。
    他挣扎着从茅草铺上起来,坐着想了半夜,忽然用尽力气甩动着身上的铁链、呼喊不已。
    “来人!我要见李瑕……告诉他!我可以劝降我的兵马,我答应了……”
    过了许久许久,才看到有披着甲的兵士过来。
    此时刘整已发完疯,正在茅草上端坐着,又成了不慌不忙的样子,道:“我要见李瑕。”
    “你方才说,你想劝降你的兵马,是吗?”
    “我要见李瑕。”刘整又道。
    “郡王不会见你,但我已请示过,你若打算见你儿子和你的部下,可以让他们来见你。”
    刘整微有些讶异,问道:“让我见垓儿?”
    那兵士也不回答,淡淡扫了刘整一眼,安排人抬了担架,带着他出了牢狱上了马车。
    一直到天光大亮,刘整才被抬进一处营地。
    他被安置在帐篷中,又等了好一会,见到有几人被押起来。
    “父亲?”
    刘整定眼一看,不可置信。
    “这……垣……垣儿?这是哪?你怎会……怎会这般快被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