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者斥候瞪着凸出的眼球，尖细牙齿微微张开，脸颊两侧尖腮颤动。
    它在尝试理解林宵的意思。
    随着大福释放的威压不断加剧，这名斥候浑身颤抖，突然像是开窍般，瞪大双眼：
    “Mmmm!!，Mmmm!!”
    它站起身，左摇右摆的跳跃前行，还不忘回头冲林宵挥动蹼爪。
    “听语气，应该是顿悟了。”
    林宵抱臂道：“就像在濒死压力下，高呼‘我明白了！’的阿基米德。”
    楚云有些茫然，转头看向林宵。
    你用人类语言和深潜者沟通也就算了……
    这只深潜者，特娘的，居然还真听懂啦？！
    “跟上吧，看它要把我们带去哪里。”林宵道，“它比我们更熟悉这儿，总比我们自己找，要更有效率。”
    星图市的地下管道错综复杂，和大型迷宫无异。
    而深潜者有回巢的习性，跟着它，也许真能找到‘深潜者群’的确切位置。
    “也罢。”楚云闷咳一声，道，“你的逃跑水平如何？待会如果情况不对，我们需要立即撤退。”
    群聚的深潜者危险系数更高，清剿流程一般是等“特工组”确认具体情报后，再上报给“突击组”进行处理。
    鉴于这是‘新人干员’林宵的第一次委托，组长也没指派太难的任务，只是让他们以‘侦测’为主。
    林宵：“开玩笑，我逃跑超溜的。”
    “这在调查组，的确是项很重要的生存技能。”楚云点头，“跟上！”
    深潜者斥候快要消失在管道尽头，林宵和楚云紧随其后，很快遇到第二队深潜者。
    这队一共有3名深潜者，为首的手持木棒，体型彪悍，将近1.5米高，是名‘深潜者勇士’。
    大福的“冰龙威慑”全力集中于斥候身上，已经无暇理会这名勇士和它的小弟。
    三只鱼人魔物嗷嗷冲来，渡鸦扇翅挥出两道风刃，绞杀两位小弟；深潜者勇士‘嘭’的一声被林宵掷来的冰枪贯穿，栽进水沟。
    “欧呜！”大福虽然没有打输出，但还是跟着吼了一声助威。
    低阶深潜者的智商不高，并且以强者为尊。
    见到大福只喊了一嗓子，它的两位“眷属”就冲上去消灭了强大的深潜者勇士。
    这名斥候，浑身颤抖，面对大福表现得愈加敬畏。
    哒、哒，皮鞋声与滴水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楚云缓步上前，俯视躺在排水渠里的魔物尸体，神情肃穆，伸出手掌。
    火种释放出苍白火焰状的源力，将尸体吞没。
    “你应该听说过‘尼德霍格’，那位毁灭与轮回之主。”楚云说，“毁灭并将魔物送去轮回，是调查组的使命。”
    “所以，清理尸体并对尸体保持尊重，是我们工作的重要一环。”
    大量光粒飘起，逐渐消散，部分凝聚成一张白色素材卡「深潜者鳞片」，被楚云夹入指间，晃了晃：
    “战利品，等回去后再分配吧。”
    “这个‘送去轮回’的步骤，真的不是为了‘摸尸’然后捡卡片吗。”林宵吐槽。
    摸尸，游戏术语，指从死亡的怪物身上获取材料和装备。
    楚云淡定回答：“当然。这是我们送它们去尼德霍格，然后应得的。”
    滴滴滴。
    林宵摁下耳麦，听见小秘书认真的声音：
    “从路线和源力强度来推测，这名‘深潜者斥候’带你们去往的方位，的确是‘深潜者群’的所在地。”
    “刚才你们经过的线路，我已经让‘幽灵’无人机绘制下来了，侦测任务约进行到95％进度……”
    “总之，再靠近一些，但不要惊扰到‘深潜者群’，这次委托目标马上完成！”
    楚云按着耳麦，道：“收到。”
    林宵微微点头，跟着斥候拐入一个路口，凝视前方，心里忽然涌出一阵警觉。
    圆形管道已经延伸到了尽头，最前方有个巨大圆盘，设有金属阀门，处于封闭，无法前行。
    “99％进度！”小秘书惊呼，“源力数值突然增强了，等一下，你们前面就是‘深潜者群’？！”
    “西格莉德。”林宵目光深邃，“前面，是条死路。”
    走在前方的深潜者斥候，动作停了下来，站在巨大圆盘前，动作机械地扭头，凸出眼球里绽放诡异的光。
    即便大福再次增强自己的威慑，这名深潜者依旧神情呆滞，张着鱼嘴，直直盯着林宵和楚云。
    “它被重新支配了……”楚云严肃道，“上位深潜者，会对周边的从属，释放光环状的强化和支配效果……”
    林宵微微一愣，不禁想到《炉石传说》里的鱼人领军，能对鱼人单位施加增益。
    “这里，至少有着B级深潜者——对标四阶卡师！”
    楚云目光盯着死路尽头的圆盘，上面的金属阀门‘吱呀吱呀’的倒转，心中涌起强烈的忌惮，飞快道：
    “我们往回走，林宵！”
    带路的那只深潜者，目露凶光，吱呀乱叫地飞扑过来，被胖墩墩的大福一个‘肉弹冲击’给撞飞。
    在这短短片刻。
    金属阀门倒转，巨大圆盘发出‘呲’的气压响声，楚云瞳孔收缩，从中竟流淌出殷红的血水，‘哗’的一声泄洪。
    伴随翻涌的血水，面容狰狞、鳞片高脊的深潜者拥挤在一起，一窝蜂的撞开金属阀门，手爪前伸，嘶吼着冲来！
    大多是一阶、二阶的低级魔物，但是视觉上的冲击，掺杂密集、幽闭、水下生物恐惧，楚云不禁咽了下唾沫，大声道：
    “西格莉德，火力支援！”
    ‘幽灵’无人机解除‘光学隐身’效果，在翻涌的血水上空显现，‘突突突’扫射枪林弹雨，落在深潜者钢铁般的鳞片迸起大量火星。
    渡鸦拦在前方，嘶哑鸣叫，扇翅挥出风刃，转瞬间飞扑过来的深潜者击破，哀鸣着散成光粒。
    林宵第一时间收回了大福，他不想让大福的“第一次被击破”留在这种鬼地方。
    咻！
    一柄长矛掷来，贯穿无人机，将其击坠。
    无人机坠落，砸进蔓至鞋跟的血水当中，‘轰’的一声爆炸，引起大量深潜者的嘶吼。
    “突然有信号干扰…喂？！”
    西格莉德的通讯中断了。
    林宵站在拐角尽头，循着长矛回头望去。
    一尊近三米高的深潜者，浑身黑色鳞片如同钢铁，两侧鱼鳃狰狞锋利，左手握着一柄长矛，矛尖遥遥指向林宵。
    B级魔物，上位深潜者！
    ‘本来想给冰枪术练级的……’
    林宵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是稳妥起见，还是得让王牌出手吧。’
    陨星剑：(艹皿艹)
    我要把它们全鲨了！
    楚云扭头回望，见林宵站在拐角处僵硬不动。
    新人面对委托中的突发事件，容易惊慌失措。
    很常见，但这不是我抛下他的理由。
    楚云刹住脚步，低头望向掌心的火种，凝聚出一张卡片，用卡片锋利的尖角，划破自己的火种。
    滴答、滴答。
    血珠坠落，每一滴血液都燃起苍白火焰，扑棱起红眼黑羽的乌鸦。
    楚云站在乌鸦群当中，脸色苍白，目光熠熠。
    卡师天赋，血祭。
    以自身血液为代价，加快卡片的凝聚与具现，可以同时具现出一张王牌的多个虚影。
    ‘血祭’以血液为代价，令楚云能够爆发出四阶卡师的水准。
    大量乌鸦环绕着楚云，黑羽包住了他的身体和脸部，仅剩下一只眼睛，目露决绝，声音沙哑：
    “去救……”
    轰！！！
    话音未落。
    楚云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隆撼动了整座巨大迷宫般的下水道。
    乌鸦惊慌失措地飞起，坠下大量黑羽，争前恐后的逃窜并消散。
    留下原地茫然又脸色苍白的楚云，头发潦草，呆呆张嘴。
    林宵站在拐角尽头，扛着一柄缠绕白色绷带的大剑，回望过来：
    “解决了。”
    解、解决了？！
    楚云脑子里像炸烟花般迸出一连串的问号。
    你是指，解决了什么。
    刚才那么多深潜者，全都解决了！？
    他颤巍的迈动双腿，走到拐角，站在林宵的身边。
    抬起视线，望向面前的道路和尽头的巨型圆盘。
    楚云：“……”
    深吸一大口气。
    已经顾不得，在下水道里抽烟会有爆炸的风险。
    他摸出打火机，‘啪’的点燃香烟，哆嗦着插入嘴里，冷静分析。
    那扇巨型圆盘已经破碎，身披钢铁铠甲般的B级深潜者头向前栽倒，脚还勾在高台上。
    而在B级深潜者面前，地面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地震，碎开多条裂痕。
    鱼人魔物的尸体，四仰八叉的堆在一起，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震得失去意识。
    它们同时倒在陨星剑的一记大范围砸地的平A面前。
    走得十分安详。
    “你、你……刚才做了什么？”楚云声音有些发颤。
    “清剿魔物啊——这样更方便。”
    林宵说，“我还留了点力气，怕把整条下水管道轰塌。”
    楚云张了张嘴。
    星图市的下水管道体系，是有防震功能的，能承受八级以上的大地震。
    饶是如此，刚才他明显感到，整座下水管道都颤动了一下。
    楚云用见鬼的眼神望着林宵。
    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位同伴。
    而这场面，给他并不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收、收尸吧。”
    楚云望着遍地狼藉的魔物堆，喉结滚动：“你也用上火种，一起来。”
    “没问题。”
    林宵上前，掌心火种释放黑色火焰般的源力，吞没就近的一具鱼人魔物。
    余光瞥见脸色苍白的楚云，林宵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
    “你的手掌还在滴血欸。”
    楚云负手过去，像是有些尴尬，道：“专心一点。”
    我能怎么说。
    为了救你，专门动用了‘血祭’的卡师天赋？
    人家根本不需要我来救，白白受伤！
    ‘我懂了。’
    楚云目光幽怨，望着认真收集素材的林宵：
    ‘以后的任务，都让他打头阵……我跟在后面，负责舔包就行！’
    “说起来……”
    林宵迟疑地问：“为什么前面的阀门里，会涌出这么多的血水？”
    楚云平复翻涌的心境，点头道：
    “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
    他看了眼栽倒在阀门前的B级深潜者，又眺望深邃的黑暗，道：
    “里面，有着不在我们资料以内的东西……先记录下来，回去上报再说吧。”
    “真的，不进去看一看吗。”林宵沉吟。
    回去上报，下次委托就不一定会轮到他们组。
    况且，风险总是和机遇并存。
    林宵低头看了眼掌心，里头传来大福微弱的感应。
    “欧呜！ヾ(●′?｀●)”
    放心，我会祝你好运哒！
    楚云犹豫良久，点头道：“好吧…不过，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义。”
    本来，他不会答应这样孤军深入的行动方案。
    但是，目睹了林宵展现出的实力。
    楚云觉得，冒险一点，也未尝不可……
    *
    下水道深处。
    一条条血液丝线编织成茧房，犹如华美的红色天鹅绒房间。
    四下倒伏着大量人类干尸，两只深潜者走进茧房，搬走尸体。
    茧房王座上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慵懒地自语道：
    “人类的血液，的确要比鱼人更加鲜美……呕……”
    想到鱼人滑溜溜的绿色血液，女子轻呕一声，紧咬银牙：
    “我受够住在下水道里，穷得只能吃深潜者的日子了……”
    “总有一天，我会顿顿吸食卡师的鲜血，再抓几只拉拉肥回来煲汤！”
    这位女恶魔肤色苍白，红色眼睛，额有羊角，长有獠牙。
    她的身材高挑，一只腿修长光滑，另一只腿是带毛的驴腿。
    A级魔物，恩浦萨。
    名称源自希腊神话中吸食人血的女恶魔。
    而她居住在星图市的下水道，一来可以吸食流浪汉的鲜血，不引来注意。
    二来可以用上级魔物的威压，差遣低智慧的深潜者，过上女王般的生活。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
    恩浦萨款款走出鲜血宫殿，目光崇敬，仰望修建在地下的这座祭坛。
    祭坛上有一尊石像。
    这尊石像容貌俊美，嘴角含笑，背后带有天使般的双翼，却没有天使的仁慈，眼中只有轻蔑。
    环绕着石像的祭坛，由世间罕见的金属制成，闪耀美丽又坚固的金光。
    “大人……”恩浦萨眼底流露爱慕，“我一定，会完成您交代的仪式……”
    轰隆隆！！
    响声撼动整座下水道。
    像是在鲜血宫殿外面，发生了一起巨大爆炸。
    恩浦萨目露凶光，龇起獠牙，回头怒嚎：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