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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零章 渊源

      金拙言和柏乔两个,后半夜里理顺了乙辛自杀这件事的经过:先是乙辛女儿不知道怎么摔伤了,伤的很重,因为是中秋节,外头热闹,疏忽没听到动静,乙辛就自杀了。
    皇上意外呆怔之后,无数伤感,乙辛一介弱女子,又是在王庭金帐中养尊处优长大的,昨天入城被万人围观,再加上女儿伤重,女人脆弱,崩溃而死,也是常理。
    金拙言和柏乔垂头跪在地上,听着皇上的感慨万千,一声不响。
    散了朝,金拙言和柏乔被金相和柏景宁各自叫走,关门教训。
    午后,宫里又传出旨意,乙辛之死,虽是她无力支撑而自杀而亡,金默然疏忽之责也不能不究,人命关天,此次大功就不宜再多议了,着金默然静心思过三个月,之后,再议差使。
    至于柏乔,罚了半年俸禄。
    秦王回到王府时,李夏已经在他那间书房里,等着他了。见秦王进来,放下书,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没迎上去。
    秦王站在门口,招手叫阿夏,“咱们到园子里逛逛。”
    李夏出来,和秦王并肩出了屋,从旁边月洞门穿出去,往后园过去。
    李夏和秦王并肩,自自在在的走着,却一句话不说。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秦王看着前面繁盛的万寿菊,闲话道:“昨天夜里,郭胜把乙辛杀了。”
    “嗯,我知道,是我让他杀的。”
    秦王脚步一顿,站住,转身面对着李夏,李夏也转过身,和他直面,仰头看着他,“昨天她进城的时候,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光着脚,一路寒瑟跌撞,尊严全无。
    一国之尊,战败被俘,要是换了你,你会这样吗?
    她不是战败,她这是哀兵之道,她能在草原狼群中脱颖而出,又有这样的心计手段,狠得下心舍得下脸,这样的人,还是死了好。”
    秦王目光有几分呆直,好一会儿,慢慢缓过口气,“我,确实做不到,你呢?”
    “我能。”李夏尾音上扬,听起来十分轻松,“然后,等我缓回生机,有力量了,我一定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李夏说着,转个身,甩着胳膊,悠闲自在的一边往前走,一边接着道:“所以,她还是死了好。”
    秦王跟上李夏,“郭胜……”后面的话,秦王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李夏转个身,面对着秦王,一边甩着手倒退走着,一边笑道:“跟乙辛比,郭胜格局太小,你放心,我知道怎么用他,就象……”李夏拖着声音,站住,往前一步,站的离秦王极近,仰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我不用隐藏隐瞒的人,我知道你心里把我放在哪里,我知道你会怎么待我。”
    “你知道我会怎么待你?你……”秦王心里生出几分无奈来,对她这份自信的无奈。
    “如果只有一线生机,你肯定把这一线生机留给我。”李夏伸手按在秦王心口,神情严肃。
    秦王呆了片刻,叹了口气,他没想过这些,不过,能肯定的是,他无法看着她受苦,更无法看着她死……
    “我也是,要是只有一线生机,我就陪你一起死,我不独活。”李夏缩回手,转个身,裙子旋起又落下。
    “都死了,不报仇了?你还是……”秦王听的苦笑,她是说陪他一起死……
    “有金默然呢,留他报仇就行了。”李夏声调轻快,“我陪着你,生同生,死同死,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杀乙辛这样的事,要是再有下次,你让郭胜先跟阿凤说一声,安排好善后,这次是运气好。”秦王跟在李夏身后,走了十几步,叹了口气道。
    “好。”李夏答的极快,不等秦王说话,接着道:“金拙言受罚,是早晚的事,就算没有乙辛死这件事,也会生出别的事,皇上是一定要把金拙言的功劳抹掉拉平的,这件事是帮了他,不是连累他,要说连累,也就是柏乔那半年俸禄,好在么,柏家又不靠俸禄过日子。”
    “嗯。拙言也这么说。”秦王又叹了口气。
    李夏侧头看着他,“皇上是这样的脾气,又不是只对你,你瞧着好了,等江延世回来的时候,他也得找出个这事那事,把江延世的功劳,也给拉掉抹平了,不过,我觉得江延世比金拙言聪明,说不定不用皇上找,他先找好送上门去。”
    “阿夏,这些话,只能跟我说。”秦王低着头走了一会儿,伸手拉住李夏的衣袖,面对着她,郑重道。
    “那当然,这天下,能跟我同生共死的,只有你啊。”李夏将手放到秦王手里。
    秦王握紧李夏的手,低着头,慢慢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听说过李太后的事吗?”
    “嗯,一点点,比如我们家和李太后同出一源。其它的,就都是书本上、戏文上的那些了。”
    她从前没精力也没兴趣,这一回根本没兴趣去知道这位传说中如何如何的李太后。
    “你们这一支,确实是和李太后最近的一支。李太后的父亲有位堂兄,一个祖父的,李太后这位堂伯是一年辛苦,仅能裹住温饱的穷农人之家,当初李太后扶棺返乡时,这位堂伯看到送李太后回乡的,是古氏太夫人,就发作了李太后……”
    李夏轻轻噢了一声。
    秦王看着她,一边笑一边摇头,“阿夏你真是……你一听就明白了。李太后当时好象只有五六岁,也是立时就明白了堂伯的用意。
    后来,李太后有些余力,就常让人捎银子给堂伯,让他送子孙中有出息的孩子识字读书。
    你们府上,当年高中榜眼的那位先祖,是这位堂伯的玄孙。
    所以,你们府上那块匾额,前面永宁两个字,确实是李太后亲笔,当年写的是永宁侯,后来由侯落为伯,那个伯字,是找人仿写的。
    算起来,你翁翁是这位堂伯第七世孙,你是第九世孙。”
    “你怎么知道的?李太后真是五岁上就明白了堂伯的用意?五岁?”李夏巴掌伸到秦王面前。
    秦王被她伸的上身往后仰,一边仰一边点头:“李太后留下了一本手记,不知道怎么到了阿娘手里,阿娘拿给我看的。你看,若论聪慧,本朝……有先例。”
    “哈!”李夏放下手,意味不明的哈了一声,这位李太后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呢。“还有什么,你再说点给我听听。”
    “本朝选后,一向是先从金家郑家唐家挑选,其次是各大家,古家自定鼎以来,从来没有女子入宫,就是跟皇家结亲的,都极少,这是李太后的告诫,说古家有古状元这位亚圣,以诗书田桑传家,才是长久之道。”
    “李太后对古家最好。”李夏低低说了句。
    “嗯,至于李家,李太后手记里,一个字没提过,只是在手记最后,太祖留下了几句话,说李氏女入宫,易生变数。”
    “哈!”李夏惊讶的哈了一声,连眨了几下眼,看着秦王问道:“那我现在呢?算入宫了吗?”
    “是生变数,又没说这变数是好是坏,只是变数而已。”秦王笑道。
    “也是。”李夏手背到身后,旋个身,长叹了口气,“原来,我跟李太后渊源深厚啊!”
    确实渊源深厚,这位李太后,只怕跟她一样,太祖说易生变数,难道是因为还魂这事,是都生在李家女身上?还是易生在李氏女身上?这可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