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月以内到货！
    听到这话，虽然白文栋已经在极力掩饰，但笑容还是从嘴角控制不住的溢出来。
    他实在是太喜出望外了。
    没办法，谁让对于他们邮电局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些通信设备企业还一直浪费着他们的时间，吞没他们的金钱。
    他们半年前跟朗讯签的合同，还要一年才能到货。
    刘学宏瞥了麻生俊一眼，这东倭鬼子是真是下了血本了。
    富士通作为公司的大敌，他自然没少研究关于富士通，包括生产销售，管理制度，人事任命等等。
    根据他的了解，富士通在华夏签订的合同，到货日期少一年，多则两年半，平均值大概在一年半左右。
    像麻生俊现在这样，承诺十个月到货的，他还真是从未听闻过。
    毕竟这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生产这种东西做不得假，必须踏踏实实，一颗颗螺丝拧上去，一个个焊点点上去，才能得到真正的产品。
    并且对于富士通这样，已经十分成熟的工厂来说，产量很少有什么大的变动，像擎天通信这样飞速爆炸式的增长更是不可能。
    如果只是提前两三个月的话，或许富士通制造部门的工人加个几天班，勉勉强强也就赶出来了。
    但像现在麻生俊这样，动辄承诺提前八个月的，那就只能把其他客户之前定好的，已经变成半成品的设备先拿过来给海甸局。
    如此一来，给人家承诺的到货时间，肯定是完不成了。
    而作为一家国际巨头，尤其是像富士通这样世界五百强排名前五十的，肯定会避免承担违约的责任，那就只能再拿其他客户的设备，来弥补之前的那个客户。
    这就形成了一个连锁反应，或者说恶性循环，导致所有客户的产品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得来的。
    十个锅九个盖就是这么个意思，早晚有捂不住的那一天。
    当然了，富士通这样的国际大厂，肯定不至于说因为一台设备，就沦落到这个结局，大概率是会加班加点提前将设备生产出来。
    但问题是，燕京和直隶这一市一省，富士通就只用满足海甸局一家的需求就可以了吗？
    其他邮电局也要求照办海甸局怎么办？
    而且十个月到货这样的条件，真的就很有诱惑力吗？
    未必吧？
    刘学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笑之意。
    “如果是这样的条件，我到是可以在局里开会的时候，跟领导提一下，但我觉得麻生先生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十天前签订的合同。”白文栋笑呵呵的说道。
    麻生俊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诧异，不知道白文栋现在提上一次签订的合同是什么意思，但他冥冥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好像有陷阱。
    “白局，你……这是什么意思？”麻生俊吱吱呜呜的说道。
    他此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我的意思很简单，麻生先生你把上一次跟我们局签订合同的到货时间，也改成十个月，跟现在要签的合同一起到货就行了，如果这样的话，我保证现在就去说服局领导，跟你签订合同。毕竟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总不能说后签订的合同，反而比先签订的合同先到货的道理。”
    说完这话，白文栋直勾勾的看着麻生俊，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闻言，麻生俊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脑袋仿佛被人念了紧箍咒一般。
    什么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耻之极，白文栋现在就是！
    白文栋竟然还好意思跟他提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要不是白文栋趁着有刘学宏在，使劲的拿捏他，他才不可能答应什么十个月到货。
    为了保证这批订单能十个月到货，他不但要向生产车间求爷爷告奶奶，把老脸全部舍出去，背地里还不知道要遭多少工人的白眼和讥讽。
    并且这还是在，因为要和擎天通信竞争，得到毛利小六郎本部长的全力支持下，要不然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承诺十个月。
    要是他之前跟其他邮电局谈的时候，肯承诺十个月到货，他不但不用像现在这样降价，低首付低息，甚至提价20%，都能保证有大把的邮电局愿意跟他签合同。
    麻生俊现在把白文栋给撕碎做生鱼片的心都已经有了，但看到白文栋脸上这幅胜券在握，吃定他的表情，以及旁边刘学宏一脸讥讽，虎视眈眈的模样。
    麻生俊捏着自己的大腿根，咬牙切齿的说道：“白局说的有道理，我答应你了，只要海甸局跟我们富士通签订了合同，我立马就把上次签订合同的到货日期给改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能怎么办。
    至于说修改合同后，能不能完成的事情，他已经不考虑了，准备把这棘手的难题上交给毛利小六郎。
    没办法，两批合同都是十个月到货，已经不是他卖卖老脸就能解决了的，哪怕卖.屁股也不行。
    “那我就预祝跟麻生先生，合作愉快了。”白文栋笑眯眯的起来，准备跟麻生俊握手。
    至于说一旁刘学宏的脸色如何，他已经不打算看了。
    没办法，麻生俊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他只能得罪刘学宏，得罪擎天通信，谁让刘学宏开不出比麻生俊还好的条件。
    他刚才跟刘学宏聊天的时候，已经大概考虑了下，擎天通信相比于富士通的优势，无非就是价格低一些，而且跟部里和燕京的关系好一点，然后再占一个国产设备的大义而已。
    但其实价格，他并不怎么在意。
    或许擎天通信04机的价格的确比富士通的F150机要便宜一些，但肯定拿不出富士通这样20%首付，七年分期还款的金融优惠政策。
    没办法，国内太穷，海甸局太穷，如果让他们全款，甚至先付70%，哪怕50%货款，然后剩下在一年或者两年还完的话，他们真的没这个钱。
    他们只能接受付很少一部分首付，然后再细水长流慢慢还款这样的金融优惠政策。
    除非说，擎天通信也愿意跟富士通一样，给予他们这样的金融优惠政策。
    但怎么可能！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是动用脚指头来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一个刚刚投产的新企业，擎天通信肯定没有这个底子来替他们海甸局来负担这笔货款。
    并且相反的是，新企业因为刚刚投产，资金匮乏，往往急需大量的现金来救命，就如同一条即将把水洼里那一点点雨水饮尽的鱼一样。
    他们宁愿以低价来获得现金，而不是让客户拖欠资金，这样很容易把企业给拖死。
    再者，相比于04机这样，没有真正经受考验的国产设备，还是选购富士通这样的国际品牌更保险一些。
    说个不好听的，假如说04机和富士通的F150机同时坏，大家一定会认为富士通F150机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自己的操作问题。
    而04机，那就肯定是04机本身质量有问题。
    没办法，人类的心理就是如此，有名气，好的，经过大量事实验证过的产品，一旦出问题，大家则会怀疑是自身有问题。
    而没有名气，不了解的产品，出了问题，大家就会更倾向于是产品有问题。
    04机的小白鼠，还是让别人做吧。
    并且他这也是为了局里的利益考虑，他相信局里知道他的决定，也一定会支持他的。
    唯一有些麻烦的，恐怕就是会得罪擎天通信在部里的一些关系。
    但说起来，他们才是部里的亲儿子，正儿八经的手掌心，而擎天通信顶多就只能算是一远房亲戚而已。
    再者，部里也不会轻易质疑他们海甸局作为一级单位，集体所做出的决定。
    而且说不定，部里也不是多支持擎天通信，更多还是因为朱阁揆赞赏过04机，说04机是送来的一股春风，所以卖几分面子罢了。
    “那多谢白局了，我这里还有二十个请局里去东倭考察的资格，到时候还请白局您给安排一下，如果要超员的话，五个人以内，我自己就能擅做主张给加上去，到时候我保证给您最好的招待。”
    麻生俊一步走上去，一把抓住白文栋的手，热切的摇晃了起来，并且眼中还传递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特殊蕴意。
    闻言，白文栋不由楞了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麻生先生，你实在是太客气了，这就不必了吧。”
    他自然知道麻生俊所说的考察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请他们去东倭旅游，包吃包住。
    如果是搁以前的话，他自然毫不犹豫就会答应了下来，但现在吃了麻生俊这么多好处，再这样吃富士通的钱去东倭旅游，他着实有点于心不忍。
    而且二十个人的名额，最多可以超到二十五个人，这完全是超规格了，平常他们出去的话，顶多也就十一二个人，另外看麻生俊说话这意思，显然是要带着他们大玩特玩，弄不好比上次去玩的待遇还要好一些，这可绝对不是一笔小钱。
    然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他上次已经去过东倭了，所以对于这次再去东倭，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要是换做德国、英国、法国就好了，而最好则是美国。
    想到这，他心中就有些愤愤不平，按说他们海甸局跟朗讯也合作了好几年，但朗讯这个美国公司实在是太抠门了，就请局里去过两次美国，而且人数还限制死死的，不能超过十个人。
    如此一来，除了局领导，加上必要的翻译和技术人员，那剩下的位置就寥寥无几了，反正他是没捞着去美国的机会。
    “白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作为我们富士通公司最尊贵的客户，自然完全有理由，也应该去实地考察一下我们富士通的生产环境和研发情况。”
    说到这，麻生俊的脸上挂起莫名的笑意，仿佛他刚才的话还有什么玄机一般。
    “另外，我这次请您去的是，我们富士通在静冈县的一处研发基地，静冈县您知道吗，就是富士山在的那个县。”
    此时，麻生俊一幅理所当然，堂而皇之，正气凌然的模样，全然不在乎旁边刘学宏还站在这。
    不过说真的，他的确是不在乎刘学宏听见。
    毕竟，他说的是考察，又不是旅游，面上能交代的过去就行。
    至于刘学宏心里对他这套说辞有多么的门清，他也敢担保刘学宏不敢说出去。
    他们这些通信企业请邮电局的人出去旅游，早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如果刘学宏敢戳破的话，他敢保证擎天通信则会成为所有邮电局的公敌，谢绝合作对象。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白文栋，听到富士山这三个字，不由眼睛猛然一亮。
    对于所有去东倭的人来说，富士山都是最著名，也是最向往去的地方，名伶和樱花都只能排到第二，第三。
    上次时间太紧，导致没去富士山玩，他还颇引以为憾。
    而且他也想通了，虽然他对东倭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趣了，但局里的其他人有啊，甚至就算局里的人没有，其他单位也总会有想去国外看看，而苦于没名额的。
    而麻生俊把这个安排名额的权力交到他的手上，他不正好可以以此来做做人情，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毕竟这去东倭的机会是白得了。
    “那我就只好却之不恭，多谢麻生先生你了，合同的事情，我觉得近期，最晚从东倭考察回来就可以签了。”白文栋说道。
    闻言，麻生俊脸上的笑容顿时绷不住了，露出八颗泛黄的大牙。
    虽然白文栋没有拍着胸脯答应，但他了解华夏人，白文栋既然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念头一动，麻生俊挑衅的看了刘学宏一眼，充满了胜利者的自得。
    他还以为刘学宏能有什么本事，谁知道面对他的攻势，一句话不敢说就认输了。
    无视麻生俊的眼神，刘学宏笑着从文件夹掏出了一叠文件，然后说道：“我觉得白局还是可以看看我们擎天通信的方案，再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