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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最难猜透的,向来是人心。
    陈静眸子倒映申春的背部,光线在上头攀爬游离,一缕一缕地,光影交错着。她踌躇,还是忍不住就把手放上去了。他的身体震了一下,那当下陈静也是茫然。他回过头来用种深不可测的眼神,好像要以那潭黑色的水将她活活淹死。
    她也早就不得超生。于是陈静望进申春的眼里深邃的黑色沼泽,不过半途而废,她别开视线。
    申春嘴唇是卯月过早绽放的花朵,仅有点点的红,微微张开露出一小半洁白的牙齿。他起身来背光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陈静仍有些倦意,脑袋不大清楚,把眼给瞇成一条缝看申春抓起衣服,自己的手也从他光滑的背迅速滑下。
    「我回去了。」
    陈静把脸埋在被子,静静「嗯」一声。合眸的瞬间,触眼所及是申春微侧的身体,临要离去一种绝决的姿态,也不是很特别,但它就那样烙进陈静的记忆里,很久很久。
    之后,她才晓得那是一种隐喻。
    整整三个星期都没有申春的消息。陈静起初还能适应短暂没有申春的日子,后来却是无法抑制地想看到他,感受他的体温与嘴唇的温度。全身都在夜半时分发烫,脑里再也无法塞进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东西。
    总有人说爱情是毒药,陈静赞同,她总被麻痹心智到一个手足无措的地步。
    「该如何爱他」、「以后又会怎样」这种问题出现的频率在这几天变得多了,陈静思考后发现,她居然无法决定任何答案是最佳解答。只能傻傻地想着他,目前她认为这种愚笨的方法是爱他的途径。
    陈静不小心打翻了水,冰凉的液体洒在裤子上渲染出深色的图腾,形状有点像少了象牙的象;缺了口的杯子也滚到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在地板上来回打转。她望着面前的一切,也没有立即起身去拿抹布收拾残局,只是凝视那滩水渍,然后向后一仰,倒在沙发上。
    申春该不会是厌烦了?
    陈静身体弹起,脸色凝重,无意识地用指腹抹着湿透的大腿。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想,当初是她单方面首肯这原本就不甚公平的交往,申春当然会有厌倦的一天,迟早而已。
    若是这样,要她突然接受这事实也好像仓卒了些。还没和申春说过「我爱你」呢。陈静活像隻被逼到墙角的困兽在客厅来回走动,被申春腻透的猜测虽然还未成定局,这却像诅咒一样蔓延侵蚀她的意识。
    那天晚上她脑里满满都是「厌倦」二字。
    陈静不敢向申春寻求亲口的证实,儘管某天申春终于出现在她家里,没事人一般翻阅报纸,和她抱怨最近上涨的物价到底是谁搞的鬼。
    「你很紧张?」
    申春看陈静捏着衣服,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挑高眉毛问。
    陈静当然否认。
    申春好看地皱皱眉宇,开口沉吟,打算说什么的样子,后来又收回去继续看他的报纸。陈静不能好好看着申春,以往可以毫无顾忌盯着他修长的四肢和俊秀的容貌,现在怎么也无法专注在一点上,相对地这让她愈渐可疑起来。
    申春耐不住性子沉声开口,「你到底想问什么?」他向陈静坐近些,「别以为又一句『没事』就可以打发我,没那么容易。」
    陈静的「没」字才到嘴边,听他这么一警告又赶紧塞回去,乾净的面颊涨红,一双眼毫无所觉地泛着泪光,幼犬般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最近……」陈静说,动动肩膀,声音细不可闻,「很忙……喔?」
    「嗯。」
    申春应,黑亮的眸子鑽进她眼底看。
    陈静错开眼,点点头,没有问下去的打算,低头又把手指搅在一起,指头都被挤出不健康的深红色。她不安地站起身想找点事做做,心态一改变,连待在申春身旁都有点恐慌。
    反倒申春又若无其事地开口:「地理学期作业有点刁鑽,所以趁早作准备。原本是要熬到前几天才要准备资料的,许抒说太迟,我才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赶紧解决掉。」
    陈静脚步顿了一顿,不着痕跡转个弯,到冰箱取出之前买的一袋苹果。取了刀子闷不吭声坐到申春旁慢慢削,申春见她眼眶有点红,想哭又不敢落泪的样子令他忍俊不住,淡淡说了句玩笑话「刀子可不要飞到我身上啊」。
    陈静笑了,笑容一部份是勉强。另外一部分是不是释然,她不知道。
    逃避去看申春的关係,她没有看见申春表情是柔和但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