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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吗?

      “闻得出我篆的是什么香吗?”
    突转的话题,让钟晚面上有些愕然。抬头对上江渡屿柔和的双眼,嗅着鼻尖萦绕着的沉香,正要开口回答,动作却一顿。
    接着侧首在肩头的风衣低头仔细嗅了嗅。
    沉香中还挟裹些微不可闻的花香。
    “酴醾?”钟晚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诧异:“这个味道闻起来,应该不是你有意将它跟沉香混合的吧。”
    江渡屿看起来有些沮丧,镜片后的眼皮耷拉着:“选香的时候我没注意,拿错了。发现的时候花香已经飘在办公室里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换了沉香。”
    钟晚却笑了起来:“篆了这么多年的香,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只是这话刚出口,她便愣住。
    身旁的男人却一改刚刚的失落,掀起眼皮笑着看向她。
    “是啊,幸亏我发现的及时。”江渡屿伸手把钟晚微凉的手包裹住,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了握:“不然那剂量客观的酴醾,我可得开窗散几天才行。”
    就像如果不是钟晚让花赫通知救援人员停止行动,那么这场爆炸的伤亡远不止一死四伤。
    钟晚默。
    她垂眸看着将自己慢慢捂热的手,从白天开始,一直被她压抑着的不安终于被人揭掉了虚假的表面。
    “白天在往河堤赶的时候,我想了无数种能够让倩倩交出引爆器的办法,每一种都是可行的。可是却在车停稳的那一秒仓库爆炸了。”钟晚眼眶有些酸:“我仅有的理智告诉我,河堤是九畹他们仅有的生路。我也知道羌九畹身手不错,可那时候我就是觉得喘不上来气,好像坠入河堤的是我。”
    江渡屿跟她靠的更紧了些,抬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像是哄孩子那样一下一下轻拍着钟晚有些颤抖的后背:“你的焦虑症很久没犯过了。”
    钟晚吸了吸鼻子,额头顶在男人的侧颈点头:“十六岁之后就没有过了。”
    其实现在她也记不清刚到国外的那两年,十四岁到十六岁的时间里,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记忆混乱不堪,只有劳心费神的努力去搜寻,才能从混沌中抓出寥寥无几的记忆。
    可站在河堤的那一刻,钟晚却被一种极重的拖拽感,拉到了黑暗的边缘。那种感觉将她盖在两年混乱记忆上的遮羞布,掀开了一角。
    那些痛苦张牙舞爪的想要冲出来,将她再一次的拉扯进去。
    好像身后一步之遥就是悬崖边缘。
    纵使她十指死死扣住身旁的崖石,心底却也在这片混乱中维持着一道仅有的清明:如果羌九畹死了,她会立马坠下去。
    她笃定,她会再一次的放弃自己。
    直到看见羌九畹起伏的胸口,身后那拉扯她的爪牙,像是被阳光灼烧,才心怀恨意狼狈不堪的缩了回去。
    江渡屿用侧脸蹭了蹭钟晚毛茸茸的发顶,叹气:“阿晚,就连神都会因为一些事情被武炎友这样的人憎恨。我们作为一个人,又何必追求百无一失,白璧无瑕。”
    “或者,角色调换。如果今天是羌九畹救援你,但因为做决定迟疑导致了你受伤。你愿意看到她满心愧疚的样子吗?”
    钟晚无言,她不光不愿意,甚至会丝毫不在意。
    就像羌九畹绝不会因为钟晚的后知后觉而埋怨她。
    心底熊熊燃着的愧疚,被一坛香灰扑灭。
    从爆炸后,他们就没有停歇,从医院出来时天色已晚,到现在天边鱼肚初白,快要日出了。
    钟晚靠在江渡屿的怀里,慢慢染上些困意。可她脑子却格外清醒。
    因为江渡屿身上的味道和体温。
    “为什么?”
    江渡屿听到怀中的人这样喃喃自语。
    “什么?”他有些疑惑,想要将怀里的人拉出,却被人抓住了胸前的衣襟。
    江渡屿侧颈跳动的脉搏贴着钟晚的脸颊,有些烫人。
    钟辰那句“小江的心思才是人尽皆知”再一次震的她心口有些发疼。
    羌九畹于自己是救赎,江渡屿又怎么不算呢。
    “钟辰说,我总是这么坦然的接受你的好,有损阴德。”钟晚轻声道:“我或许很早之前就该问你这个问题了。”
    “江渡屿,你喜欢我吗?”
    这十年来,江渡屿对钟晚的感情只字不提,但也从未让这段感情存在于黑暗中。他坦荡的接受着身边每一个人对自己这份感情的观赏,无人问起他便不说,但有人问起,他绝不会否认。
    只是就像几年前钟辰问他是不是喜欢钟晚时,他的回答那样“这个问题,只有她亲口问我,才是有意义的。”
    书香门第,名门高干让江渡屿有足够的耐心去等,等钟晚亲口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十年后的现在,江渡屿等到了。
    他落在女人后背上的手僵着,看着远处的东方将白,眼中掀着惊涛巨浪,一下又一下的快要将怀中的人吞没。
    江渡屿想要更紧的抱住女人,可是他没有。
    钟晚得是自由的,就像他最开始为之动心的那样。
    “不只是喜欢。”江渡屿如实说着。
    或许几年前是喜欢,但是时过境迁,这份感情已经不能用喜欢两个字来概论了。
    明明得到了答案,可钟晚只觉得心头发酸,她敛眸看着江渡屿胸前熨烫妥帖衣襟被自己抓皱。
    “即使我永远不会完全属于你,也喜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钟晚眼前闪过很多人,她想要做些取舍,可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舍下任何一个。
    钟晚不太懂这些感情,她用仅有的学术知识处理为人处世。
    可就像对陈迦朗说的那样,爱人,她一窍不通。
    但不可否认,钟晚的内心深处是渴求爱的。
    十年间江渡屿对她所做的一切,给她埋下了爱的种子。而回国后这短暂的时间里,她遇到的每个人,不论是初遇还是重逢,都在这颗种子上浇水灌溉。
    现在钟晚好像抓住了点酥麻的痒意,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她不想放手。
    初尝甘霖,所以她放不下任何一丝细微的爱意。
    但世间形容爱意的词语,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独立性。
    一心一意,一见钟情……
    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都抓不住。
    钟晚不置可否。
    她想要的只会自己去争取。
    就像会被接受那样,钟晚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如此想着,钟晚松开了江渡屿的衣襟,顺着他的力道退出了他的怀抱,对上了那双眼睛。
    江渡屿眼中没有愤怒,怨恨,嫌恶。
    只是带着笑意用眼神描摹着她的五官,固执的纠正着她。
    “阿晚,我说了,不只是喜欢。”
    “我觉得爱太俗气,可又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说什么忠贞不渝,之死靡它,归根结底却还是爱。”
    “我想要你快乐,不论让你快乐的人是谁。”
    钟晚不会彻底属于任何一个人,江渡屿对这一点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