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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念蓉点了点头,她扫了一眼芜茵的手,紧接着叹了一口气:“知延,这次是妈妈考虑不周。”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杭路手上接过一个小盒子。
    盒子看起来很有分量,装饰古朴。她打开盒子,取出了里面的翡翠手镯,抬手托起了芜茵的右手。庄楚在一旁递上手帕,她用手帕裹住芜茵的手腕,将翡翠手镯慢慢地推到了芜茵的手腕上。
    “茵茵,阿姨这两天太忙,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林念蓉笑了笑,“这只手镯是知延的爸爸和我订婚时他送给我的,现在就戴到你手上了。今天的意外有点多,下次你再来,阿姨一定好好招待。”
    芜茵原本想开口解释她和贺知延的关系,可对方已经不容拒绝地将手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她动作迟疑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允许她解释太多。
    翡翠手镯色泽光润,却让她莫名觉得这像缠在手腕上的一条蛇。
    她收回手,微微点头,声音轻得发飘:“谢谢阿姨。”
    贺亭抒在不远处冷眼旁观林念蓉的动作,她看了几秒,轻嘁了一声又低下头。这一低眼,她瞥到了身旁盛临津的手。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装,上衣袖口比西装外套要短一些。她看向他有意垂下的手,才发现他手背上也泛起一层异样的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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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芜茵身边,大概也被翻倒的茶水烫伤了手。
    贺亭抒不禁抬眼看他。
    盛临津正抬头看着草坪上那圈月季,不知在想什么。金丝雀月季黄灿灿的一片,和草坪形成了鲜明对比。贺亭抒格外欣赏话少的男人,她点了一支烟,站到他的身侧,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一些:“盛总的腿脚不方便,刚刚的反应倒是挺快的。平江总是下雨,盛总的腿在阴雨天会疼吗?”
    “谢谢关心,还好,”盛临津闻言低了低头,“腿脚是老毛病,特殊情况之下偶尔能动得快一些,平时就不行了。”
    “哦,”贺亭抒点了点烟灰,“盛总什么时候回新加坡?和未婚妻分别这么长时间,她难免会不高兴吧。”
    “等到一期工程结束我就会回新加坡,”盛临津微微一笑,紧接着答道,“她在国立大学读博士,应该也没时间和我计较,等到工程结束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贺亭抒没有继续说话,她侧头看向他的棒球帽,帽檐下的阴影让他侧脸的轮廓不太清晰。她又抽了一口烟,随后将烟头踩灭:“盛总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中国一句古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没等盛临津回答,她转过头,向后摆了摆手:“如果能早回新加坡,盛总还是早点回去吧。和我们家的人打交道多累,还得被迫看些无聊的斗犬游戏,听起来就很蠢。”
    芜茵坐到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上。
    车斗里传来绵绵打喷嚏的声音,芜茵正在出神,闻声不禁打了个冷颤。贺知延将她抱到自己腿间,捧着她的左手轻轻吹了吹。手背上的烫伤药膏有股芝麻酱的香气,芜茵嗅了嗅,手指在他掌心中蜷起来。
    贺知延捏紧了她的指肚,抬眼看向她的脸。
    芜茵和他对视,目光垂了垂,将手收了回来。
    他离开前他们还在冷战,虽然只是形式主义,但现在她还是感觉有种莫名的尴尬。她抽回自己的手,想要取下右手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刚刚碰上去,就被他按住了手掌。
    贺知延制止了她向下取手镯的动作,声音沉了沉:“刚戴上去就不认了?好歹让它在你手上呆几天。”
    芜茵不懂翡翠的价值,但上一次贺亭抒在商场看中的手镯价格是几十万,她还记得那个数字。林念蓉送的手镯自然也价值不菲,而且这只手镯的意义也不同于寻常的礼物。她叹了一口气,疲倦地靠到后座上:“我不能要这只手镯,改天有机会我会再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贺知延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到自己胸膛上。出人意料的他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反而笑了笑:“解释什么?和我妈解释你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和纪珩很像的脸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现在有比我更像的人出现,那个人刚巧是我们合作的投资商之一。你决定和我分手,所以我们现在只是偶尔上床的前任关系——”
    贺知延语气顿了顿,挑眉看向她:“茵茵,我妈很久没有受过刺激了,你这样解释倒是可以让她久违地感受到这种感觉。”
    “……”
    芜茵被他本末倒置的逻辑气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想要反驳,但和贺知延辩论的结果就是再被他气到。于是她闭口不言,却被他托着脑袋按到他的肩头。
    眼皮太重太沉,她没有反抗,倚着他的肩闭上了眼睛。
    贺知延低眼看向她红肿的左手手背,沉默了几秒,然后抬头看向前方的道路。乔裕瞥了一眼后视镜,加快了车速。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的时候,芜茵已经睡沉了。贺知延将她抱下车,并没有带她进去,而是将她抱到了花园里的躺椅上。他不在家的时候,偶尔能从监控中看到芜茵坐在这张躺椅上看书或者写东西。
    她在日记里写,大学时她和纪珩约会最喜欢在东湖公园的长椅上坐着,时常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不觉得厌烦。
    要不要在花园再挖一个湖?
    乔裕从车下拿下毯子铺到长椅上,见贺知延正扭头看着花园,不禁问道:“贺总,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贺知延抱着芜茵坐下来,让她的头枕到了自己腿上。晚上的风轻柔凉爽,他将外套脱下盖到芜茵身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没事,把绵绵放进来。”
    一岁零六个月的老虎,跳到地上的时候肚子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乔裕和它打了个招呼,低头给它把项圈套好。从小养成了戴项圈的习惯,它对此并不抗拒,戴好项圈后冲着乔裕抽了抽鼻子,跟着他的脚步走进花园中。
    花园里的花大多开得正好,绵绵甩了甩尾巴,从花园中的小径穿过。贺知延抬头看,只见从茂密的花丛中钻出一颗虎头。绵绵侧头嗅了嗅月季花,迈着稳健的步子从花丛中跳了出来,慢慢走到了贺知延身侧。
    手掌中有凉风穿过,芜茵睁开了眼睛。长椅的感觉有些熟悉,她从他腿上抬头,手拨开了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迎面撞上绵绵好奇的目光。刚睁开眼就看到老虎,芜茵冷不丁被吓住,猛地坐起身来,揪着贺知延的衣袖向后躲了躲。
    绵绵的尾巴再次甩了一下,巨大的虎头在贺知延腿上蹭了蹭,攀着长椅去闻芜茵的衣袖。
    芜茵忍住喉咙里即将发出来的尖叫,扣着他的肩转过头:“你先叫它走,我害怕。”
    贺知延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去摸绵绵的头:“茵茵,它很乖,你摸摸它。”
    “我不,”芜茵感觉自己掌心里甚至有了冷汗,她捏着贺知延的肩,随后狠狠锤了一下,“贺知延,你先叫……绵绵离远点——”
    贺知延轻笑一声,手掌按着绵绵的头向后轻轻一推。绵绵前腿便从长椅上落下来,规矩地在长椅前坐好,随后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芜茵觉得它呼吸似乎是远了一些,才谨慎地转过了头。绵绵趴在地上,正在低头嗅着松软的土壤。她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贺知延是故意的,抬头看向他的脸——他正低着头笑,顺手拉过了她要捏他的手掌,低头吻向她的指尖。
    带着凉意的吻一触即离,她来不及抽回手,腕上的手镯微微滑动。
    她不再说话,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抬手将它从手腕上取了下来。这手镯圈口比她的手腕要大一些,所以取下来并不费劲。芜茵掰开他的手掌,将取下的手镯放到了他的掌心中:“这个先还给你。”
    贺知延并没有意外,芜茵是个绝对不肯轻易受别人半点好处的人,这一点他早就明白。
    他看着掌心里手镯,不禁抬眼:“茵茵,其实和我结婚是个不错的选择。”
    芜茵有一瞬间的意外。
    难得贺知延终于开始讲道理——
    “茵茵,至少和我结婚以后,你不会再因为任何经济问题苦恼,也不用再做任何你不想做的工作,”贺知延语气一顿,“听你的同事说,你入职的时候最大的心愿是买一套大的新房送给你的母亲,然后再和纪珩一起买一套小房子过日子。按照平江现在的房价,你们大概要奋斗半辈子才能勉强还完贷款。和我在一起,你不用再考虑这些问题。”
    芜茵还在惊讶于他怎么突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因此慢慢反应了几秒。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很清楚和你结婚确实能拥有这些,但是我——”
    她声音忽然停住,抬头看向他的脸。贺知延的神情认真,正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低着头,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理由其实有很多,比如贺家的家庭氛围让她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怪异,今天下午在贺家见到的人,除了贺亭抒以外的每个人都像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贺知延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具有遗传性。不仅如此,林念蓉还与纪珩生前调查的案子有关,至少在调查清楚以前,她无法和贺知延更进一步。
    再比如——
    婚礼宣誓环节应该说的那句“我爱你”,在她亲吻纪珩墓碑上那张照片时,已经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