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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人书信

      正要踏入大厅的姜水临被赶到的王寻凡给抢先一步拉住手臂,姜水临回过头,那俊顏密布着阴云,一见是王寻凡,语气不善,「为何拦我?」
    「交给听云处理吧。」王寻凡跩着他的袖子往后走。
    姜水临甩不开王寻凡的手,隐隐一些怒气升腾而上,「王寻凡,放手!」见王寻凡不为所动,不由得恼怒,愈发口不择言,「你日日躲在姜家渡日,还要靠姜家闢护多久?不管姊姊是否愿意随你,我头一个不应姊姊随了你这窝囊废!」
    王寻凡脚步一滞,单薄的背影微僵,手指蜷曲揪住姜水临的袖子手劲加大,白皙如玉的手背上青筋浮起。
    「放开我!」姜水临低吼。
    「是呀。我是窝囊废。」他驀然松开手,转过头与姜水临对视,那漆黑的瞳仁中深邃不见底,「却总比你日夜让她烦心,加速虚弱来得好。」
    「你说什么?」姜水临呼吸一滞,咬牙切齿。
    王寻凡垂下眼瞼神情飘渺如烟,额上发丝倾斜一边露出光洁额头与穠纤合度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笑容,「姜水临,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听云,可你又有何能耐?」
    这话如万箭射穿姜水临的心,痛的他鲜血直流。他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嘲讽着七年来躲在姜家的王寻凡,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
    两人这一拉一扯对峙之际,姜听云已经换了一身鹅黄色小白花的衣裳从另一边的长廊走入大厅,荣乐不带一人,隻身坐在椅子上,捧着李管家端上的热茶,她出神望着倒插在热茶上的茶梗,眸底有一瞬茫然。
    姜听云由芳华搀扶着,荣乐闻声抬头,那某茫然很快被鄙夷给取代,她放下未啜一口的热茶,眼梢扫过芳华,红唇轻啟刻薄道:「本公主只要见听氏一人,间杂人等滚下去。」
    芳华一口闷气上不去下不来,抿着唇担忧的望着自己小姐,姜听云松了芳华的手,理了理衣服,云淡风轻说:「芳华下去帮我热上一碗鸡汤送去给水临吧。」随后坐在距离荣乐稍远的雕花木椅上,垂着眼瞼,「公主殿下此番下驾,所谓何事?」
    荣乐眼珠阴晦的左右盼顾了一翻,再三确认大厅无人后,她站起身走靠近姜听云,只用两人可以听见的细小声音道:「你……休想要胁本公主。」她说得咬牙切齿,狠劲十足。
    姜听云微后仰,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似笑非笑,如梦如幻,「公主殿下说笑了,民妇岂敢要胁公主殿下呢。」
    「本公主不管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若是你敢说出去半句……定让你死无全尸。」看着姜听云那嘴角勾起的淡淡浅笑,荣乐胸口一把无名火窜了上来,涂着红蔻丹的尖锐长甲扣上姜听云纤细的脖子,慍怒道:「你在嘲笑本公主?」
    「公主殿下,可真单得起公主殿下这身分……?」姜听云推开荣乐的手,雪色的纤颈上被荣乐印上弯弯月牙,她缓缓站起身,昂首挺胸,气势凛人。
    「你说什么!」荣乐胸脯大力起伏,拔声怒喝,却隐隐约约可以从那颤抖的声音里察觉一丝害怕。
    在后堂侧耳倾听的姜水临与王寻凡两人对视一眼,姜水临的眸中尽是不解疑惑,而王寻凡的黑瞳则是深邃如漩涡。
    姜听云掩嘴低咳了几声,继续道:「公主殿下与皇上……」话未完,又是激烈的咳嗽。
    「住口!」荣乐双肩颤抖,猛然后退了几步,看着姜听云犹如看着一隻猛兽一样。
    掩在手里的嘴勾起一个痛快的笑容,姜听云抬起头,额上碎发微倾出一个弧度,似乎没看见荣乐那惊惧的表情,乾涩的唇无声蠕动出两个字。
    「你胡说!」荣乐脸色刷地惨白,双手摀住耳朵。
    王寻凡透过隙缝窥过去,正巧撇见姜听云那蠕动的唇,他微张唇,背脊一僵似乎是不可置信,被王寻凡挡住目光的姜水临见了他这诧异万分的模样,连忙细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女人对姊姊做了什么?你别傻呀!说话呀!」
    那两个字像是一把重捶,将荣乐的理智给击碎,最后她选择落荒而逃,奔出姜家大门前还被门槛给绊了。
    大厅恢復寧静,姜听云依旧站着,她望着荣乐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动也不动,如蝶翼的长睫下波动未起,彷彿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姊!」见荣乐一走,姜水临立刻从后堂出来,却被身旁的王寻凡抢先一个箭步上前疾风般搂住姜听云,「王寻凡你这不知羞耻!」姜水临气极,碍于姊姊在前,只能踱步兀自恼怒。
    姜听云耳朵贴着王寻凡的胸膛,他平稳的心跳穿透过两人薄薄的衣衫传递了过来,她静静闭上眼,方才那一剎那的疲惫感被扫尽。
    「姊,你和那荣乐究竟谈了些什么?」姜水临抿嘴问道。
    姜听云噗哧一笑,声音很淡,几乎要飘散在空中,「没什么……曾经有个人……将皇宫秘辛当作趣闻……送给我……」
    王寻凡十指蜷曲,用全身的力量去将她搂得更紧。
    「寻凡,你为何心跳加速?」姜听云抬起头疑惑的问。
    「这不是美人在怀嘛,我紧张的心跳加速了。」他浅笑,双颊圈起淡淡涟漪,如春风而至,笑眼弯弯如弦月,那皎洁弦月下却埋藏着一闪而过的复杂。
    姜听云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就贫嘴。」
    姜水临亦是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横眉不屑咕噥,「噁心,不知羞耻。」
    与荣乐针锋相对后姜听云感到有些疲惫,由着弟弟与王寻凡送她回到房间,而梁夏也被带出去踢蹴鞠,关上房门,房内安静无声,未掩上的窗台送入凉风,梁夏桌上来不及闔上的书册被掀翻几页发出〝嗤〞地声音,姜听云吃力地从床底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箱,她轻轻一抹上头的结网,眼底浮起一个缅怀的笑意。
    「虽然不识你,你却帮了大忙。」她喃喃自语。
    思绪飘得很远,每当几乎撑不住的时候,窗沿就会静静躺着一封属名给她的信,字跡遒劲苍豪,内容皆是宫中祕闻或是街上趣事,虽是并未属名谁写的,那时的她却觉得有趣,只当说书本来看,在她痛苦之际抚平她苍凉的泉源。
    轻轻打开旧箱,满满的书信叠得一丝不苟,有些已经泛黄字跡模糊,断断续续的书信在荣安王谋反案后彻底断了音讯,能自由出入姜家的人本就少,而知道姜家有姜听云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在身为翰林学士的姜老爷尚健在时,只有关係亲密的学生才能在姜老爷的邀请下出入姜家,只不过她几乎足不出房门,姜老爷的学生她亦未曾见过任何一人。
    有时她会想,也许那人已有了妻小幸福生活着,也或许……已死在当年荣安王谋反案里了。
    「无论如何……谢谢你。」姜听云垂下眼瞼,将书信一一摺好再度收回了旧箱。
    窗外那抹墨色缎子衣袍的身影藏得极好,他静静佇立听着屋内姜听云的呢喃,抬头望着那苍穹浮云,褐色瞳仁中未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