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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挣扎

      「呜……啊……啊」
    教授的叫声是多么的阴沉可怖,像是来自地狱中的叫喊。
    「呃……呃……呃……」我被他勒紧颈项,叫不出半点声音。只感到自己的生命彷如流沙般正渐渐流走。
    眼睛已渐渐发麻,耳边更开始听不见声音。我那个与教授抗衡的双手早已放松了。口中只有「呃……呃……」的最后呼喊……
    想不到,我最后要死在犹如亲人的教授手上。
    「教……教授……不……不要……呃……」我用力地从肺袋中抽气,向教授唤出呼喊。
    他犹如野兽的呼吸声已彻彻底底的告诉我﹕教授已成了一具不折不扣的活尸人。
    「啊……啊……嗄﹗」已丧失说话能力的他,只能发出如野兽的简单叫声。只见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当中杀气腾腾的味道立时扑鼻,似是快要向我施下致命的一撃﹗
    可是……
    他张口不久,便理应向我噬咬。但我却隐约的看见他狰狞的脸孔好像带有几分犹豫,样子甚似是一个哑口难言的人。此刻,颈中的压力出奇的渐渐消失。氧气立时涌入,带来了一身舒泰。
    为什么教授会把手松开?
    他还记得我吗?
    那即是说教授他……
    还有人性?
    想到此处,耳边却听见了一阵令我惊讶的声音﹗
    「振……振宇……」是教授对我的呼喊﹗他仍有人性﹗他仍是人类啊﹗
    他入气多,出气少,嘴唇更是硬生生的,作了一个似叫非叫的样子。就如一个垂死的人,在临终时宣读遗言一样。
    「杀……杀……请……」
    什么?杀?
    「振宇……请……把我……杀死……杀死我吧﹗」教授逐个字吐出。
    一语未休,教授那强而有力的右手把我压在地上,像是再向我施袭﹗教授张开大口往我的颈项噬咬﹗但却在离颈项不下半寸之时却突然止住了杀势﹗
    教授一方面想把我咬死,另一方面却阻止自己伤害我。犹如一个人中有两灵魂一样,二者正在互相角力﹗
    教授把嘴巴移近我耳边道﹕「趁……趁我还……还可以……控制自己……之时……快把我杀掉﹗」他奋力的把头抬起,但一双贪婪的眼睛却离不开我颈上美味的肉。
    教授直到这一刻仍能控制自己,那是不是代表我一直所遇见的活尸人并不是完全死掉的人呢?
    还是教授心中有一个信念阻止自己伤害我呢?
    「教授你怎么了?」我惊叫道。
    「我……我不知……自……自己还可以支持多……多久……」他一脸既是痛苦又是扭曲的道﹕「所……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把我杀死……」
    把你杀死?
    你犹如我的父亲,叫我……我怎样下手?
    「不……我不会的。」我难过的道。
    「不是我……我死……便……便是你死了﹗」教授喝道。一句已休,他右手即时捏箸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推得高高的,大动脉即时显现在颈上。急速的心跳,使得颈上动脉亦作了节奏性的急速跳动。
    教授又道﹕「那……那时……潘……潘小莉……的情况……也跟……我一样﹗」
    我惊叫道﹕「什么?小莉她完全变成活尸人之前也有一段半清醒时期?」
    教授脸色更加难看,道﹕「还……还记得……当时……尽管潘小莉按……按着美儿撕咬……她……她……她仍大喊﹕『阻……阻止我……请……阻止我……』……随后……美……美儿的情况……也跟……潘……潘小莉一样。」
    「难不成那段半清醒时期是步向活尸人的过渡期?」我叫道。
    教授没有直接回应,他道﹕「振宇……你……知道野兽在甚么时……时候是最可怕……?就是……最飢饿……的时候……」
    教授的视线竭力的远离我,口中念念有词的,他似乎语无论次起来。
    「……飢饿……飢饿……是任何动物的……原始……原始感觉……慾望。……饿极了……便会……充飢……这是本……本能……是住在潜意识……的本能……」
    我开始猜不透教授的意思,我道﹕「教授你怎么了?」
    「任……任何生物……在飢饿……时会丧失……理性……人类也是……。要不是……自己快成为……活尸人……我也该不能感受到……活尸人……的感觉……哗啊﹗」他一声嚎叫,立时再向我的颈动脉噬咬﹗吓得我立时惊叫﹕「教授﹗」
    我呼叫一出,只见教授一面扭曲的止住了杀势,他在我耳边叫道﹕「那……那一种飢饿……一种会盖过理性……的飢饿……」他歇力把头移开我耳边,又道﹕「一切……慾……慾望来源……皆……皆来自……大脑……所……所以……」他往我的腰包乱抄,最后抓出了一枝液体炸弹,然后把它紧紧的握在我手中说道﹕「只……只要把脑袋……破坏了……一切……慾……慾望也完了……是……干掉……活尸人唯一的方法……」
    如此一说,教授难道想我把他的头颅炸掉?但……但这叫我如何下手?我苦苦叫道﹕「教授我真的下不了手呢﹗」
    「振……振宇。到……现在这一刻……我仍……仍能控制自己……不被……慾望控制……全……全因……你我之间犹如父子……的感情……」教授痛苦的道。尽管他的一双眼已变阴沉、狰狞、可怕,但我仍然看见他的眼睛已闪亮出泪光。那是发自内心的眼泪,是最真诚的眼泪。
    「亦因是这样,我更不忍心把你杀掉﹗」我的语调亦走调了。
    「我……我亦更加不忍心……在我仍然有意识……时……看着你的身体……被我撕咬……而自己却不能控制自己……眼白白的看着你被我撕成碎片……」教授那狰狞的眼睛已垂下了一串又一串的泪珠。
    眼白白的看着犹如至亲的人被杀害是何等痛苦的事。而且,痛下杀手的却是自己本人,内心中究竟存在了什么感觉?
    挣扎。
    是挣扎﹗
    我与教授同是在挣扎中。
    教授他在本性与兽性上挣扎、搏斗。而我则在感情及生存上挣扎。
    一切似是由上天安排,是对我俩的试炼?还是老天狠心的要我俩是旦一方看着对方死去,不但不可施以援手,而且更加迫我们向对方施下杀手﹗
    教授竭力的握紧我那个拿手液体炸弹的手,说﹕「……我……快支持……不住了﹗……我不想……看着你……受痛苦……」
    「教……教……授」我的眼眶终于缺堤了。
    天下间的父母将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尽力的保护孩子,不忍心看着孩子受伤害。就是教授心中对我的父子情,多次令渐踏向兽性的他扯回人性的一方。
    同样地,作为子女的更加不忍心看着父母受伤害。更何况,是亲手伤害他们呢?
    但现实却不容我去考虑这点……我一定要从中作一个决定﹗这决定的痛好比从我身上割千万块肉来。
    教授的右手想再次捏着我的脖子,他叫道﹕「振……振宇……你一定要……生存……你曾说过……作为一个追求科学真理……的人……毕生都要解开科学奥妙……。」
    我微微的点头?
    「这次……事件…当中……一定隐瞒了许多……谜团……但至少……我初步估计事情是由某一种病毒引起。要……要不是我要成……活尸……我……我一定彻查……这件事……呃……。但……但我……做……做不到……所以」他望着我。我从他的狰狞目光中看见了一点真诚的光。
    「所以……所以我想你……替我完成这个遗愿。把……把发生这件事……的原因……彻彻底底的……查出来……呃……你一定要生存……」
    我看着他的目光,是充满无比的真诚和渴望。我知教授他内心极想彻查事件真相,因此我一定要活下来。
    但……我真的有必要把他杀死吗?
    我要是死了,教授的遗愿亦不能达成,这可算是他的终身遗憾。
    「呃﹗」我很咽喉中发出阴沉的呼叫,教授又再捏箸我的颈项。
    「振……振宇……快动手啊﹗我……我快支持不住了﹗」教授的右握得更紧。
    感情、生存、遗愿,我在此三者中挣扎着。
    我究竟该选择那一方呢?
    生存上,我决不可是自私为生存而杀了教授。
    感情上,我亦不忍心教授痛苦的看箸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杀了我。
    遗愿上,我更不想教授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我真是不知如何去选择﹗
    脸上早已织出了热热的泪痕。我很痛苦啊﹗
    「教授我始终不能把你杀死而为了换取自己的生存权利,可以的话我想一手把你推开,逃得远远的。不用亲眼看箸你死去,而脑中却没有你的死亡记忆。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心中仍然觉得你在生存,仍然在我身边﹗」我哭泣说道。
    「既……既然是这样……」教授面色一沉,眼睛却突然青光暴现﹗我立时感到一股杀气﹗双眼亦看见利齿所发出的寒光﹗教授终于向我施下杀手﹗
    在本能反应下,我却用手撑着教授的下巴。可是,杀势却突然消失于眨眼间。细看之下,原来我在本能下用上了右手,那是一隻一直握有液体炸弹的手。难道是教授作势咬向我,引我本能下出手反抗?此时,耳边更听见教授含糊的道﹕「振宇,这便足够了﹗」只是他所咬的不是我的右手,而是手中的液体炸弹﹗
    教授一脸满足且充满笑意,突然他半蹲起身的大叫大喝﹕「哗啊﹗」叫声未止,教授已经衝上墙壁去了﹗
    「教授﹗」我立时惊叫﹗
    我向教授伸手,想从中抓中他。但一切太迟了,在他撼头埋墙的一刻,我已然听见一声「呯嘭﹗」的雷轰,脑中立时传来了一阵晕眩。迷糊中,已看见现场已下了一场由血肉构成的雪。
    「教授﹗」我望见卧在地上的教授之时,已经悲壮嚎哭。
    我飞奔到教授时,口中不知喊了多少遍「教授」。看见他那被炸掉半截的头颅,哭声更立时叫不出来。
    手,原来是那么沉重。我把教授的尸体紧紧抱入怀中时,才懂得哭出声。
    「教授啊﹗呜哗……﹗」
    咽喉深处似是被我喊出了血丝。
    脑中像是剎那间空白了,只有段段回忆、点点声音……
    「振宇,你要记得做人不可锋芒太露啊﹗」
    「要不断的尝试失败才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家啊﹗」
    「振宇,你……你一定要生存。」
    这些回忆、声音似是永远烙在我的脑中。
    「也许人在死之前,才明白生命的意义。」
    突然想起了教授这句说话,他的意义究竟是甚么呢?或者是死之前可以珍惜与亲人一起的时间。
    对我来说,这「意义」却有另一种意义。那是生存、达成教授的遗愿。
    为了达成教授的遗愿,现在却不是去哭的时候。
    哭只会误事,最后可能令教授死得没有价值﹗
    所以我不可以再哭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找出总机房把「危险生化戒备系统」解除,然后逃出科学学部搜索生还者,再逃出大学寻求救援。
    手上的液体炸弹未必有足够的保护作用,因此我要好好的装备自己,强化手上的武器。
    我在房间左搜右索,居然被我找出了一小瓶硫酸、一卷镁、一包钠和钾、一包銫、一个钳子和一卷胶纸。
    我从腰包中取出十二枝空试管,当中六枝倾入了硫酸,外层更贴上了钠和銫而且并将它们分别和六枝液体炸弹卷在一起而成为了强化炸弹。
    其馀六枝空试管则倾入了清水。我把所有东西放入腰包中,感觉自已犹如上阵杀敌的士兵,身上全是置人于死地的武器。
    我喝了几口自来水后准备踏上路途。我知道馀下的路一定很困难,肩上更肩负了达成教授遗愿的重责。但我不会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一定要生存,绝不可以让教授含冤而死﹗
    我再次回望教授的尸身,真心的说道﹕「教授,谢谢你﹗我一定会生存下去,为你解开这事件的背后谜团﹗」
    我多看教授一眼,心中酸意倍增,这次真是与教授永别。
    「教授,再见﹗」一语已休,我便离开了,走回阴森的走廊。
    当我正要打开装在怀中的地图时,耳边已听见了地狱冤灵的嚎哭。我应声一看,看见走廊另一端的深处有数十具脚步浮浮的尸影在晃动,似是向我招手。
    我从腰间取出了强化炸弹,说﹕「想吃我吗怪胎?如果有能力的话,便放马过来吧﹗」
    「呜……呜……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