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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四莳锦 第48节

      她脑中闪过刚刚段禛抱着她,磕在她肩头的样子,他已虚弱至此。她离开时推的那下其实并未用力,可段禛却歪倒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纵是再不愿往坏处想,可眼前的现实不容她乐观。
    两个时辰后,雨终于停了。
    雨水一停,夏莳锦倒是有了方向。她听到山那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那边有河流,而通常水源丰沛的地方,植被繁茂,找到龙芽草的机会也就更大!
    是以她拄着木棍,跃过小山,果真看到一条河流。
    夏莳锦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急跑几步来到河边,水尤清冽,她先是掬起一捧喝了两口,清爽中还带着丝丝甜意。随后她又洗了一把脸,便赶紧在河边继续找起龙芽草来。
    皇天不负苦心人,当夏莳锦从小河的东岸找到小河的西岸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株龙芽草!
    她仔细回想着段禛的话,与这草一一对应,没有一处不对,这确是龙芽草无疑。且这草最妙之处在于,一但找到一株,便能发现一片。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夏莳锦将这片所有的龙芽草都拔了出来,起先裹在那片巨大的叶子里,很快发现叶子包不下这么多,便干脆脱了自己的外裳,裹成一个包袱,将龙芽草全放进了里面。
    要走时,忽地又想起段禛先前说话时声音有些发哑,便又折回河畔,用叶子装满了水一并带回去。
    小娘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捧着盛满清水的叶子,离着山洞还有好几步时就忍不住兴奋地喊:“段禛,我找到了!我找到龙芽草了!”
    然而甫一迈入洞口,夏莳锦却猝然傻眼,瞄向地面的瞳仁急剧紧缩!
    段禛就趴在洞口,一动不动。
    “段禛?你怎么了?”夏莳锦丢下了包袱和水,伸手便去探试段禛的鼻息。
    所幸鼻息是稳的。
    随后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竟是滚烫!
    身负重伤的人,又淋了这么久的雨,还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若是还能全须全尾倒也出奇。
    不过如今有了药,夏莳锦倒也不慌,只想先将人拖回火塘边去。只要给他换了药,再将衣裳烤干,想必明日就能醒来了。
    第71章 摄魂
    早就听说过昏睡中的人身子特别重, 今日夏莳锦也算是有了体会,她试了几把,连想将段禛翻个身儿都做不到。
    最后她翻了翻段禛的身上, 找出那把匕首来,去洞外的岩壁上割了两条藤蔓下来, 系到段禛的腋下, 这才一点一点将人给拖回了火塘边。
    先前被夏莳锦充作包袱用的外衫, 这会儿也被她收了回来, 盖在段禛的身上。而段禛自己的衣裳, 则被她褪下挂到了石壁上,由火慢慢烤着,算着应该能在他醒之前烘干了给他换回去。
    看着一地的龙芽草, 夏莳锦摸着下巴犯起愁来。
    段禛之前只说这草能止血救命, 可也没说是内服还是外敷呀……
    思忖了片刻,夏莳锦便做出个万无一失的决定来:内服并着外敷,双管齐下, 总有一头能见效。
    决定好,她便开始动手干。
    夏莳锦先从段禛的里衣上割下几条布, 拿去洗净,挂在火边烘干。
    然后又从一堆石头里挑选出一块有镂隙的,充作石锅,清洗干净后将水倒上, 再将龙芽草放在里面煮。
    之后又取了一些龙芽草, 用石头将它们捣碎,涂在段禛的伤口上。这时先前烘的布条也已干透了, 正好拿来裹伤。
    上回在画舫上为段禛裹伤的事情,夏莳锦还记着, 但给昏迷中的他裹伤就容易多了,虽身子重些,但她无所避忌,全凭自己摆弄,很快便将他的伤处理妥当。
    石锅里的药汁已然煮沸,夏莳锦不怎么会熬药,但她记得大夫一般会说一句“三碗煎作一碗”,于是她不急着将石锅取下,等里面的水一点点变少。
    当药汁变浓稠时,她才将锅端下,稍微晾了晾,便打算开始喂药。
    可是回头看看平躺在地的段禛,又看看那并不规整的石锅,连着汤匙都没有,这叫她怎么喂呢?
    夏莳锦先尝试用叶子来喂,然而叶片太软,汤药太烫,刚要往段禛的嘴里送,就软趴趴的变了型,最后全洒在了他的衣裳上。夏莳锦赶忙又拿帕子给他擦干净。
    之后她又寻摸合适的碎石片,然而根本舀不起药来。
    夏莳锦一脸为难的看着段禛,手摸在自己尖尖的下巴上,若有所思。要么待药再凉些直接拿锅往他嘴里灌?可他坐都坐不起来,便是真能灌进去,只怕也要呛死他。
    最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俯身自己喝了一口那药汁,而后皱着眉头凑到段禛脸前。
    人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先前气都已经渡过了,药也就喂了吧……生死一线,男女之防还是先抛开吧。
    夏莳锦将眼一闭,便对上了段禛干涸冰凉的嘴唇,将药汁一点一点送入他的口中。待她撤回身子时,见他喉结滚动了下,不由心喜,总算他还知道咽。
    如此折腾了数回,一碗药总算喂完了,夏莳锦也累的躺去一边。
    刚刚为了找龙芽草,她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还要不时弯腰蹲下。回来后又忙着将他拖回来,又捣药敷药喂药的……属实有些撑不住了。
    起先她只是想先歇一会儿,之后还要起来给段禛把烘干的衣裳穿回去,不然待他醒来看到自己的里衣被裁切成那样,外衫又不翼而飞,定然又要多想。
    可谁知这一歇,她竟直接歇到了翌日天光放亮。
    段禛睁开眼,看了看这陌生的地方,很快想起昨日发生的事。转头去找夏莳锦,发现她就睡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不由笑了笑。
    这种感觉,他还不曾有过,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而不是陈英。即便处身艰难,倒也不觉得苦了。
    不过等段禛咽了一下,突然发现嘴里还真有些苦味儿。他撑着起身,看了眼摆在旁边的那口石锅,里面还有残余的一点药汁,他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是龙芽草的味道。
    看来这丫头在他昏迷时给他灌了药,可这药明明外敷就可……
    不过段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竟果真不烧了。
    昨日的情形他记得很清楚,夏莳锦离开前他已有些头昏脑涨的感觉,她离开时,他起身想去追,奈何一起身便有些站不稳,扶着洞壁走了几步后更觉头晕眼花,等他挪到洞口时,夏莳锦早已不见了踪影。
    外面雨帘悬挂,段禛知道硬跟出去也只会成为夏莳锦的拖累,是以他只好又挪回火塘边,静静等她回来。那时他已发现自己全身滚烫了。
    他昏昏沉沉的等,然而一直等到了夜色昏昧,也不见夏莳锦回来,他这才极其不安的想出去找她。走到洞口的短短几步路,让他的脑袋愈发昏沉,最后踉跄了几步,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一夜时间,他便退了热,显然那龙芽草是起了作用。段禛低头检查身上的伤处时,发现那些布条都换过了,不由轻笑,她办事倒真是周全,不知药如何用,干脆内服外敷一起来。
    段禛正疑惑这荒山野岭的布条从何处来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上被裁切得凌乱不堪衣不蔽体的里衣……
    不过也好,裁切他的,总好过裁切夏莳锦的。
    段禛又四处找了找,发现自己的外袍就挂在石壁上,正想起身去取,便听到身侧的小娘子低低“唔”了一声。转头看,她犹在睡梦中,只是娥眉微微蹙起,脸往下藏了藏,透着不高兴。
    起先段禛以为是夏莳锦做了梦,但很快便意识到,她是被洞口照进来的光搅扰了香梦。先前因为段禛在外侧挡着,她才睡得格外踏实。
    这下段禛便决定先不去取外袍了,重新倒下,侧过身去对着小娘子,眸光低敛,修眸蕴笑。
    结果很快段禛就发现,小娘子平日殷红莹润的唇瓣,此刻竟有些绿油油的……陡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中。
    段禛缓缓向前凑去,正打算一探究竟,夏莳锦的眼却猝不及防的在此时睁开了!她轻眨了几下长睫,看清眼前与她鼻尖儿相触的人后,唬得一个激灵,双手抱在自己身前就往后缩去。
    “你想干什么?!”夏莳锦一脸警惕地瞪着段禛。
    段禛颇为无语地轻“呵”了一声,“你在怕什么?难道是趁我昏迷之时占了太多便宜,怕我醒来后讨回?”
    “谁、谁占你便宜了!”因着心虚,说这话时夏莳锦的嗓门格外高亮,仿佛只要声量大便能掩盖事实。
    段禛也不同她争辩,只抬手帮她擦了擦嘴,“龙芽草苦不苦?”
    “苦……”委屈劲儿一上来,夏莳锦不假思索地瘪了瘪嘴,脱口而出。连昨晚做梦她都梦到自己被山贼绑了,逼着吃一百碗药才肯放她。
    见段禛轻笑,夏莳锦这才变得清醒,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遛了嘴。不过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段禛醒了,忍不住抬手去摸他的额头,一脸欣喜:“你不烫了。”
    那抹淡淡的笑从段禛唇角漾开,“你办法这么多,一会儿渡气,一会儿嘴对嘴喂药,我若再病下去,都不敢想你还预备对我做些什么。别到新婚洞房之时,什么都变得轻车熟路了。”
    “你、你瞎说什么呢!”夏莳锦被他气得别过脸去,那抹红云却是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段禛在她身后也看得清楚。
    他还没有收敛的意思,凑到她耳畔,轻声问:“能不能给我讲讲,是什么滋味?”
    “什么什么滋味?”夏莳锦侧过眼瞥他。
    “你亲我时。”
    “我那是救你命!”
    “那不如再救我一回?”段禛厚颜无耻的说着这话,身子已跃过夏莳锦的肩头,精准贴在了她的唇边。
    她的唇柔软莹润,还带着点微苦,不过眼下这丝苦亦变得极其香甜味美。段禛轻揉着夏莳锦脑后的长发,触碰下如上等的绸缎,又柔软又顺滑。
    虽则夏莳锦已不是头一回和他两唇相碰,但今次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于前两次。
    他不再是躺在地上冷冰冰一动不动的,倒是她,变成了那个一下也动不得的。
    夏莳锦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段禛贴上来的瞬间,她便像是中了定身术,又像是被他摄了魂,全身僵直,心里不停地喊着“不行”,可身体全然有了自己的主意,非但不反抗,还通了敌似的里应外合。
    段禛也察觉到了夏莳锦的不抗拒,正打算再进一步时,“咕咕”两声将他的攻势打断。
    四目沉凝了须臾,段禛突然轻笑一声放过她,声调温柔,又勾缠着几丝缱绻:“饿了?”
    他这才想起,他们的确一日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第72章 猎户
    夏莳锦顿觉两耳发烧, 脸就似一盏火炉,匆忙别开。她也分不清眼下的羞赧,是为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咕咕叫了两声, 还是为刚刚段禛亲了自己……
    此前夏莳锦虽已有两次同段禛唇峰相碰,但她始终觉得那是为了救人, 算不得亲吻。可刚刚这一回, 她却是抵赖不得了, 她和段禛是真的亲吻过了。
    偏她还怪不得段禛, 一来她自己主动了两回在先, 虽则事出有因,做的事却并无二样。二来她刚刚也没拒绝他,这叫谁看了也像是两情相悦, 没有勉强一说。此时若她再翻脸秋后算账, 难免有些奇怪。
    是以夏莳锦当下是满心别扭,如鲠在喉,竟不知以后要如何面对身边之人。
    段禛瞧出她的不自在, 似笑非笑的劝她:“你救了我两回,我无以为报, 刚刚那个就当作谢礼吧。”
    “你拿这种事当谢礼?”夏莳锦终是忍不住回头质问他,本就红得苹果一样的脸颊,带上了两分恼意。
    “我也可以以身相许。”段禛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夏莳锦气得没话说了。
    段禛瞥了一眼墙角叶子里剩下的水,问她:“这附近可是有溪流?”
    “是。”
    “好, 那你带我去。”段禛说着, 便自己撑地起来。
    夏莳锦惊讶的看着他:“你的身体……”
    “休息一晚,我已无大碍了, 为防万一,你在旁搀扶着便是。”话音落下, 段禛便半点也不客气的主动将一条胳膊搭到夏莳锦的肩头上。
    夏莳锦推他也不是,由着他又不爽,“你、你去河里做什么?”
    “你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抓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