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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节

      顾清突然就道:“文将军看我的眼神里面没有丝毫的内疚。”
    这一点顾清才想起来,这脸色也有些难看,倘若真的有那么在意他这个儿子,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内疚之情,倘若真的有那么的在乎安氏,看到他这张与安氏有七分相似的脸,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伤心悔恨。
    或许就如顾盼儿所说,估计连文元飞自己都没有看清自己的感情。
    顾盼儿奇怪道:“他凭什么看着你要有内疚感?”
    顾清:“……”
    是啊,凭什么?
    “走吧,去看看。”顾盼儿倒想要看看,那么久不见,这文元飞的脸皮有没有厚一点。“毕竟是你亲爹,咱咋地也得去打个招呼不是?”
    顾清瞥了顾盼儿一眼:“没安好心。”
    顾盼儿就道:“我本来就没有好心。”
    顾清不说话了,说什么这个疯婆娘都有话顶回来,不管好的坏的,只要顶得回来她都说得出口,哪怕把自己扁得一无是处,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说实话,文元飞还真的不太敢见安老,毕竟安思先是失踪,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又死于他的手上。在娶安思的时候,他可是向安老保证过要护安思一生一世,绝不让安思受半点委屈,可事实却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感觉极为狼狈,没脸去见安老。
    可顾清是与安老一块回来的,文元飞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之前顾清之所以不在家是去了安老那里,心里面只想着与顾清好好交流一下,得到顾清的信任与依赖之后,再与安老好好说话,否则又如何交待安思之事?
    倘若有顾清帮忙开解一下,安老或许不会为难自己。
    其实文元飞觉得自己很冤枉,是真的不想想安思死,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安思在他心里面的位置还是很重,若不然也不会寻找这么多年,一时一刻都没有放弃过。
    失手将安思害死是他所不愿的,寻了这么多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这心里面也是极为难受。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安思是他最爱的女人,是他心宜的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除非……除非……
    “我不希望你再来找清儿,他姓顾,与你没有半点关系,退一万步来讲,他就算不姓顾,也该姓安,与你文元飞无任何关系。”安老本是不欲看见文元飞,虽然安思还好好地活着,在洞府那里还时不时给他做衣服与鞋子这些东西,可到底文元飞还是伤了安思那么多次。
    自己首先是作为一个父亲,其次才是一个读书人,所谓的大儒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安老其实在不在乎,只希望妻女都好好的,可是妻子早早去逝,大女儿也死去非命,留下来的两个女儿,也是命不好的。
    如此他就是再受人敬仰,又有何用?
    文元飞怔住,一脸讪讪地,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安老说顾清与他无关,可他就是觉得顾清应该是他的儿子。特别是打听到顾清念书极好,本来羸弱的身体也变得很好,这让本来就很迫切地需要一个继承人的文元飞产生了念想,觉得顾清肯定是他的儿子。
    安老又道:“你已经害了思儿,难不成你还想要害清儿?”
    文元飞下意识反驳:“我文家世代承袭将军之位,大楚皇朝除了皇宫以外,最为安全的就是我将军府,又怎可能会害了他!”
    安老道:“当时你也是无比自负地对老夫说,‘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又如何护不住一个女子?更何况这还是本将军最心爱的女子’,然而思儿嫁与你不过半年就出事。”
    此话一出,文元飞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又再想到了枕边人上官婉,这心里头就无比地迁怒,本以为是端庄美丽,贤淑善良的嫡妻,不曾想竟然与阴冥宫扯上关系。若非受其欺骗陷害,安思又怎么会被害得掉下山崖,颠沛流离,并且还改嫁了一农夫。
    一切都是上官婉的错,自己蒙受其欺骗,才会将心爱的女人害死。
    “好了,你回去罢,日后莫要再来。”安老摆了摆手,觉得文元飞倘若还要一点脸的话,就不该再来了。
    可文元飞还真就把脸给豁出去了,说道:“虽然你是本将军的岳父,可事情并不是你说了就可以,除非清儿他自己说出来。”
    “你可以走了,我是不会跟你去京城的,就如姥爷说的,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姓顾,是顾大牛的儿子,与文将军你无任何关系。”顾清与顾盼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人还没进门就先说了出来。
    文元飞却是满脸不信,说道:“只要你跟我回京城,对外声称你是我文元飞的亲儿子,等我百年以后,文府的一切都可以由你来承袭,这是你一辈子努力也得不到的,你难道就不心动?”
    顾清摇头:“我想要什么东西自有我自己去努力得来,你文府的一切就算再好,那也与我无关。”
    文元飞讽刺:“就凭你念书,考状元?”
    顾清点头:“是的。”
    文元飞冷笑:“区区一个状元算甚?拍马屁也赶不上我文府的百分之一。就算你考上了状元,毫无根基的你又有什么办法在大楚皇朝立足?若然不小心被人挤兑,哪怕你是状元也可能被发往边境小县城去,到那时你能受得住?”
    “不管如何,那是我努力得来,并且也与你无关。”顾清很平静地说着。
    若不是之前被顾盼儿啐了几句,顾清恐怕现在不会有那么淡定,幸而顾盼儿是个不太爱干正事的,让他事先有了心理准备。
    文元飞冷笑连连,可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顾清这个样子可以算得上是文人的高风亮节。有那么一种酸得不能再酸的文人,还真就不愿意接受他人所赠,这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一种侮辱。
    武将多数都讨厌文臣,文元飞作为一个武将,也是不太喜欢文人。
    文元飞可是看过顾清的身体情况,虽然筋骨细了一点,不过胜在十分结实,若然要练武的话,也是挺适合的。觉得如果顾清肯接受的话,到时候就将顾清带回去好好操练一番,作为一名武将又怎么能不懂武功?要知道顾清可是要承袭将军之位的。
    文元飞也不怎么相信,如此大的一块馅饼掉下来,他顾清会一点都不动心,次说道:“倘若你接受,就无需再为科举而烦恼,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动?”
    顾清道:“不必再说,那么好的事情,你该留给你的儿子,却不会是我。”
    文元飞很想说‘你就是我儿子’,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虽嘴里说着让顾清承袭一切,可倘若顾清真的不是他的儿子的话,文元飞是不可能让顾清承袭的,因为文家的一切不能落到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手里。
    并且顾清若与自己没有关系的话,那么自己于顾清来说就是仇人,杀母仇人,文元飞又怎么可能会养一个随时有可能发难的白眼狼在身边。
    顾盼儿也不给文元飞说话的机会,不耐烦地直接赶人:“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别来了,你怎么还来?你这脸皮还挺厚的,你娘把你生你的时候把胎盘生你脸上了不成?你对眼前这两个人来说,一有杀女之仇,一有杀母之仇,你与他们对上就不觉得心虚?”
    要说顾盼儿说出来的话,文元飞是真的不爱听,甚至极为厌恶,同样对顾盼儿这个人也是极为厌恶,对顾清说道:“倘若你跟我回京城,凭着我文府的底蕴,想要什么女人都有,没必要与这样的将就着过。”
    顾清闻言面色古怪,瞥了顾盼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顾盼儿嘴角直抽抽,显然有些无语,翻了翻白眼才道:“是啊,赶紧给他多介绍几个,各种样式都来一个,这样他的人生就不会太寂寞了。”
    文元飞噎住,瞪着顾盼儿说不出话来,想不到顾盼儿不但不紧张,反而还调侃了起来,这就不是正常的女子。
    “你这女子有病!”文元飞良久才挤出这一句话。
    顾盼儿立马就道:“是啊,你有药?”
    文元飞不说话了,与这么一个不正常的女子说话,自己迟早也会被气得不正常,又想劝导顾清一番。心底下依旧认为顾清是他的儿子,越看就越觉得顾清长得像他,很想立马就做一个亲子鉴定。
    “没药就赶紧回去吧,要不然我这一发起疯来,说不准你这大将军的面子就不好使了。”顾盼儿边说着还边掰了掰手指,把关节掰得咯嘣直响,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余光却在注意着顾清的表情,心底下还是有些担心顾清会在乎文元飞这个亲爹。
    事实上顾盼儿是真的多想了,顾清对文元飞产生不了一丝的好感。
    文元飞黑了脸,可是没少领教过顾盼儿的厉害,未免恨得咬牙切齿,觉得顾盼儿就应该一直失踪,或者干脆死掉,不应该活着回来。可尽管心中不悦,文元飞也死要面子,语重心长地与顾清说了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然后扭头转身离去,那样子看起来就十分的生气。
    看着文元飞离去,顾清对顾盼儿道:“还是你比较有办法。”
    顾盼儿笑眯眯道:“这是拳头大小的问题,要是我拳头没那么大,肯定就拿他没有办法,可谁让我拳头大呢!”
    瞧这得瑟的!顾清白了她一眼。
    ☆、又想进山
    文元飞自从到了水县之后就一直住在镇上亭那里,亭长何时接待过这么大的一个官,开始的时候那是受宠若惊,觉得能接待这么大的一位将军是无比的荣幸,可等文元飞住久了以后,这感觉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亭长现在是看到文元飞就头疼,可不敢开口赶文元飞走不成,还得一直低头哈腰地伺候着,这心里头就不得劲了。
    也不是说镇上没有旅馆,只是条件太过简陋,加上当初找旅馆时亭长强烈要求,文元飞才住在亭里,这一住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这让当初以为文元飞只是住几天,想攀上点关系的亭长很是郁闷。
    这文将军住是住这里,自个也小心伺候着,可每次这文将军回来就不给人好脸色,这感觉就跟犯人似的,谁他娘的乐意伺候啊。
    这不,见文元飞回来,亭长立马就迎了上去:“将军回来了,厨房里正为将军准备了膳食,将军是要现在享用,还是歇上一下?”
    文元飞冷眼扫了过去:“大楚国四处受灾,老百姓个个食不裹腹,你这里却是铺张浪费,却不知你这是贪了多少老百姓的东西。”
    亭长吓得赶紧就跪了下去,连声道:“不敢不敢,小的一直战战兢兢的,哪里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将军所看到的,是小的这些年的积蓄,绝对没有半点贪到老百姓的。”
    文元飞冷哼:“那你的意思是,本将军这一来,就花光了你这半生的积蓄,是不是你这么费劲地讨好本将军,是想在本将军这里得到什么?你觉得本将军是那等好算计的人?”
    亭长就想要骂娘,开始的时候的确有这种想法,可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打消了,就想着这有尊大佛什么时候赶紧离开了,要不然自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疯了。
    “将军这可是误会了,咱那是对将军仰慕,所以才尽心尽力地……”亭长不得解释一番,这心里面却是各种吐槽,要知道给文元飞一个人吃的一顿,就够他全家八口吃上一顿了。
    遇上荒年,这粮食哪是那么好得的,自个是贪了点银子,可遇着荒年有银子也买不着粮食,这文将军再吃下去,自个家这八口子就得喝西北风去了。不给这文将军吃那是更不行,之前可是有过酌情减少的,可才少了那么一点点,这将军就皱起了眉头,这让他这小小的亭长哪里还敢干这事。
    担心自家得喝西北风,亭长就想让文元飞赶紧离开。
    可文元飞吃饱饭以后就直接回房间里休息,丝毫不提离开的事情,亭长这心里头就跟吃了苦瓜似的,苦啊!
    文元飞刚回房间里,之前派去查顾清身份的属下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文元飞瞬间就没有了休息的心思,赶紧就询问了起来。
    “如何?打听到了没有?”文元飞急问。
    此属下正是当日去到顾家村,与顾来财打听消息的男子,听到文元飞的询问,赶紧回答:“回将军,查清楚了,应无半点遗漏。”
    文元飞坐直身体:“快说!”
    属下说道:“经过属下数月来的亲自查证,顾公了非顾大牛亲生儿子。顾大牛曾在州城娶过一个妻子,却不是安夫人,而是一个名为潘菊花的女子。当时顾大牛辞去州城帮工一职,在欲带怀有身孕潘菊花回顾家村生产,并打算不再外出。”
    “不料半途中遇到山贼,钱财与女人都被劫到了山上,顾大牛翻滚到山下逃过一劫,等到官府将山贼一网打尽。顾大牛领回家的却不是潘菊花而是安夫人,据查探得知,潘菊花是最后一个被抓上山的女子,在此前安夫人就已经在山上。”
    “据查实,当时安夫人与潘菊花素不相识,与顾大牛也应该不曾相识。”
    ……听着属下的一一道来,文元飞已经肯定顾清不是顾大牛的亲儿子,顾大牛的亲儿子应该是那潘菊花所生的那个叫顾旺的小子。
    只是这样仍旧不能证明顾清就是他文元飞的儿子,谁知道美丽如安思,在颠沛流离的那一段时日里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当初第一眼见到清纯如同一朵白莲般的安思的时候,文元飞想到的就是将安思的衣服扒掉,狠狠地疼爱一番。
    那样的美丽的安思,哪怕穿着再简朴也掩盖不住其风华。
    “有没有查到她失踪的那一段日子的所有经历?”显然文元飞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哪怕安思已经‘死’了。
    属下摇头:“属下也查不出安夫人那段时日经历了什么,就如同凭空出现在那山贼窝一般,之前的经历半点踪迹都没有。想要知道的话,估计除了安夫人本人以外,恐怕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文元飞闻言皱起了眉头,心头略为不解,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抹去痕迹的。
    属下又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说道:“据属下所知,顾家村里的人都不知道安夫人去逝的消息,而且属下仔细查过,并没有见到安夫人的坟墓。最让人感觉到不对劲的是,顾公子回去以后除了担心其娘子以外,似乎不曾为安夫人而难过,现在其娘子归来,更是看不到顾公子难过,据属下观察,顾公子应是很开心。”
    文元飞立马就想到安思可能还活着,只是想到安思的死是自己亲自确认过,不免内心叹了一口气,人死又怎能复生。
    “可能是属下多疑,属下觉得,安夫人应该还活着。”属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道。
    文元飞并没有生气,而是问道:“你因何如此认为?”或许是这心里头也是希望安思还活着,所以文元飞希望树属下能分晰得对。
    属下说道:“今年的清明节是三月份,倘若安夫人已经过世,顾公子应该在三月初就启程才是。可顾公子却是四月才回到顾家村,并且只是给顾大牛以及顾公子的爷奶上坟,却没有安夫人的。按正常来说,安夫人应该比顾大牛他们来得更亲近一些,毕竟他们母子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一直母慈子孝。”
    不得不说,此属下分晰得很对,文元飞也起了心思。
    不过不等文元飞深思,又一属下匆匆赶到,在文元飞耳边说了些什么,文元飞挥手让第一个属下退了下去,等其退下去之后挥手让后来的属下说话。
    后来的属下这才放心地说道:“回将军,京城的的消息,夫人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果真没有在府上,至于去了哪里,属下不得而知。派去探查之人除了云笙以外,其余无一生还,并且云笙虽然生还,但身受重伤至今仍旧昏迷。”
    也就是说,除非云笙醒来,否则得不到任何消息。
    文元飞闻言皱起了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将云笙秘密送到这里来,正好千殇公子在顾家村,凭着云笙与安老的关系,请千殇公子出手医治。”
    属下却是皱眉:“可是将军,云笙不疑移动,否则有可能会加重伤势,使之……使之……”
    文元飞冷下脸:“不管如何,将之送来,你立刻去办。”
    属下面色依旧迟疑,可见文元飞已经阴沉下脸,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来,领命退了下去。
    “云笙!”文元飞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名字,冷笑。